雪浓不肯讲,柳息风提议:“你讲一个,我讲一个,我们同时讲。” 李惊浊觉得幼稚,雪浓却迟疑点头,柳息风说:“三,二,一——” “杨柳堆烟。” “杨柳堆烟。” 雪浓更加惊讶地看向柳息风,说:“你也喜欢烟老师?” 李惊浊也没想到,柳息风能和雪浓同时说出一模一样的名字来。 阅读是件私密的事,审美相同就足以惺惺相惜,它可以将二十九岁的男人和十七岁的女孩拉近到一种不寻常的距离。雪浓一下子对柳息风刮目相看,认定他不是一个“无趣的大人”,而是一个有情怀的、老朽(对这位十七岁的少女来讲,二十九岁是她永远不会到达的年龄)身体里装着少年灵魂的人。从这一刻开始,李惊浊在她心中被划进叔叔的范畴,是老师与家长的同类人,而柳息风被称作哥哥,是可以畅聊文学的知己。 柳息风点头,雪浓便又问:“息风哥最喜欢烟老师的哪一本书?” 柳息风看一眼她的打扮,说:“《跌云记》。” 雪浓也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裙子,说:“你……看出来了?” 柳息风说:“实在很像,无法忽视。” 雪浓一笑。 这两人像是打哑谜似的,李惊浊听不懂,便问:“什么很像?” 柳息风笑而不语,雪浓也笑而不语。过一阵,两人又讲起杨柳堆烟的书来,李惊浊插不上话,只能吃荔枝。 柳息风一一点评了杨柳堆烟的每一本书,从人物到情节,再到文笔、结构……jīng妙处如数家珍,雪浓听得又吃惊又佩服,没想到柳息风这样了解烟老师,她自己都比不上。 李惊浊一边听柳息风讲,一边心中默念“杨柳堆烟”,他觉得这笔名很耳熟。默念到第三遍时,他忽然想起来,杨柳堆烟可不就是余年说过的柳息风的马甲之一?想到这里,他再看柳息风,只觉得这人脸皮厚度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另一边,雪浓问柳息风:“息风哥怎么这么了解烟老师?” 柳息风还在一脸诚恳地胡说八道:“噢,他是我的好朋友。我们认识很多年了。” 雪浓惊喜道:“你居然认识烟老师?我在网上找了好久,连她的照片都找不到,只有一个笔名。”讲到这个话题,雪浓不像刚才那样安静,而几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她的眼睛亮起来,话也多起来,浑身沐浴着一种光芒,又是问烟老师到底是个什么人,又是问烟老师多大年纪,长得是不是很漂亮。 李惊浊疑惑道:“杨柳堆烟是女的?” 雪浓信心十足地说:“当然了,虽然没有见过她本人,但是我知道,烟老师那样的文字,男的是写不出来的。” 李惊浊看一眼柳息风,很想笑。 柳息风也没想到雪浓认定杨柳堆烟性别为女,但是他听了,仍旧镇定自若,不但没有打破雪浓的幻想,还十分自然地说:“烟老师非常漂亮,非常年轻,就像画里的人一样。” 李惊浊:“……”呵。 “我就知道是这样。”雪浓从包里拿出手机来,做了粉色指甲的白皙手指在手机上点了几下,“我要告诉群里的姐妹。” 雪浓打完字,还把手机递给柳息风看:“这是烟老师的同好群。” 一条一条的新消息,屏幕上的文字不停地往上刷,柳息风随意捕捉到一条,一字一句地念了出来:“烟老师,这一段,好可爱,想日。” “咳,咳……”李惊浊差点把荔枝核卡在嗓子眼里,“柳息风,你在讲什么?” 柳息风说:“我照原话念的。” 李惊浊心说:现在的女孩子都是这样说话的吗? 雪浓摆摆手,觉得李惊浊的反应就像一个快要入土的老人家:“这只是极普通的称赞,大家都这么讲。” 柳息风好奇道:“还有什么称赞?说来听听。” 李惊浊说:“雪浓,不用告诉他。” 柳息风说:“我要听。” 李惊浊说:“我不要听。”他加重了那个“不”字。 雪浓为了难。柳息风说:“那不如等下了车,雪浓悄悄告诉我。” 雪浓点头。李惊浊瞪柳息风,柳息风回他一个得意的笑。 雪浓又十分期待地问柳息风:“烟老师有没有签名售书的计划?我好想要烟老师的签名。” 柳息风说:“据我所知,应该没有。” 雪浓一脸遗憾。 柳息风说:“不过——” 雪浓看向他,就像待斩的囚犯听见“刀下留人”似的,说:“不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