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一声名字还没喊出口,柳息风已经懒洋洋地从桥上直立起身子。 李惊浊难以理解地问:“你在gān什么?” 柳息风说:“想事。” 李惊浊说:“你一定要这样想事?” 柳息风说:“头发是湿的,贴在背上很难受。” 李惊浊说:“不能chuīgān?” 柳息风说:“你们家没有chuī风机。我的十二种chuī风机被你打包进了不知道哪个箱子里。” 找了柳息风太久,一找到又是一番这样的对话,李惊浊半晌才想起他找柳息风到底是要说什么。他说:“你不生气了?” 柳息风说:“生什么气?哦,你说你意图闷死我的事。” 李惊浊辩解:“我没有意图闷死你。” 柳息风说:“那你是想做什么?” 李惊浊支吾:“就是……” 柳息风瞥他一眼,说:“醋王。” 李惊浊说:“你知道了。” 柳息风说:“想也不用想。整个山西省的醋也不够你吃一天。” 李惊浊说:“你不要小看山西省。” 柳息风说:“我是不敢小看你。” 两人往回走。 路上,李惊浊说:“你的东西,差不多搬完了。二毛带人来帮忙,比较快。现在只剩下书桌里的东西还没有搬。”他在夜色中看柳息风的侧脸,刚洗过的长发比平时蓬松,颊边的线条一如既往的美好。若所有人都是从画中走出来,那么有些人一定被jīng雕细琢,有些人则不过遭人随手一挥,面目模糊。真不公平。 柳息风没有讲话,李惊浊又说:“你书桌里的东西,是等一下搬,还是等到明天起来?” 柳息风说:“回去就搬,我自己来。” 李惊浊说:“不用我帮你?” 柳息风说:“天地之广,就你力气大,是吧。” 这下,李惊浊想问的话,彻底问不出口。他没有柳息风那样的本事,再怎么绕,也绕不到书桌里的手稿上去了。 两人回到家,吃饭,柳息风问:“我睡哪个房间?” 李惊浊说:“二楼有四个卧室,平白少了两个后院,委屈你将就一下。” 柳息风说:“少了两个旧的,多了一个新的,这便将就着用吧。” 李惊浊没听明白,说:“什么新的?” 柳息风盯着李惊浊,故意从他头顶开始,一径打量到他的脚面,笑中有深意,却不讲话。 李惊浊突然懂了,脸轰地一下红起来,指着自己,说:“我是新的?后院?” 柳息风提箸夹菜,笑而不语。 李惊浊心旌dàng漾半天,忽然反应过来,说:“什么叫将就着用?我给你睡,你还觉得将就了吗?不对,什么叫‘用’?谁让你用了?” 柳息风放筷,悠然吃茶,顺便看李惊浊脸红跳脚,嘴里心里,皆是好滋味。 饭后,李惊浊帮柳息风收拾东西,顺便在他卧室chuáng头放了一瓶医用手消毒液和一盒纸巾,说:“暂时只剩一瓶,其他卧室的,过两天再买。” 柳息风看着那两样东西,意味深长道:“你觉得我在卧室会做些什么,要给手消毒,还要用纸巾?” 李惊浊无视柳息风的话中深意,说:“你喜欢猫,总是摸,睡前记得给手消毒,纸巾是怕你要带书上chuáng看,可以沾上消毒液给书也消一下毒。” 柳息风说:“你不是带猫洗过澡也打过疫苗了吗?” 李惊浊说:“但是猫每天什么地方都去。” 柳息风说:“我每天也什么地方都去。” 李惊浊说:“但是你每天都会洗澡。” 柳息风说:“房客守则应该在住进来之前签订。你先把我哄进门,然后给我一万条规矩让我遵守。” 李惊浊心说:还剩九千九百九十九条没有讲,你等着吧。 嘴上却说:“只是睡前消个毒而已。就一条。” 柳息风将信将疑:“是么?” 很快,他就发现完全不止一条。比如,李惊浊去洗碗,边洗就边教育他:先洗清洁度高的,再洗清洁度低的。就像如果有两台手术,应该先做无菌要求更高的那一台,再做无菌要求相对低的。再比如,一切容器的盖子,当揭开时,应当将接触容器内部的那一面朝上放置,不接触桌面。又比如,接触生熟菜品的刀、砧板、盘子等物品都需要分开,不能混用。 柳息风说:“我以前也和你一起做饭,你怎么不讲?” 李惊浊说:“以前好比出去旅游,一两个星期,宾馆、饭店不尽人意,将就一下也过得去。现在……”他低头洗着碗,面上带笑。现在是长久的事了,他想,长久的事是不能将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