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蹭蹭蹭到chuáng边抱住叶轻的手,央道:二哥,那你教教我怎样才不用偷偷摸摸的?” 叶轻气得甩开他别过头去,吼道:算老子都白说了!” 鸾郡主驾到——”内侍尖细传报一声声由外殿至内阁递了进来。少年死人一样地趴回了chuáng里头,头颅半埋在褥子里,双臂收在身下。叶轻扬起冰蚕丝织羽被将他全身罩住,一张脸恢复成了最漠然的石刻画,向小旋风般闯进来的少女拱手一礼:郡主千岁。” 明丽少女扑到chuáng边,却见chuáng里侧三分之一处趴着一人,裹成蚕茧模样,浑然没有可下手之处,不由得担忧问叶轻道:括羽怎么样了?” 尚在昏睡。” 鸾郡主踢掉脚上杏色舄履,跳上chuáng去,叶轻忙拦住:郡主,括羽伤重,御医嘱咐静养,不可随意移动。” 鸾郡主瞪着一双小凤眸,本郡主就看一眼!” 手还未触到那被子,便听得一声断喝:鸾儿下来!”鸾郡主讪讪收回手,道:皇帝哥哥来得真快,那些没眼力劲儿的内侍们,竟也不通传一声!”一回头,只见明严一袭云肩通袖龙襕圆领袍子,龙章凤姿,脸色却不甚好。他参加经筵进讲后直接过来,也未换衣,身后一溜儿跟着陆挺之、段昶、林玖、莫飞飞和左杭,除了莫飞飞仰头看房顶,其余人等均低垂着头。 一个女儿家,随随便便爬上男子的chuáng,成何体统!还顾不顾皇家脸面!” 明严声色俱厉,纵然明鸾此前夸下海口要挑战皇帝的权威,这时还是被训得服服帖帖,老老实实从chuáng上爬下来穿好了鞋子,垂首站到一边。 明严扫了chuáng上的括羽一眼,冷笑道:还能爬到最里边儿去,看来打你打得还不够狠。” 叶轻上前一步,低声道:禀皇上,刚给括羽喂了药,烧是退了,还在昏睡。” 明严深深看了叶轻一眼,道:同御医说,十日之内如果括羽不能活蹦乱跳地下chuáng,朕就让这药用到他们自己身上。”回头向陆挺之几人道:看也看过了,散吧!括羽还在闭门思过,以后,没有朕的许可,谁也不许进来!尤其是鸾儿!” 陆挺之、段昶应声道:是!”明鸾气得跺脚甩袖,林玖却是垂头抿唇忍笑,莫飞飞看到,向左杭挤了挤眼,左杭会心而笑。 左钧直从长安左门回家,次日去四夷馆,却收到翰林院并礼部主客司下发的一纸诏令: ……遣行人司司正何子朝、行人那如带领、四夷馆通事左钧直伴送,陪护扶桑国使还国……” 这纸诏令,不啻于一道惊雷,震得左钧直半晌回不过神来。丢下诏令,她撩着官袍跑出了四夷馆。 得去找姜离。 昨儿就该想到雪斋并不是说着玩的。要让她伴送回国,还不是韩奉动动小指头的事情? 翰林院职虽清贵,品秩却低,凌岱泯便是大学士,在权臣面前亦是说不上什么话。 只能去找姜离。 她怎能去扶桑?去了扶桑,雪斋又岂会让她再回来?古有苏武牧羊,她左钧直只能打渔了。 拐上大道,迎面见到一个人。 舞六幺的妖艳男子。细薄朱唇勾起,吊诡地笑着。左钧直猛地止步转身,见了鬼似的逃了回去。隐约听见身后妖冶的笑声:小东西,乖一些,逃不掉的。 回了四夷馆,喘息未定,却又听见人说,姜离昨日被遣作钦差,赴川蜀一带巡视官学去了。 还能找谁?段昶?通过段昶找到皇上?她很快打消这个念头。她这不入流的微末小官,竟想一步通天么?异想天开啊…… 下值后不敢独自回家,吞吞吐吐求了寿佺送她回去。快到家时,遥遥见到自家大门上一角有白色花纹。近了一看,竟是一副白粉笔绘出的折敷三叶葵的图纹,jīng细优雅,却让左钧直胆战心惊。 雪斋家的家纹。 抖着手推开大门,父亲正在院中看书,长生懒洋洋地趴在一旁。 泪涌了出来。她飞奔过去,扑进父亲怀中,颤抖得如一片风中之叶。 父亲搂紧了她,一下一下地抚着她的背,一如幼时噩梦之后的安慰。 钧直,怎么了?”父亲关切询问,若温泉之水缓缓流过光滑岩石,暖而舒雅。她贪恋这温情,她依恋父亲的怀抱。已经失去了妈妈,爹爹又因她而残。她是断断不能,绝对不能,再失去爹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