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虚,或许因为,我不打招呼地就抢了他的一半世界。 我跟我弟会分享他的爸爸,分享他的家,分享这里的一切。 之前我并不知道他的存在,现在我觉得,他看着我们的眼神,大概是恨不得把我们赶出去。 我站在那里,手心发烫,不敢看他。 “喝水吗?” 他突然开口。 没等我回答,一杯水递了过来。 我愣了一下伸手去接,然后意外发生了。 我没想到那杯水是烫的,他握着被子的把手递过来,我急着去接,结果烫到,没握稳,直接摔在了地上。 滚烫的水洒在脚边,我们俩的拖鞋跟袜子都湿了。 脚面火辣辣的疼,可我慌张得来不及管那么多,只想着蹲下来看看他有没有烫伤。 来到他家的第一天我就闯了祸,还让他受了伤。 爸妈过来问怎么回事,没等我道歉,他先开了口。 “是我不对,”他说,“我不应该拿这么烫的水给他。” 我连连道歉,说明情况。 我弟从洗手间出来,看见地上的水跟摔掉了把手的杯子,疑惑地看着我。 “快看看烫坏没。”我妈紧张地要去查看他的脚,他往后一躲,皱起了眉。 “柏林!”爸爸冷着声音叫他。 这个时候我才知道他的名字。 柏林。 虞柏林吗? 我妈因为他的闪躲有些尴尬,笑着说:“我去找找药膏。” “在我房间。”他说,“书架第二排,有一个药箱。” 我妈笑得很勉强,路过我的时候,掐了我一把。 她一定在埋怨我,我也埋怨我自己。 我低头道歉,看着他自己坐到沙发上,皱着眉小心翼翼地脱掉了袜子。 他的脚面被烫得通红一片,像是染了古代仕女的红胭脂。 我弟说:“你赶紧把袜子脱了,等会儿掉层皮。” 我不敢去他旁边坐,索性蹲下来,坐在了地上。 我弟也蹲下,嘀嘀咕咕地帮我脱袜子。 过了好半天,我妈从房间出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彦青,我没找到药膏。” 我看见她脸通红,眼睛也泛着红,窘迫写在了脸上。 我知道,是我让她犯难了。 她期待了好多年的重逢,被我弄得尴尬了起来。 我看着那还没被收拾起来的杯子,愧疚得抬不起头。 “熟了,哥。”我弟脱了我的袜子,看见我那烫得通红的脚说,“这水真够热的啊,你弄这么热的水干嘛?拿到手能喝怎么着?” ===== b2 我故意使坏,然而并没有得到意想之中的快慰。 那个叫虞南的,是双胞胎里的哥哥,少言寡语的,没什么心机的样子。 看着他嘴唇干裂,突然想起倒水给他。 我爸刚烧完的热水,滚烫。 水拿过去的时候,攥着杯把都觉得烫手,可我还是故意递给了他。 他不仅是没心机,完全就是毫无防备。 水洒了,杯子坏了,脚烫伤了。 我跟他一起遭殃。 烫伤的脚背很疼,我本来想嚷嚷两句,可是看着他吓着的兔子一样,怯生生地道歉,挤兑他的话到了嘴边,说不出来了。 他原本就长得白,一着急,脸通红。 他坐在地上让他弟弟给脱下袜子的时候,皱着眉,咬着嘴唇,一点一点地用牙齿咬嘴上干裂开的皮。 他嘴唇流了血。 鲜红的一小抹血晕开在他粉色的干燥的嘴唇上,像是玫瑰的刺划破了自己的花瓣。 我爸跟着他妈进我房间去拿了药箱,烫伤膏在里面躺着,打开就是。 本来我以为,他伤得明显比我重,他妈肯定先给他上药,没想到,她竟然催着我爸先给我擦药。 他弟蹲在他身边鼓着腮帮子看他,嘀嘀咕咕的,我懒得听。 开水烫伤,我这儿红了一大片,他脚上烫起了水泡。 他妈说:“没事,水泡挑破了就行了。” 还是我爸,看着担心,背着他去了楼下的诊所。 一屋子人,剩下了我自己。 地上的水没人擦,杯子没人收拾。 我低头看看自己的脚面,钻心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