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贝尔小姐,很用心的化了妆。 她天蓝色的眼睛不再是一潭死水,忽然间变得灵动起来,看上去有几分羞涩、几分胆怯。 她有些不自然的坐在窗边,视线不敢停留在陈登身上。 陈登在她对面坐着,说道:“伊贝尔,你今天很漂亮。” 伊贝尔低下头、红着脸:“谢、谢谢……那个,陈先生,你也很帅……” “?” 真的吗? 我怎么不相信呢。 陈登有意打开话头,但是伊贝尔队长显然不在状态,不论陈登说什么,她总是嗯嗯啊啊的应和,对话无法成立。尝试几次,陈登发现这么害羞、温顺的伊贝尔也挺有意思的,干脆抱着享受的心态欣赏起来,搞得伊贝尔小姐更加窘迫。 在伊贝尔又想说话又说不出话的、让人心急的氛围中,马车抵达阿克塞尔公墓。 伊贝尔如释重负,她飞快的跳下马车,说道:“陈先生,您跟我来。” 陈登默不作声,跟着伊贝尔走到墓园深处,停在一片墓碑之前——这一片墓碑之下,埋了法洛斯特满门。 四下寂寥、绿荫葱葱。 已经有些年头的墓碑被人擦拭的一尘不染,碑前摆着很多鲜花,有人刚刚祭奠过。 十来个人站在墓碑之前,有男有女,年纪都不算轻。 更让陈登侧目的,是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杀伐气息——这十几人有一个算一个,必然都是手上沾血的冒险者。 他们的等级不低,其中甚至有四个八段名士。 那十几人也看到了陈登和伊贝尔,他们纷纷露出友善的笑容,对陈登说道:“陈先生好。大小姐好。” “???” 陈登一脸懵逼,他来回看着他们,问道:“几位前辈,你们认识我么?” 一个八段笑道:“本来是不认识的。但你帮法洛斯特小姐捉拿了大盗西葫芦,我们要是再不认识,那就是不忠不义之徒了!” 伊贝尔站在两伙人中间,对陈登说道:“陈先生,这是我父亲的朋友。这些年来,他们一直在帮助我。” 啊—— 是这样啊? 在眼前这些人的解释中,陈登逐渐明白事情缘由。 伊贝尔的父亲乐善好施,他不但做生意很良心,为人处世同样高尚。法洛斯特家族鼎盛之时,他慷慨解囊,先后资助上百个家境贫寒的年轻人上学、习武。 眼前这十几人就是早年间受过恩惠,现如今过来反哺伊贝尔。 伊贝尔带着感激,接着说道:“当年那件事发生之后,‘风行者’叔叔带着人亲自到王都保护我,一留就是十年……他们也一直在追查西葫芦的下落,我非常感激他们。” 一个八段,站了出来。 他一身绿衣,脸上满是皱纹。他面露唏嘘,说道:“当年我身负重伤,昏倒在法洛斯特先生家门口。是先生发现了我,将我留在宅邸中治疗——陈先生,我当时昏迷了整整半年啊!我半年口不能言、目不能睁,可法洛斯特自始自终都没有放弃我,他请女仆照顾我、请医生救治我,直到我痊愈!” “……” 陈登闻言,面上现出几分钦佩。 对法洛斯特的钦佩。 老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能对一个昏迷半年的陌生人做到不放弃、不抛弃的,真的足够叫人吃惊。 风行者接着说道:“法洛斯特先生对我有再造之恩,得知西葫芦作案之后立刻赶回阿克塞尔!这十年来,我一边守护大小姐,一边追查西葫芦的下落,但却没有找到任何线索……陈先生,你为当年那件事画上了一个句号,就是有恩于我。以后有事尽管招呼一声,刀山火海,我也替你闯了!” 其他人差不多是相同的情况,他们拍着胸膛,纷纷许诺。 陈登面目一肃,说道:“各位,自古邪不压正,大盗西葫芦作恶多端、罪有应得,有你们这样的仁人义士在,他的报应早晚会来。我陈登在这里不过起一个推动作用,实际没有出多少力。” 你猜我们信不信? 风行者微微一笑,说道:“好了,招呼也打过了,就不打扰你和大小姐了。陈先生,我们这些兄弟姐妹在蒲公英大道上的‘飘零之月’酒吧落脚,要是有空,可以来喝一杯酒。” “下次一定。” “谢谢。再见,朋友。” 风行者非常热情,他拥抱了陈登,拍了拍他的后背。 陈登稍微有点不适应…… 这些外星人,还是太热情了。 但他没有想到,不单单是风行者,专门等在这里的十几个冒险者,每个人都拥抱了陈登。 他们每个人都用双臂紧紧箍着陈登,用力拍了拍他的后背。 在这力度中,陈登可以感受到他们的真诚。 他们没有说太多煽情的话,但很多情绪不需要言语也能表达。陈登不知道他们有没有为“复仇”和“报恩”努力过,也不知道他们努力到了什么程度,陈登唯一知道的是—— 此时此刻,这些人是真心感激陈登。 不过片刻,这一伙人联袂而去。陈登转头看着伊贝尔,笑道:“我还在想,你明明经历了那样大的变故,为什么还能如此坚定的相信正义……现在看来,答案就是刚刚那群人。” 伊贝尔嘴角挂着微笑:“我的父亲经常跟我说,‘人生在世,正直二字’。风行者叔叔他们给了很多帮助,也支撑我渡过了最困难的时候,他们是我父亲善意的结果,我在他们的身上看到了我父亲的‘正确’。我不能奢求每个人都毫无私欲,我也不能消除所有的邪恶,但至少——我要维持正义的姿态,就好像我的父亲一样。” 陈登点了点头,说道:“法洛斯特先生看到他的女儿成长为和他一样的人,一定非常欣慰。” “……不要取笑我啦。陈先生,和你相比,我还有很多需要改进的地方。” 伊贝尔放下手中的花束,对着墓碑默哀。 陈登学着她的样子,也向法洛斯特先生表达敬意。 约莫一刻钟后,两人走出了墓园、来到了街上。伊贝尔左右一看,忽然问道:“陈先生,之后有安排吗?” 陈登摇头。 她又说道:“那……你介意去我家坐坐吗?我家还挺大的。” 陈登警惕了起来! 伊贝尔看着斜前方的地面,声音很低很低:“之前你答应我了,你说过要向我汇报情况的……你要是说话不算话,我就要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