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这当口,进也不是,走也不是。 陈登没料到伊贝尔竟然认识他这样的人,这本来是剩下了自我介绍的麻烦,但陈登非但没有感到放松,反而有一种无处遁形的仓惶。 他沉默的看着伊贝尔。 伊贝尔也一言不发的看着他。 这真是一个非常有特色的女人,她的眼睛是澄净的天蓝色,有着摄人心魄的魅力。如果她此刻是笑着的,想必相当迷人。 只不过…… 她没有露出任何表情,她的脸庞如同死水一般,无波无澜。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同样没有任何情绪,被她直视着,好像被一台无情的CT看透了魂魄,一点秘密都不剩下。 陈登虽然很想说一句“来都来了,聊两句吧”,但他敏锐的感受到眼前少女的不一般。 他登露出笑容,说道:“想不到伊贝尔队长认识我……真是荣幸。那什么,伊贝尔队长,我只是偶然路过,现在就走。” “来都来了,聊两句吧。” “……” 伊贝尔抬起素白的手掌,比了比她办公桌前面的椅子:“请进、请坐。” 陈登迟疑片刻:“我还有点事。” “是想让我之后下公文传唤你么?” “那还是现在聊聊吧。” 没有办法。 陈登颇为拘谨,在伊贝尔对面坐下。 伊贝尔也不跟他废话,她径直说道:“我今天想了解一点情况,请你如实回答。阿克塞尔有个抢劫犯,外号叫做‘三头狗’,我们盯了他很久。一个月之前,他的人头在荒野被人发现,你有什么头绪吗?” 陈登摇着头:“不知道,没头绪。” “我看过伤口,非常平整,推测是被人一刀斩首。” “哦!三头狗好像是个七段斗士吧?能一刀斩掉他的脑袋,这人不简单哪!” 伊贝尔看了陈登一眼,没有搭茬。 她忽然另起话头,又说道:“两个月前,我们接到一位女性市民的报案,说是有一伙人欲图在风信子街道对她实施侵犯。我们到了现场之后,发现犯罪分子已经被人击晕后绑在路灯上——这件事,你有什么头绪吗?” 陈登皱着眉:“不知道,没头绪。” “你就住在风信子街道,距离案发地点不过三百米。当时我们的探员找你核实过情况,你说你听到了动静。” “哦!这么一说,我是想起来!伊贝尔小姐,当天晚上我确实听到了动静,但是没有出门查看。” 伊贝尔十指交叉,竖在下巴之前:“事后审讯,犯罪分子交代他们共有三人,但是我们只抓到了两人……第三个人不见踪影,物证小组在街面上采取到了血液,我们推测第三人已经遭遇不测。” “……” 陈登额头见汗。 这伊贝尔,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啊! 当时的情况非常复杂,陈登出手击晕两人之后,第三个人奋起反抗。在搏斗中,陈登不慎失手,一刀插死了他。 在荒野杀人,倒也没什么。 但在城内杀人,那可是万万不被允许的! 情急之下,陈登将尸体藏在了自己家中,第二天运到荒野抛尸。 至于那个抢劫犯三头狗,的确也是被陈登除掉——倒不是陈登喜欢抱不平,主要是那小子不长眼。抢谁不好抢他陈登,那陈登堂堂一个魔王,受得了这委屈吗? 他当时就一刀割了他的脑袋,连句二话都没有。 伊贝尔见陈登不说话,接着说道:“为什么,不说话了?” 陈登露出尴尬而不是礼貌的微笑,问道:“伊贝尔队长,这些事……和我有关吗?你既然知道我是黑发鬼,就应该知道我是一个杀人如麻的大魔头,我怎么可能替天行道、为民除害?我实话跟您说了吧——也就是那个女性市民没碰到我,她要是碰到了我,现在孩子都快出生了吧!” “注意你的言辞!陈登,你正在作犯罪宣言!仅凭这个,我就有权将你收监教育!” “……别别,我开个玩笑嘛。” “我讨厌玩笑,那没有任何意义。在我的面前,你可以有什么就说什么,我只想接受最简练、最正确的信息,别的一概不要。”伊贝尔用眼神警告陈登,“你是初犯,这次我不追究。再有下次,不论玩笑不玩笑,我一律当真心话处理。” “……” 干、干吗啊? 突然这么认真。 连玩笑都不能开,这怎么说话嘛? 陈登被伊贝尔的气势震慑,只能双手拢在身前,胡乱点了点头,闭上嘴一言不发。 伊贝尔接着说道:“我已经收到了消息,格格烈会长派你来调查我家的那件案子,你来找我,是为这件事么?” 陈登摇摇头,又点点头。 他也是豁出去了,只想尽快结束这令他不安的会面。 他径直说道:“是这样的。伊贝尔队长,我本来是想看看你这里缺不缺帮手……不过现在想想,是我自作多情了。治安署人才济济、卧虎藏龙,哪里需要我这样的杀神魔种助拳?队长,要是没其他事,我就先回去了。” “杀神、魔种?” 伊贝尔重复陈登说了的两个词。 她抬起眼睛,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笑容:“原来大名鼎鼎的黑发鬼也会在乎他人的风评?” “这话怎么说?” “你是不是杀神魔种,你自己应该最清楚。人人都说你是杀人如杀鸡的黑发鬼、处处都在传你的狠辣和凶残,他们敬你若敬神、畏你如畏虎。但是我很清楚,黑发鬼陈登在阿克塞尔是一个模范市民,你在结账时会给小费、遇到问题先尝试讲道理,你会给哭泣的孩童糖果吃、你会对需要帮助的老人伸出援手,你甚至给阿克塞尔的孤老院捐款——一个月捐一次。” “……” 陈登,沉默。 伊贝尔正视陈登,接着说道:“在我上任治安官之后,我对辖区内每一个俱备威胁的可疑分子都进行详尽的调查。在一开始,我判断你的威胁度极高、需要高度警惕,但在对你进行持续十天的跟踪调查之后,我彻底改变了我的看法,我认为你的危险度极低,无需防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