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 天牢。 雖然已經被徹底的清洗過，可數日前的血腥氣鬱仍未散去，再臨天牢，仍可以聞到那股沉浸到磚石裂縫之中的血腥氣息！ 那是死人的味道。 秦驍被五大三粗的禁衛扛著丟到了天牢的最深處，這些鳳帝親兵根本就不顧秦驍是否是皇子，下手絲毫沒有輕重顧慮，隨意的那麽一丟，無聲的關上了鐵門，徑直離去。 隻留下摔了個狗吃屎的秦驍疼的齜牙咧嘴。 “殿下？” 黑暗中，傳出一個熟悉且驚異的聲音。 透過灰暗的火光，秦驍依稀看到，從自己隔壁的鐵牢之中，伸出一隻手來！ 秦驍試探性的問道。 “留名？” “還真是殿下！”確定秦驍身份的留名顯得十分激動，他被關在這暗無天日的牢獄已有數日，因為是天牢的最深處，只有罪不可恕的罪犯才會被關押至此，以至於周圍除了老鼠和蟑螂之外，只剩下空蕩蕩不會說話的牢房。 今兒突然來了個活人，可把留名給高興壞了。 高興之余，留名喜滋滋的問道。 “殿下您今兒怎麽想起來看我了？難不成是有什麽疑惑想來詢問下官？殿下您放心，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只希望您能給這裡獄卒叮囑幾句，平日裡送些雞鴨魚肉進來，整天白粥泡飯，我肚子裡實在是沒有一點油腥味……” 此時的他還不知道，秦驍正被關在他隔壁鐵牢之中。 在他心中，定是秦驍查案查出了什麽疑點，過來詢問他。 怎麽也想不到，這位閑王殿下竟然也做了階下囚！ “留大人說笑了。” 秦驍苦笑道。 “殿下才說笑了，我已經不是刑部尚書了，只是一罪人爾！殿下不必再叫我留大人，叫我留名就好。” 說這話時，留名語氣中滿是悵然，對他而言往事種種就如同昨日黃花，歷歷在目。本來家裡孩子過生日，喝酒喝的好好的，一覺醒來，幾十把刀就架在自己脖子上，緊接著就被塞進了這暗無天日的牢獄之中。 局勢變化太快，他著實有些招架不住。 “殿下，您這聲音，怎麽從隔壁傳來啊？”留名有些訝異：“我記得隔壁沒有關押任何犯人啊？” “我關裡面了。” “啊？” “我夜闖大理寺，惹得鳳帝大怒，鳳帝一怒之下革去我的白錦衣袍，還將我關押進這天牢之中，讓我好好的思過悔改！”秦驍躺在潮濕發霉的枯草席上，翹著二郎腿，神情憋屈：“現在我也不是什麽閑王殿下，和你一樣都是階下囚罷了！” 留名目瞪口呆。 這才短短幾日，怎麽發生這麽多事情？ 他小心翼翼的問道：“殿下可是為了查案才去的大理寺？” 在他看來，大理寺乃是宮門禁地，若不是為了追查刺客一事，閑王萬萬不會去那個地方！ “刑部天牢刺殺一事，鳳帝已經交由宰輔張浦，根本不讓我插手！我去大理寺另有原因。” 提及此事，秦驍氣不打一處來，他語氣不善的說道。 “留大人，可真是玩的好啊！神不知鬼不覺的把自津威藏到大理寺裡！可真是讓我好找啊！” “臣也是隻奉令行事。” 留名有些尷尬。 “又是奉令行事！”聽到這四個字，秦驍的火氣就蹭蹭的往上漲：“你可知近些天京都之中，有多少無辜孩子下落不明，被人拐賣？你可知我找到自津威的時候，那個畜生在幹什麽？他娘的在吃火鍋！那鍋裡烹煮的正是我鳳鳴的子民！” “你的一句奉命行事，讓多少家庭心灰意冷，讓多少百姓家破人亡？” “這就是你身為刑部尚書，該做的事情？！” 留名沉默了。 他並非鐵石心腸，也絕非唯利是圖的貪官汙吏。 他也有良心。 他也會為百姓鳴不平，刑部當初在他的掌管下，雖然臃腫，但仍有公道！百姓遭受非難，還有一個可以評理的地方！可自打留名入獄之後，刑部就變了。 短短幾天，秉公執法的法律之地，竟然變成了藏汙納垢的奸人匪窩！ “臣，是鳳鳴的臣子，是鳳帝的臣子，鳳帝之令，臣豈有不尊之理？”留名緩緩道，聲音肅穆堅決：“在其位謀其職，人情世故，自古如此！” “就帶走自津威一事而言，臣，問心無愧！” 問心無愧？ 秦驍都被氣笑了。 好一個問心無愧！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的道理你不懂？自津威是什麽畜生你不知道嗎？睜開你的眼睛去雲遙看看！看看自津威在那裡犯下了怎樣的滔天罪惡！” “世道艱險，人心險惡，我不求你是聖人，但至少你得明辨是非，你得有良心！” “看見罪惡發生，你有能力卻無動於衷，不去阻止，那之後發生的一切慘劇，都是你的責任！” “你可知，那湯鍋裡的無辜少女，是因你而死？！” 留名被秦驍這席話懟的啞口無言，他想要反駁，卻說不出話來。 只聽隔壁傳來秦驍悔恨的低吼。 “也是我的責任！” 他不甘的捶打著冰冷的牆壁，雙眼泛紅。 “早在雲遙，我就該親手殺了那個畜生！鳳帝令我將自津威押送回京的時候，我就應該想到，鳳帝會保他一命去換取利益！在路上我有無數次機會可以殺了他喂狗，可我卻因為那不切實際的幻想，幻想鳳帝不會做出此等利益熏心之事，而沒有動手，直至今日追悔莫及！” 腦海中再度浮現出那個叫翠兒小女孩的畫像。 她的父親跪倒在閑王府前，奔走在京城各地，不辭辛苦竭盡全力，就是為了找到親生女兒，帶她回家！可這位老父親怎麽也不會想到，自己摯愛的女兒再也回不來了。 再也不能活蹦亂跳的出現在他面前，笑著叫他一聲“爹爹”。 自津威必須死！ 殘倭諸島也必須蕩滅！ 昔日的誓言伴隨著雲遙千裡赤土緩緩浮現，鹹陽的屍山血海，祁城的萬人大坑！遙關的英勇屍骸，還有大理寺中那道罪惡的鍋爐！ 我秦驍犯下的過錯，必須親自去彌補！ 秦驍心中立誓，會用盡一切代價，將自津威挫骨揚灰！將殘倭諸島斬盡殺絕！ 攔路者…… 死！ 哪怕是鳳帝，也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