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遙關回鹹陽的路上，透過車窗，望著馬車外狼藉的雲遙，秦驍心中隱隱作痛。 末了，他突然道。 “徐將軍，過幾日，我就要回京了。” 徐久忠神色一震，這一天他等了許久，也煎熬了許久。 還沒等他開口，只聽秦驍又道。 “徐將軍重傷未愈，就留在鹹陽，不必回京了。” 秦驍抬起頭看著徐久忠驟變的臉色，笑著道。 “這幾日，你將壯烈傷殘的將士名單統計出來給我，我親自去給他們請賞。你徐家雖失遙關，可護衛鹹陽有功，護衛雲遙有功，也該賞。你徐家是忠烈，不該因為朝野內奸胡做，而背上無妄罪名。” 徐久忠眼眶泛紅，朝秦驍重重一拜。 “徐久忠替我爹，替遙關上戰死的兄弟，謝殿下！” “徐將軍哪裡話！”秦驍連忙將他扶起，拉著他的手正色道：“令妹救過我的命，你徐家對我有恩，何言至此？” “殿下……”徐久忠感激涕零。 遙關失守，禍及雲遙，朝廷雖然知道是因為內奸通敵才導致遙關潰敗，可時至今日內奸都沒查出來，總歸是需要一個人背鍋。徐百業已死，徐久忠就成了最好的背鍋人選。 當然，朝廷也可以不治徐久忠的罪，畢竟徐久忠護衛鹹陽有功，可到底是功過相抵還是功不抵過，全看朝野心情，看鳳帝心情。說實話，徐久忠心中沒底，他甚至已經做好了赴京等死的準備。 秦驍的一席話，可謂是將他，將徐家從泥潭中拉出。 此番恩情，徐久忠感激涕零。 “徐將軍，你也知道，殘倭未除，百廢待興，我走後鹹陽這邊還還請你多多照看，切不可讓殘倭再禍害我雲遙百姓！”秦驍沉吟道：“另外，我會將飛雲商會留下，負責雲遙短期的生活供給，勞請將軍你多加照看。” 聞言，徐久忠一愣。 看著秦驍意味深長的表情，他猛的意識到了什麽，當即激動的跪拜在地，肅然道。 “末將，願效犬馬之勞！替殿下，看好鹹陽！定不讓宵小造次！” 見徐久忠這麽上道，秦驍也十分滿意。 不得不說，他還是十分欣賞徐久忠這位忠烈之後，不論是從品性還是實力而言，都非泛泛，這樣的人若是能成為自己人，秦驍自然高興，用起來也放心。 回到鹹陽，秦驍的馬車剛剛出現，就有許多百姓自發的湧了上來。 “殿下，俺聽說您要走了，是不是真的呀？”一個老農民迎了上來，操著一口地道的鄉音：“恁不走中不中啊？俺們大家夥都舍不得您哩！” “是啊殿下，大家夥都知道您是抗旨來咱們雲遙的，為了救咱們這些百姓，您違背了鳳帝的旨意，您說你要是就這麽回河陽了，大家夥擔心您啊！” “要不再多待幾天再走吧！咱們一同向鳳帝求求情，鳳帝英明神武，一定會原諒閑王殿下的，到時候您再回去，行不？” 看著鄉親們熱切真摯的臉龐，秦驍心中感動。 這些淳樸的百姓就是如此的可愛，誰對他們好，他們就會對誰好。 他下了馬車，壓了壓手，示意大家安靜。 城前喧囂一掃而空。 “諸位鄉親父老，我抗旨西出隻為挽救雲遙百姓，抗擊蠻賊。如今蠻賊已破，本殿下也是時候該回去領罰了。國不可一日無君法，秦驍有愧父王教誨，妄為人子，已是大過，鹹陽安康算是我此行唯一的告慰，還望諸位請回吧。” 百姓們眼中泛紅，聲淚俱下。 秦驍則回到馬車中，無聲進城。 接下來的幾天，天天都有百姓請願，請求秦驍留在雲遙，而這些話秦驍一概無視。 他整日就拉扯著成不敗老將軍喝酒，大談兵略之事。 是夜。 秦驍醉醺醺的回到房裡時，已是深夜，碧兒趕忙打來熱水濃茶，給他擦拭醒酒。 “殿下，以後就別喝這麽多酒了。”碧兒皺著眉頭勸道。 “你不懂。”秦驍搖著頭。 成不敗可謂是兩朝元老，鳳帝嫡系。 自己就番之事，說起簡單，其實並不好實施，這幾日借著醉酒，秦驍有意無意透露了一些自己無心帝位、隻想當個閑散閑王的心思，願為鳳鳴鎮守一方，造福百姓。 這些話，且不提成不敗如何認為，最後都極有可能通過他之口，傳到鳳帝的耳朵中去。 做事情總得需要鋪墊，就番之事也絕不可能一蹴而就。 謀而後動，才是上策。 看著秦驍痛苦嘔吐的模樣，碧兒心疼不已，她連忙將秦驍扶起，扶上了床榻。 “殿下，我去找不語姐尋些醒酒的方子來，您先休息一下。” “不必。” 秦驍搖頭晃腦，眼神卻異常清明。 鹹陽局勢未穩，京都局勢莫測，秦驍夜不能寐，又豈會喝醉？ 他雖有醉意，卻並非爛醉如泥，事實上，正是借著酒勁，他才能和成不敗促膝長談。 今日酒局成不敗雖然並未多說什麽，但多少也透露出了一些端倪。 別的不說，鹹陽殘留的殘倭余孽，何人追剿，已有了說法。 在這位老將軍看來，鹹陽匪，自然是鹹陽人追剿。 而這無異於是給了秦驍將徐久忠留在鹹陽的理由。 成不敗還說，雲遙百廢待興，國家危難，怕是拿不出錢財來救濟雲遙，想要雲遙恢復如初，還得依靠當地百姓自力更生……這話，雖是大實話，可裡面蘊含的深意，不可言說。 秦驍卻明白，老將軍這是提醒他，若有必要，可以趁機在鹹陽安插自己的班底。 可成不敗為何要提醒他？ “殿下，我還是去給你弄碗醒酒湯吧！”碧兒見秦驍神情呆滯，以為殿下還是醉酒，心尖兒直疼：“下次可不準再喝這麽多酒了，要不然碧兒可就生氣了！” 見碧兒不依不饒的就要去找許不語拿醒酒湯，秦驍心中既是欣慰又是感動。 他笑著道。 眼底深處透著擔憂和苦澀。 “我今日若不醉，明日怕是難醒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