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得到特殊關照的只有陸旋,班賀與阿毛只能自行在城內找個地方安置。 對此班賀並無異議,這樣反倒更自在。陸旋不好拒絕這份安排,心中有些不情願。 孫世儀大大咧咧:“我平日大部分時間都在營地,招待不周,多擔待。你初來乍到,對敘州不熟悉,這幾日你就在城內自行活動,等待消息。” 陸旋客氣道:“得您照顧已是萬幸,談何不周,勞您費心了。” 等孫世儀一走,陸旋看向班賀:“你和阿毛去哪兒找住處?” 阿毛一本正經:“先去吃飯。” 班賀摸摸阿毛頭頂,對陸旋道:“你安心在此處,我們就在城內找個地方安頓下來,我想我暫時不會離開敘州城。” 陸旋思索片刻,果斷決定同班賀一起,他要親眼確定班賀找到住處。 駱忠和其人,班賀早就有所耳聞。 因敘州是西南重地,將領統率的挑選朝廷極為看重。先帝在位時,有些兆頭已經隱隱出現了。 總兵也稱總鎮,總鎮一方者為鎮守,獨鎮一路者為分守。身為鎮守地方最高長官,天高皇帝遠,最為容易出現武將獨據一方,擁兵自重的局面。 他們在城門看見的那張沒有期限的募兵令,顯然不可能是忘了揭下,只能說明敘州是在常年募兵。 而募兵並非是一件簡單的事。 經過募兵選中的人,便為武卒。錄取後,武卒按各人特長分編,職責與武器各有序列。 成為武卒後要接受嚴格的訓練,由單兵到多兵、分隊到合成,非戰時期,需要長時間的反覆練習,才能在戰時訓練有素。自此,武卒徹底脫離生產,專心操演,成為常備兵。 毫不誇張地說,地方士兵隻知將帥,不知朝廷。更有甚者,直接以將領的名義募兵,這些士兵逐漸成為將領的私人軍隊。 養一支軍隊,需要耗費大量財力,僅靠朝廷每年撥款,絕對不足以支撐如此體量的募兵。他需要掌握地方財政,不管駱忠和是否有此意,事實就是,他已然割據一方。 駱忠和絕對有實力幫陸旋,但同樣,這樣一個人本身存在著巨大的風險。 吃著飯,班賀簡單將眼下情況說明,好讓陸旋有個心理準備。見陸旋只是盯著自己不發一言,低頭看了看衣襟,沒錯,是乾淨的。 班賀:“我有什麽不對嗎?” 陸旋:“只是看看。” 班賀:“……” 陸旋想象不到,他是如何做到如此雲淡風輕地說著這些事。又或者說,他無法想象這樣一個將朝廷之事信手拈來的人,口口聲聲稱自己只是一個工匠。 正有一搭沒一搭說著話,一個老頭帶著十二歲的女孩走進了飯館,看年紀似乎是祖孫倆。 女孩模樣還算清秀,粗布麻衫並不出挑,引人注目的是她攙扶著的老頭——他其中一條褲腿下面是空蕩蕩的。 在座大部分食客都視若無睹,想來他們是這飯館的常客。 老板並未驅逐他們,低頭看著帳本默許他們的存在。 老頭手裡提著一把奚琴,另一手撐著拐杖,挨桌詢問是否需要聽小曲兒,卻幾乎無人回應。 他們緩慢走到一張飯桌前,重複著相同的說辭。那人是少有露出異樣眼神中的一個,穿著打扮似乎是外來的商人,仔細看了看女孩,頗不懷好意地說道:“賣唱能掙幾個錢,在這種地方又有幾個人願意花錢聽曲?我看你這丫頭模樣還算周正,不如早點找個婆家收些聘禮,又或者,找個大戶人家托付了,以後起碼你們兩個都不缺衣食。” 所謂“托付”,說得好聽,實則就是賣身為奴。 女孩頓時惱了:“你說什麽?” 那人原本只是好事多嘴,見女孩態度如此剛烈,一時間下不來台,口不擇言:“我說的有什麽錯?隨便找個男人填飽肚子就行了,女孩家拋頭露面賣唱又能好到哪裡去,你還真以為自己多金貴?” 女孩一臉氣急,還要與他爭辯,掌櫃的出來解圍,安撫了食客,又小心將那對祖孫倆送出門外。 一個小姑娘,一個瘸腿老漢,那人真要動起手來想也知道誰吃虧。 爺孫倆離開,飯館很快恢復先前的模樣,似乎剛才那一幕沒有發生過。 阿毛一臉失落:“不知道阿桃現在怎麽樣了。” 剛才那女孩也就比阿桃大上幾歲,如此艱難地生活,如果阿桃沒有楊典史照顧,指不定還不如她。 至少,這小姑娘還能反抗回去。 桌上沉默下來,吃過飯付了飯錢,三人起身往外走,正好那名出言不遜的食客也站了起來。 班賀從掌櫃那兒打聽到幾處待租的房屋,決定去那兒看看。出了門,卻見那食客和他們順路似的,一直走在前邊不遠的位置。 “師兄,你看!”阿毛忽然望著街邊,小聲叫道。 班賀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只看到一個佝僂的背影,一拐進了巷子。但阿毛看得真切,那人就是飯館的老頭! 可奇怪的是,他看到老頭兩條腿都沒有任何缺失,與常人無異。 第34章 木腿 阿毛蹦起來,揪著班賀衣袖非要跟上去一看究竟,他是萬萬不信還能有人憑空長出腿腳來。 要麽他是個藏起半條腿博人同情的騙子,要麽,他那掩在褲腿下的,根本不是腿。 他們初入城中,這份毫無必要的好奇心或許會招來麻煩……班賀與陸旋對視一眼,抬腳跟了上去。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