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前腳剛邁進大門,後腳就聽到有人在身後喊:“大人!留步。”一個小廝模樣的人跑到容易跟前報:“大人,小的是喬大人家的,我們大人煩請大人趕明兒得空去家裡走一趟。” 容易想了想說:“正好我也想找他,你回去告訴他,也不用趕明兒,就現在,讓他來我這裡,好酒招待,必不讓他白走一趟。” 那小廝一看一副機靈模樣,聽出這話裡別有深意,忙答一聲“是”飛跑著報信去了。不久喬善言的車馬便到了,兩個人並肩進了書房,直到天黑也沒出來。 桃子起初聽她師父父說有好酒,便當是今晚有頓好飯吃,卻不料這好酒好飯並沒有她的份。沒得吃也就罷了,有秘密也不讓她知道,那鑰匙明明是她拚了小命得來的,卻被他師父父拿了去和喬善言看新鮮,反鎖著門不給她看。 桃子覺得無趣,老褚又不給做砂糖餅,她也懶得吃飯,索性出去找楚雄。 楚雄見桃子來很激動,隨即又憤憤不平說了好多容易的壞話,桃子說:“我們影殺府是不收閑人的,我師父父自然不同意你去我們那裡住。” 楚雄很不忿:“你還不一樣是個閑人。” “我和你不一樣,我是我師父父的徒弟,你算哪棵蔥?” 楚雄說:“你和你師父父是一夥的又來找瓦幹啥?” 桃子歎口氣,沒話了。 楚雄看她難過,也不忍心連番打擊她,說道:“罷了,瓦在來的路上看到一個好吃處,帶你去吃香的喝辣的。” “就憑你?京城我比你熟,有什麽地方有好吃的你能比我清楚?” “那可不一定。”楚雄說,“我對美食的嗅覺可是很靈敏的。” 楚雄用事實證明了他對食物的靈敏。桃子吃得酒足飯飽才得空誇讚楚雄一句:“沒想到原來你這麽有本事,我以前還總覺得你傻,原來你比我師父父還有本事。” “嘿嘿,”楚雄抓抓頭,心裡很受用,“你突然誇瓦,讓瓦怪不好意思的。那你能給瓦當媳婦了嗎?” “那不行,這是兩碼事。”桃子吃夠了又去夜市街瞎逛,玩夠了才回去。 剛進門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一個聲音,冷冷的:“哪去了?” “師父父,你怎麽在這?”桃子說,“你說請喬善言喝酒,我以為有什麽好吃的,沒想到你們只顧自己,關起門來自己偷吃,我也懶得和你們計較,就出去找狗寶玩了,你猜怎麽著?沒想到狗寶這家夥看上去傻乎乎的還真有點本事!他才剛來京城,就知道哪裡的東西好吃,可地道啦!然後我們就先去了小石門吃臊子面,又去了高義胡同吃糖炒栗子,又去了夜市,師父父夜市有個賣烤玉米的特別好吃……” “你除了吃還會什麽?” “我……” “除了吃就是玩,如今全府裡忙得不可開交,就你沒心沒肺,影殺府不養閑人,今兒這話是說給你們兩個人聽的。” 桃子眨眨眼,有點莫名其妙,又有點委屈,“師父父……”她像個樹袋熊似的抱住容易,“桃子以後不惹你生氣了。” 這小丫頭看著乾乾瘦瘦的原來還有點肉,容易耳根子有點紅,好在天黑也看不出來:“起開。” “不。” “起開,起開,磨人精。” “不嘛。”桃子想,嬌娘說過,撒嬌的女人好念經,好像不是這麽說,但是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反正她也別無所長,該服的軟還是要服的,何況師父父耳根子軟,肯定不舍得把她怎麽樣。 “師父父,人家是很想幫你的,你看那鑰匙,人家拚了命才奪回來,可是你有小秘密都不和人家講,只和那個喬善言說,他一個舌頭官,有什麽可說的嘛。” “敢情還是我的錯。”容易的語氣卻和緩了一些,卻依舊冷著臉。 桃子撇撇嘴,暗暗想,這個方法根本不管用。 突然容易說:“不就是吃嗎,明天帶你去莫家吃,吃不好不走。” “真的去?”吃東西她是很高興,可是去莫家她就有點發怵,“人家就是隨口說說的吧,師父父,有些話是不能當真的。” “我就當真又如何,他還能把我們攆出來不成。” 桃子笑了,說:“師父父,我發現你這個人有時候也挺不害臊的。” “怎麽說話?有這麽說師父的嗎?” “沒有,我是說師父父好,師父父最好啦!” 桃子看她師父臉上終於有了笑容,心裡就熨帖了。她有時候覺得自己越活越像小娃娃,她喜歡纏著他,恨不得變成一根藤,永遠掛在他身上才好。 “為師就想不通了,你以前沒飯吃看見吃的稀罕也就罷了,現在不缺你吃,還這麽愛吃。” “師父父你不懂,我這是餓趴了,你哪裡知道七八天沒飯吃是什麽感覺。” “你還在七八天沒飯吃的時候?” “那也沒有,我餓了什麽都吃,泥巴樹葉我都吃過,所以也沒遭過那麽大的罪……” 桃子很喜歡這樣, 和她師父父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也不在乎說了什麽,什麽都不說也沒關系,就這麽一起走著就挺好。 次日中午,容易果然帶著桃子卡著午飯點去了莫家,桃子很敬服她師父父這委婉的蹭飯技能。 容易捏著茶盅子,靜靜地看著浮在水面上的茶葉,說道:“我徒弟愛吃葷的,無肉不歡,有勞了。如果有雞的話,白斬的就行,比較清淡,姑娘家吃太多油膩的不好。” 莫無晦暗暗翻白眼,心道這人可真是睚眥必報。莫無晦說:“抱歉,起先不知道有貴客來臨沒有提前準備,煩勞二位稍等片刻。” “不煩不煩。”桃子擺擺手,十分寬容地說。 “呃,二位可以先去茶室裡稍後,說起來我這後花園也不錯,倘若不嫌棄,去那裡轉轉也無妨。” “好。”容易和桃子同時說。 容易說:“那我們去茶室坐坐。” 桃子說:“那我們去花園轉轉。” 桃子和容易相互看了一眼,場面有些尷尬。 容易說:“那就去花園吧。” 桃子說:“那就去茶室吧。” 場面更加尷尬了。 “師父父,你幹嘛學我說話。”桃子皺著眉頭說,“算了,這樣吧,你去茶室,我去花園,回頭見!”說完就風風火火地跑掉了。 容易愈發覺得自己可悲,從沒見過這種獨斷專行的徒弟。這徒弟是越來越不像話,原本把她送到私塾裡就是為了學規矩,讓學堂裡的先生們幫他好好的管教管教自己這不成器的徒弟,這可好,這可真是越管越出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