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家逐道

第3章 一上来就这么俗的?
  第3章 一上來就這麽俗的?
  學宮門前,像檀纓這樣去迎人的,其實還有很多。
  有年紀稍大的父母,也有正當壯年的家臣,亦有年紀輕輕的同窗好友。
  有人穿著專事耕作的粗衣,有人披著匠人做工的油袍。
  有檀纓這樣一身緊致小衫的秦國帥逼,亦有長靴短袖滿身口袋的燕人行者。
  這些人不僅階級和行業不同,甚至連國籍都不同。
  正如光武帝所倡導的那樣:不論權貴庶民,國之內外,皆可求道。
  然求道者眾,得道者寡。
  能走到這裡,屬實不易。
  想要參加稷下學宮的道選,先要通過自薦與面薦。
  自薦是寄來書信,簡要介紹自己的出身和學識,並附論文一篇,談談自己對某件事、某個人、某種理論的看法。
  以秦學宮為例,每年收到的自薦信數量在5萬上下,老師們會從中選取千余人,奔赴各國王都主持面薦,以談話和出題的方式,選取至多500人來鹹京參加道選。
  按比例來說,能走到這裡,至少也是百裡挑一的人才了。
  面對這樣的選拔機制,除了帥一無是處的檀纓,當然是連自薦那一關都過不去的。
  先不說他徒有其表言之無物,單是自報家門時,亮出“王室伴讀”這個身份就足夠涼透了。
  至於嬴越這樣的權貴,走到這一步自是順理成章。
  可那些農戶、匠人的孩子,又是如何跨越重重阻礙的呢?
  在庸碌的環境中,他們是怎樣生出別樣才華的,又是如何以寥寥幾筆自薦被老師發現的?
  成功入選後又將學些什麽?
  以怎樣的姿勢得道?
  什麽樣的想法才能被天道垂青?
  得道的瞬間會不會很爽?
  好奇啊,好想知道。
  檀纓不覺嗦起口水。
  期待之間,隆隆之聲漸起,兩道巨石宮門向左右緩慢展開。
  道選畢,學士歸。
  檀纓鶴立於迎風人群之間,透過那逐漸擴大的縫隙,總算看到了這個時代的菁英學士。
  那是一群意氣風發,闊步前行的俊傑。
  根本無須服飾彰顯,他們的眼神裡,姿態間,已滿是力量與未來。
  即便是權貴,也都是一身素色的簡約服飾,將內容都收斂於細節之間。
  如果非要讓人知道自己是誰,腰帶上幾道淡淡的紋理,領口一支精致的飾針,足矣。
  至於那些出身並不顯赫的庶民,一身上下也打理得整整潔潔,眉宇之間無卑無亢,與權貴同行不落寸分,已頗有了些正牌文士的風采。
  就在檀纓瞪目瞻仰的時候,一白袍講師已立於門內側,與眾學子朗然道:
  “酉時發榜,入選者可攜一同行入宮清談。”
  話罷,拂袖而去。
  眼見這講師遠去,一個瘦小的男學士終是沒耐住心性,一躍跨出門檻,滿臉喜氣地跑向家人。
  這一下子,也讓所有學子都放下了架子,一個個都加快了腳步,或欣喜或抑鬱地邁出學宮。
  檀纓看得一笑。
  原來剛剛的老氣橫秋,都是裝給老師看的。
  他們終究是一群十六七的年輕人,城府到底還是壓不住朝氣的。
  在那奔跑而出的人群後面,檀纓遠遠便看到了一個矮個子的國字臉少年。
  無論別人怎麽跑,他依然保持著自己的步調與神情。
  這位少年,自然就是四公子嬴越了。
  自光武帝統一姓名標準後,秦王室也便放下了“趙”這個氏,統一以嬴為姓。
  所以嬴越他確實就叫嬴越,不叫秦越也不叫趙越。
  如今在禮賢下士文化背景的下,即便他貴為公子,私下直呼其名也是沒問題的。
  不過公開場合,作為臣子隨傭,還是應稱為公子越。
  可就在檀纓見到嬴越那張臉的瞬間,便條件反射一般,滿臉一喜,幾乎脫口而出:
  吾兒,為父在這裡!
  啊。
  操。
  不對……
  檀纓後脊一涼。
  還好最後一刻忍住了。
  原來千百年來,少年之間以當對方的爹為尊這一點,從沒變過,
  之前檀纓和嬴越私下之間一直都是這麽玩的,因此作為融合了原主記憶的譚英,一見到嬴越那張臉,便有強烈欲望叫出兒子。
  卻見嬴越隻遠遠一笑,似乎從口型和表情就猜到了檀纓的想法,這便也笑罵著擺手走來:“吾兒莫叫,你如糧中鼠屎,為父老遠就看見了。”
  檀纓頓時笑靨如花。
  一上來就這麽俗的?
  再看四周,旁人好像並未注意到他們的對話。
  看來即便是公子,在這場道選中,也並非什麽萬眾矚目的明星,不過是莘莘學子之一罷了。
  再者說,嬴越的臉蛋和身材,混在人群中的確很難被發現。
  倒不是難看,就是除了臉型偏方之外,實在找不到什麽特點,換上什麽行業的衣服都可以絲滑融入。
  此時他身著灰衫,毫無架子,更是不可能讓人想到秦公子那樣的人中龍鳳。
  這樣一個普通的少年,和來迎接他的同學以父子笑稱,實在是一件很合理的事情。
  確認沒被人注意後,檀纓這才快步迎上,趕在大門前一臂擁上了嬴越的肩頭。
  雖然理論上這是第一次見面,但檀纓的記憶中早已融入了多年的同窗之誼,見到嬴越便像見到發小一般,自然而然地完成了這一系列動作。
  “考得如何?”他直直問道。
  “不太妙。”嬴越舒了口氣,低頭沉思著朝牆垣走去,“想不到這次的主題是天文,要我們闡述對天地日月星辰的看法,對這些事,我所知所想實在有限。”
  他本只是隨性一說,甚至沒指望檀纓聽懂。
  但檀纓卻聽得驚捂起嘴。
  天文?!
  這麽高級?
  所謂道選,不該是像擴充了考綱的科舉一樣,比誰將百家名著背得熟麽?
  檀纓趕忙咽下口水,搓著手問道:“日月星辰之事,還未有定論吧?”
  “是,各家有各家的說法。”嬴越背倚著牆,仰頭捏腮道,“我能想到的考點有二,其一是判定我們更偏向於哪家的道;其二是看我們有沒有自成體系的獨特參悟。”
  “就是說,這次的道選沒有標準答案了?”檀纓瞪目道。
  “當然,歷來如此,求道要的是捷思明悟,不是僵學複誦。”嬴越說至此,突然一個扭頭,不太理解地望向檀纓,“你不是最煩修學求道的麽,怎麽今天如此有興致?”
  檀纓哈哈一笑,確定左右無人才用不大的音量道:“這不是關心兒子麽。”
  嬴越聞言不禁搖頭笑歎,順手給了檀纓胸口一拳:“你我已是成人,今後當著別人這麽說,我怕你會遭殃,畢竟學王以來,我家內部的事……一直都是忌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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