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熠飛過去是想告訴他一聲,不用再給自己打錢了,收不到,學校有各種補助,暫時也不缺。 可是臨到了門口,王熠飛又不想進去了。 郊區的監獄透著股陰冷,高立的鐵門遮住了半個視野,冷清的街道與呼嘯的風聲都讓這個地方看起來有些森然。 他推脫自己肚子疼,要上廁所,最後是周拓行跟何川舟代他進去傳的話。 那一年,王熠飛剛14歲,王高瞻恰好反一下,41歲。 坐了七年牢的王高瞻理著平頭,面容憔悴,剛過不惑之年,頭髮已經白了一半。 他看起來像是個老實溫厚的人,臉上沒有任何凶悍,身板也偏向瘦小。任誰看都不會聯想到他會是個殺人犯。 人進來時,他攥緊雙手,緊張地朝二人身後張望,沒見到王熠飛,臉色一瞬間灰暗下去,瞳孔無措地盯著合上的門板顫動,連何川舟都看得不忍起來。 他應該是疼愛王熠飛的。 周拓行從包裡拿出記錄好的筆記本,一條條給他念王熠飛此行的目的。 王高瞻肉眼可見的失神落魄,肩背垮下,鼻翼翕動,卻還是分出一絲精神認真地聽了。 其實轉告的話並沒有多少,只有兩三句而已。 除了不要再打錢之後,就是讓明年要上高中。 周拓行受不了王高瞻的眼神,立著本子,面不改色地瞎編了一段,用王熠飛的口氣向他透露一些近況。 諸如,王熠飛目前成績很好,雖然沒錢報補習班,但幾個哥哥姐姐會帶著他一起學習。老師說他上重點高中不成問題。 又譬如,現在照顧王熠飛的人是何川舟的父親,新年會給他買新衣服,連家長會也會幫忙代開。 一切安好。 王高瞻聽著,扯起嘴角露出個笑容。有些僵硬,但並不苦澀,堆在他滿是皺紋的臉上,各種強烈的線條感描繪出一種類似欣慰的感情。 周拓行停下來,抬眼掃向對面。王高瞻渾濁雙目裡閃動的水光令他難以忘懷,結束探視後,他還跟何川舟道:“他看起來過得挺不好的。” 眼皮下壓著,目光隱忍而深邃,是一種他們這個年紀尚無法感同身受,但能讀得出的痛苦。 “阿飛不進來真是的。”周拓行小聲道,“他以後會後悔的。” 又十年過去了,王高瞻依舊過得不大好。除此之外,好像渾然變了一個模樣。 關切溫柔沒有了,只剩下空洞和麻木。聽見王熠飛的名字時,觸動的表現也極其短暫。 何川舟想了想,說:“阿飛說,之前跟你說了些很過分的話,還沒來得及跟你道歉。你別介意。” 王高瞻沒什麽反應,敷衍地道:“不記得了。” “如果他來找你的話,希望你告訴我。”何川舟拿出手機,“留個號碼吧,你有手機嗎?” 王高瞻從兜裡拿出智能手機。這東西他用不慣,連密碼也沒設,直接給了何川舟。 何川舟給他存了名字跟號碼,發現他有下載微信,又把微信好友給加了。 鄭顯文這人一張嘴閑不下來,抖著腿,揮手間義薄雲天地說:“王哥的兒子就是我侄子呀,他怎麽了?有事兒可以找我幫忙!” 何川舟本來想把王熠飛的卡拿出來,見鄭顯文在,就沒提這碼事,把手機還回去,說:“有事聯系我。注意看我信息。” 鄭顯文見她要走,又在後頭叫:“何警官,下次見啊!” 第48章 歧路48 等回到車上, 周拓行才問:“那人是誰?” “鄭顯文,一個……”何川舟按著額側的太陽穴, 說到一半忽然卡殼, 一時竟找不到能準確形容他的詞語,定了定神,借用黃哥的原話描述:“一個很會畫大餅的人。” 鄭顯文的案子不是他們中隊負責的, 何川舟沒見識過他的厲害。不過在分局其他同事的傳聞裡,這是個堪稱奇才的人,有著一張出神入化的嘴。 他能讓人心甘情願地為他掏腰包。即便是被他坑過一次的人,被他勾肩搭背的一頓忽悠,也可能腦子發熱, 繼續為自己暴富的夢想買單。 按照何川舟師父稍顯誇張的說法, 如果他自己是個搞傳銷的, 知道有鄭顯文這麽一個人才存在, 肯定三顧茅廬請他出山, 從此做大做強, 走向世界。打造新時代的鄭氏騙局不在話下。 只不過鄭顯文這人, 準確來說, 不是搞傳銷的, 說騙人其實也不大恰當。畢竟他雖然攛掇人投資,店面確實是開起來了的。 可惜他所有的技能都點在了一張嘴上,沒有做生意的天賦, 開一家店關一家店。又好吃懶做,不想打工, 到處拉人合作。次數多了, 在同鄉圈裡聲名狼藉。 可你要說他人有多凶殘嘛, 倒也不是。 鄭顯文除了一張嘴給自己招禍以外, 沒有過什麽暴力行為,平時對誰都和和氣氣,想找他幫忙,只要不涉及錢的問題,都好商量。 何川舟認識他,是因為他被曾經的一個合夥人暴怒下打到輕傷入院,鄰居幫忙報了警。 當時鄭顯文躺在床上不能動彈,卻主動替對方把鍋給推了,說是自己不小心從樓梯摔下去骨折的。 黃哥說,就是這樣才更可怕。鄭顯文找人談心時,那是句句真情,字字懇切,不了解的很容易著他的道。 之前入獄,是因為他腦子不知道搭錯了哪根筋,跑去給一家皮包公司當法人。小貼士:如果覺得52書庫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https://www.52shuku.vip/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托啦 (>.傳送門:排行榜單 好書推薦 退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