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到了年三十,梁淵這日早晨進宮,打算先去光華殿見完了皇帝,再去一趟秀芳宮向他母親貴妃娘娘余霜默請安。 皇帝正一手執卷,另一手撐撐臉看卷,康太監站在一旁,接過宮女遞來的茶盞,輕輕放在桌上,提議道:“皇上,您看書已有很長時間了,不如先喝口茶,歇息一會?” 皇帝揉了揉眉心,靜默片刻後放下書,緩緩問道:“康若海,今日是什麽日子?” 康太監微怔:“皇上,今日是除夕呀!您看您又忘了。” 皇帝眉眼低垂,捧起茶盞輕吹浮葉,淺淺抿了一口,繼而揚起嘴角輕輕一笑,感慨道:“朕這是老了,常常不記事,人生在世年過半百,這日子也是越過越少了。” 康太監心頭微微一愣,連忙哈著腰走到皇帝面前跪下,恭恭敬敬道:“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哈哈哈哈哈!”皇帝眼眸帶光,咧嘴笑道:“康若海,你跟隨朕已有數年,你辦事朕一向放心,朕這回想讓你去一趟榮親王府,親眼看看王妃現況如何。” 康太監道:“皇上,今日是除夕,榮親王興許會帶王妃一同過來給皇上請安,皇上便可親眼看見王妃現下狀況如何了。” 話音一落,門外小太監便從殿外哈腰步入通報:“皇上,榮親王覲見!” 皇帝放下手中的書,神色一斂,正色道:“宣!” 一聲宣下,榮親王梁淵便從門外款款步入,皇帝見梁淵沒帶著王妃一同前來,不禁微微蹙起了眉頭。 梁淵走到皇帝面前,跪下行禮道:“兒臣參見父皇!” 皇帝道:“淵兒快快請起!” 梁淵經他老爹應允,便站起了身來,皇帝沉默良久,才開口問道:“淵兒,王妃葉氏為何沒來?” 梁淵回答道:“回父皇,媚兒近日病重,現下正躺床榻上休養身體,無法前往皇宮,兒臣此番前來,亦替媚兒給父皇請安。” 皇帝幽幽歎了一口氣,慢條斯理道:“媚兒近些年來身子都不太好,朕有些擔心她,淵兒,你在關外的這數年裡,著實立下赫赫戰功,為朕的臉上爭了光,這些年,也著實辛苦你了。” 梁淵嘴角微微上揚,道:“父皇,這一切都是兒臣應該做的,為父皇分憂乃是兒臣的職責所在。” “哈哈哈!”皇帝笑了笑,漆黑的眼眸微微一轉,目光便落在了牆邊的一張木凳上,道:“淵兒,去坐下。” 梁淵微微垂首道:“兒臣不敢。” 皇帝道:“朕與你既是君臣,又是父子,有何不敢?朕讓你坐,你便坐。” 梁淵微微頷首,便走到了牆邊位置上坐了下去。 宮女去給梁淵倒了一碗茶水後,皇帝疑惑問道:“淵兒,王妃葉氏近日為何突然會病重?” 梁淵眸色轉深:“回父皇的話,兒臣這數年裡一直在關外,無暇顧及妻兒,媚兒從不在信上說自己的身體狀況,兒臣是真真不太了解,不過多虧了宮裡的江太醫的悉心照料,媚兒的身子還算好了些。” 皇帝皺了皺眉,沉聲道:“你這丈夫與父親,當得是真真不合格。” 梁淵眉心一跳:“兒臣有錯!” “不過你這些年來,怎的也屢獲赫赫戰功,立下汗馬功勞,為朕與南嶽爭了光,在關外的日子甚是艱苦辛勞,無暇顧及妻兒也屬情理之中。” 皇帝接著道:“淵兒,你今年已二十五歲,卻隻娶了一位王妃,葉氏嫁與你七年,自從誕下了一位小皇孫,身子便一日不如一日,那小皇孫甚是機靈聰明,在眾皇孫中算得上是最讓朕滿意的,可現下朕想再向你要一個皇孫都有些許難度。” 梁淵皺了皺眉:“父皇,是兒臣沒盡丈夫之責,亦未有盡孝道,讓媚兒日夜苦等,也令父皇擔憂。” 皇帝按了按眉心,道:“你這些年在外過於奔波,也很少有時間陪葉氏,如今回來了,有足夠的時間陪妻兒,但你只有一王妃始終算少,若得空,你去看看哪戶人家的千金小姐合你心意,朕便給你賜婚。” 梁淵微微思忖,皺眉道:“父皇,兒臣這些年來無暇顧及兒女私情,對媚兒懷有愧疚之心,現下媚兒身體狀況甚是不佳,兒臣想多花時間陪陪她,暫不願納妾。” 皇帝眉頭微蹙:“你的意思朕已明了,淵兒,不論何時,你若有了中意的女子,朕都支持你,成全你的婚事。” 梁淵微微頷首:“兒臣謝父皇。” 從光華殿告退後,榮親王梁淵便走到了秀芳宮。 朔秋從門外匆匆走入,高興說道:“娘娘,榮親王來了!” 本是皺眉垂眸的余霜默,一汪清淺的眸波中,瞳孔頓時格外的黝黑發亮,兒子回來了!可把兒子給等回來了! 余霜默眉開眼笑,“快,快讓他進來!” 榮親王梁淵走進屋內,見到余霜默,行禮道:“兒臣拜見母妃。” 余霜默連忙走上前去扶了扶梁淵的手,柔聲笑道:“淵兒快快請起!” 余霜默看著梁淵,臉上的喜悅不自覺的洋溢出來,高興又擔憂地說道:“淵兒,母妃已數年沒見你了,你這一走又是三年,回來後,人都清瘦了不少。” 梁淵輕輕按住余霜默摸在他臉上的手,道:“母妃,兒臣在關外的這些年來,亦是時常想念你。” 余霜默笑道:“你的想念母妃都知道,這些年來,你寄過來的書信,一直都還留著。” 話說到此,朔秋手捧一隻木盒子走過來,打開後,梁淵見裡面正放著數十封書信,笑道:“母妃,兒臣沒想到這些書信,您都完好無損的保存了起來。” 余霜默眉開眼笑道:“我的淵兒給我寫的書信,我自然是要好好保存的。” 余霜默讓梁淵坐下後,秀眉微蹙,疑惑問道:“淵兒,你為何不帶王妃進宮裡來,給母妃請安?” 梁淵微怔,猛然拍了拍腦袋說道:“是兒臣忘了,方才沒有跟母妃說媚兒今日為何沒有前來,也沒有替媚兒向母妃問候一聲,兒臣有錯。” “無事,淵兒,你現在跟母妃說說,她為何沒來?” 梁淵長眉微微一蹙:“媚兒近日病重,都在床榻上休養身子,沒能前來,還請母妃恕罪。” 余霜默微微笑道:“既然身子不適,在府上養著便是,何罪之有,只是近些日子江太醫一直在榮親王府給王妃照料身子,江太醫向來是宮裡頭醫術最高明的太醫,王妃在江太醫的悉心調養下,身子可有好些?” 梁淵道:“回母妃的話,媚兒近日身子比前些日子好些了。” 余霜默眉眼一彎,柔聲道:“身子好了些,那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