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像你这么拉风的男孩早被人抢光了，新鲜的哪去找啊。曹亦格，我从来不敢说爱你，因为你养的那只乌龟太吓人了。记得那一次我去你家里找你的时候，蹲在阳台上的那只黄色的巨大的塑料盆前看着正在水中打盹的它。它的脖子和尾巴全都缩在了龟壳里面，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我本以为它死了呢，于是就伸手去戳它。结果令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个乌龟王八蛋的动作那么快，居然突袭了我。当我惨叫一声，迅速地从水里把胳膊抬起来的时候，它已经牢牢地挂在了我食指的顶端。细小的牙齿深深地陷进了我的肉里，我疼得大叫一声，轮圆了胳膊甩啊甩，几乎甩了两个360度，它却依然不愿松口。你从房间里面走出来，穿着一条肥大的运动裤，麻拖鞋，睡眼惺忪地看着我。当你看见我手上的那只乌龟时，突然轻轻地“嗷”了一声，脸上露出了慌乱的表情。那一天你用尽了好多办法，但始终没能把那只名叫小宝的乌龟从我手上扯下来，后来，你只好掏出了平常抽烟用的打火机，对准小宝的屁股打算点燃。可是看样子你也不怎么了解乌龟的个性，因为在你点燃打火机，小宝的屁股吃疼的同时，它的牙关居然又下意识地咬紧了许多。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来了，啪嗒一声落在了他圆圆的小脑袋上，他的小眼睛眨了一下，一副意兴阑珊的模样。后来，你实在没有办法，便打算动用大刑，伸过火机对准了它的脑袋。然而那一刻我却突然大叫一声，制止了你的动作。因为我不想让你伤害了小宝，我知道它是三个月前程墨白送给你的生日礼物，你一向都非常爱护它。所以，后来，我只能坐在你的小摩托上，突突突地开到了城北的一家宠物医院，在宠物店的小老板为它打了一剂麻醉镇之后，它才缓缓地放开了嘴巴。你把小宝放进口袋中，一脸抱歉地看着我吐出一个青色的眼圈，你说：“周周，你怎么又来我家了，你不知道动物凶猛么，虽然我是租的你们家的房子，你也有那间房子的备用钥匙，但既然我交了房租，就说明那房子现在的使用权属于我，你是没有权利随便出入的。”我抬起头来对着你瘪了一下嘴巴，话到嘴边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是的曹亦格，我承认你说的那些话都很有道理，可是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擅自进入你的房间么，因为我怕你死在我们家的房子里。自从你和程墨白分手以后，你都已经多长时间没出门，没去上课了呀，我还以为你已经坐化了呢。你当初从她手里接过小宝这个生日礼物的时候，肯定没想到它那么有寓意吧，你养着养着乌龟，结果自己就变成了乌龟。所以我才从抽屉里拿了那间房子的备用钥匙，打开了你家的房门。我走近你的卧室，看见地板上凌乱地散布着啤酒瓶，烟灰缸，来不及洗的臭袜子等物件，而你就倒在床上呼呼大睡，你睡觉的时候是轻轻地打着呼噜的，所以我才知道你并没有死。于是我便收罗了你的衣物打了水去阳台上洗，我洗着洗着就看见旁边大盆里的小宝了。我问小宝说：“嘿，龟蛋儿，如果我现在告诉曹亦格，算不算是趁虚而入啊？”小宝连看都没看我一眼，于是我就戳了它，结果它就用自己的暴烈捍卫了前任女主人的尊严。知道么曹亦格，直到现在我都还记得当初你拉着程墨白的手，到大学里面的教师宿舍区找我妈妈租房子的情形。要说当时的你也太过分了吧，要知道我妈妈可是你们系的辅导员啊，你居然敢在她面前光明正大地谈恋爱。可是我妈妈却更过分，那一天，她居然就真把房子租给了你们。虽然我当时对程墨白充满了敌意，冷冷地讽刺说我们家的房子绝对不会租给情侣，但最后姜还是老的辣，我的小胳膊没有拧过妈妈的大腿。她在把钥匙交到你们的手中，将你们送出门之后，还在我脑袋上狠狠地拍了一巴掌。她说：“周周，你傻啊，如果不是情侣的话，谁会出来租房子啊，你也太单纯了吧你。”后来我才知道你为什么非得要租我们家的房子，因为租我们家的房子有好处，就是我妈妈去你们俩的宿舍查房的时候，就算看见了你们俩的床上没人，也会在就寝记录上帮你们打掩护的。其实那时的我并不是不愿意把房子租给情侣，我只是不愿意看见长得那么好看的一个你，被程墨白给糟蹋了。对了，对了，曹亦格，你知道那天你们走后，我那毫无原则的妈妈还对我说了什么么，她居然对我说周周啊，你觉得曹亦格长得怎么样，以后你帮我找女婿的时候就要按照这个标准来找，赏心悦目！虽然我觉得妈妈有点儿老不正经，但是从小生活在书香门第里的我从来都听妈妈的话，于是，我便悄悄地喜欢上你了。虽然我心里比谁都清楚，我妈妈所说的标准是你的身高和长相，虽然我知道她绝对不想自己的女婿是个二手的，可是她的要求也太高了吧，像你这么拉风的男孩早被人抢光了，新鲜的哪去找啊。二、而我对你的感情却一直清醒如初，这种清醒，就仿佛我在你睡熟的时候一直守在你的身边，等待着天光渐亮，等待你微微睁开眼。曹亦格，还记得那一天从宠物医院回来的时候，你骑着小摩托将我送到三号教学楼的教室的情形么。那一天，坐在你身后的我其实是想抱抱你的，可是我没敢。后来，车子行驶到学校门口的时候，你突然顿了一下，漫不经心地对我说：“它醒了！”我知道你是在说口袋里的小宝，你的声音里面有着难掩的兴奋，可是曹亦格，你知不知道，你和程墨白的爱情却再也不会醒过来了。而我对你的感情却一直清醒如初，这种清醒，就仿佛我在你睡熟的时候一直守在你的身边，等待着天光渐亮，等待你微微睁开眼。后来，你将我送到楼下的时候，我还曾问你说要不要一起上楼去上课。我知道你们系那时也有课，而且教室就在同一座楼上，我对你们班的课程表背得比自己的都熟。而你却苦笑了一下，没有回答我的话，而是重新跨上了摩托车，喷了我一脸黑烟之后，向着不远处的教师宿舍驶去。我知道，你是无法面对已经不爱你的那个程墨白，可是这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啊，有的人的人生就像是一场旅行，而自己是一个漫无目的的旅客，你只不过没能成为她的终点，至少你曾经成为过她留恋过的风景，你难道不明白知足常乐的道理么？并不是所有的风景，都能被人装进贴身的口袋里。知道么曹亦格，那一天的我其实也没有去上课，而是跟在你的身后，一直到了小区里面，看见你的小摩托停在了楼下，才放下心来，后来我又在楼下的花坛边坐了许久，看时间差不多已经下课了的时候，才回了家。但是我们老师后来还是将我逃课的事情告诉了我妈，为了惩罚我，她罚我刷了整整一个月的马桶。不过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最让我感到欣喜的是你的脸上又重新出现了好看的笑容。那一天，我带着胶皮手套，站在阳台前看见你从对面的楼道里走了出来，你走出来的时候手里还捧着小宝，在跨上摩托车之前，你甚至还把它举到嘴边亲了一下，那一刻我的心突然就悬到了嗓子眼上，我真怕它一下子咬住了你那薄薄的嘴唇。你的心情看起来很好，我脱下胶皮手套，身上甚至还穿着睡衣呢，就噔噔噔地跑到了楼下，伸开双手呈大字型挡在了你的车前。阳光很好，我眯着眼睛看着你，我自以为是地问你说：“曹亦格，你不再因为周周的事情伤心了对不对，你已经放下了对不对？”当时我的心几乎都要从肚子里面跳出来了，我本以为这下子自己有机会了呢，可是你接下来的话，却再次把我打入了万丈深渊，你居然笑着对我说：“我知道了周周，程墨白之所以离开我，是因为我做得还不够好，还没达到她的要求，据说她现在的那个男朋友学习成绩很好，在大二的时候就已经过了英语六级，而且还写得一手漂亮的钢笔字，如果我能变成他那样，也许程墨白就能回到我的身边了吧。”我定定地看着你，我的眼神那么悲伤，而你却丝毫都未察觉。曹亦格，像你这种男孩子从小到大肯定谈过不少恋爱吧，那为什么到那时都还不明白爱情的真谛呢。真正的爱情是你爱的是现在的这个人，而不是要他变成未来的某个人，如果你将自己变成了她心目中的样子，那你还是你么。你将小宝放进了贴身的口袋里，启动了小车，歪着脑袋看了我一眼，示意我闪开。你说：“闪啊，好狗不挡路哦。”我看见你的身后还背着一只书包，书包里的资料露出了一角，我记得妈妈曾经抱怨过，你是他们系里的一个刺头，其他各学科的成绩都很好，惟独英语从来都没及格过。你上进我不会拦着你，可是我不愿意看见你为了程墨白而盲目地找不到自我。你难道没看出来她一直都是在玩你么，你以为当初她让你在宿舍外面租房子是为了跟你长相厮守么，那她为什么还和你分别住在两个卧室里啊。她只是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有利于自己复习考研罢了，而你这个大傻冒甘愿为她整整交了一年的住宿费。后来，她认识了法律系那个老教授的得意弟子，那男孩是个博士，比她大了整整四岁，却跟老教授的关系非常好。当初程墨白离开你跟他在一起，肯定是想让他在老教授面前替自己说好话，从而能够轻松地成为老教授的硕士研究生。这么明显的举动，到现在你为什么还看不明白。你难道不知道程墨白那样的女生爱的根本就不是帅哥，而是自己的前程么？我有那么多的话，却都不敢跟你明说，我怕那些话说出来之后就变了味，你会觉得我这人另有所图。是的，我承认我的确有自己的小九九。但是我宁愿自己一生一世都与你行同陌路，也不愿看见你一意孤行到万劫不复的地步。于是，我便上前一步，站在了那辆小摩托车的前面，像个自寻死路的鹌鹑似的看着你说：“曹亦格，你和周周之间根本就没有可能了，你不要再妄想了好不好？”说这话的时候，我清清楚楚地看见小宝在你衬衣的口袋里蹬了蹬腿，伸出乌溜溜的两只小眼睛恶狠狠地看向了我。你跟它一样，脸上明显有了怒色，看向我的眼神也一下子犀利起来，你说：“周周，你话太多了吧。”说着话，不等我回答，你又自顾自地跟上一句：“麻烦你让开！”可是那一天，任凭你怎么凶我，我都文风不动地站在你的面前，后来没办法，你只能先将摩托转一个弯，从我旁边开过去。可是你转弯的时候明显忘记了自己已经将车子启动了，拧把的时候不小心拧到了油门，于是那小车呼啸一声，刷地一下便从我那肉嘟嘟的脚面上碾过去了。三、其实我一点儿都不羡慕他们这样的天之骄子，我只想和你生活在平淡的人间，经历一场场平淡无奇的小幸福。曹云格为什么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受伤害。为什么我受到了伤害之后，还要不顾一切地保护你。校医院的病房里面，我看着自己肿胀脚面上的那一大块淤青，突然就有些难过起来。对面，闻讯赶来的妈妈正把教科书卷成圆筒状狠狠地拍着你的脑袋。她说：“曹亦格，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吧，居然敢欺负我们家周周，你不想活了是不是。”她说：“你们班老师已经告诉我了，你已经好长时间不按时上课了，今天你必须给我一个解释！”你低垂着脑袋，脸上早已没有了当初拉着程墨白的手来租我们家房子时的嚣张样。看见你的样子，我的心突然就软了下来，我坐在床上大呼小叫地对我妈说我想吃西瓜，要你去帮我买西瓜。那一天，妈妈在给了你十块钱之后，就把你轰出了门，还告戒你一定要挑一只又甜又大的。曹亦格，你是个那么执拗的人，那时的你肯定以为我是在和妈妈沆瀣一气地整治你吧，其实我是想给你找个台阶下。在你出门之后，妈妈坐到了我的床边，在我鼻子上狠狠地指了一下道：“这孩子失恋了你知不知道？”我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怕她看出我的心里有猫腻。“话又说回来了，他那根本就不是失恋，程墨白那孩子我还能不了解么，心机重着呢，虽然当初一起租了我们家的房子，但我知道曹亦格肯定不会在她那讨到什么便宜，你老妈爱财不假，但也没有糊涂到那个份上。所以当初我才把房子租给了他们，现在怎么样，竹篮打水一场空吧，不好好学习，怎么可能得到女孩子的青睐呢。”说到此，她顿了一下，突然想到了什么时候，定定地看着我说道：“周周，我告诉你，你以后最好离他远点，失恋的人特危险！”我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虽然我根本就看不出你危险在哪？那一天，你买的西瓜其实一点都不好吃，我喜欢吃那种很脆很甜的，而你却抱回来一个沙瓤的，而且吃到最后味道还有一点儿酸。不过，为了不让妈妈找你的茬，我还是用小勺一勺一勺地将它挖了个干干净净。我妈妈重新回办公室上班的之前交代你说，一定要在我挂完点滴之后把我安全的送回家。我把西瓜皮挖成了一个面具的模样，挺着圆滚滚的肚子看着你。后来，你便乖乖地背我下楼，将我放在了车上。其实我本想把那只西瓜面具套在你的头上的，可是你却把小宝放在了里面。于是我就只能坐在你的身后，乖乖地抱着那半只西瓜皮，看着里面懒洋洋的小宝发呆。学校里的小马路上有很多人，其中也有很多对手拉着手肩并着肩的情侣，每一个女孩子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高傲的表情，每一个人在男朋友面前都像是一位高高在上的小公主。而我，却只能抱着一只空空的西瓜，躲在你有着淡淡烟草味道的背影里小心翼翼。我听见大风呜啦啦地从耳边刮过，我听见了你微微地叹息，你以前开车载着程墨白的时候，心情肯定不会这般糟糕吧。试探了许久，我才终于鼓起勇气，试探着轻声对你说：“曹亦格，我跟你在一起吧，我不收你房租了，而且我的英语特别好，可以帮助你。”可是话还没出口，就已经被大风吹到了遥远的身后。你啊了一声，我说没什么！你又啊了一声，结果，我们的小摩托便与前面一辆停在树下的小轿车追尾了。我和你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白色小车的车窗就摇下来了，然后，我和你便同时看见了车子里那张熟悉的美人脸。那时，她正一脸漠然地看着窗外灰头土脸的我和你。程墨白这三个字还未从你嘴里说出来，一个瘦小的身影便从驾驶座上走了下来，那张脸我曾经在学校的宣传栏上不止一次地看见过，他便是程墨白的那个博士新男友了。据说他还在就读博士的时候，就已经被校外的一家大型公司聘为了法律顾问，而且那家公司为了留住人才，还为他配了一辆高档车。知道么曹亦格，其实我一点儿都不羡慕他们这样的天之骄子，我只想和你生活在平淡的人间，经历一场场平淡无奇的小幸福。博士师兄很有钱，但是有钱并不代表他不小气。那一天，他掂着脚尖抓着你的衣领，指着被你撞瘪的车屁股让你赔钱的时候，你的注意力却一直都没有放在他身上。你只是怔怔地看着车里一直不敢与你对视的程墨白，最后轻声问道：“墨白，你真的喜欢这种男人？”我听得仔细，你的声音很轻很柔，还微微发着抖。你对我说话的时候从来都不是这个样子的。在听了你的话之后，程墨白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知道么曹亦格，那一刻的我突然就有种放龟咬人的冲动了。可是我还没来得及做出下一个动作呢，你的拳头就直接挥到那个还在抓着你的衣领叫个不停的博士师兄的脑袋上了。要说你也真够无赖的，你撞了人家的车不但不赔偿，居然还打人。好在那一天博士师兄自知不是你的对手，便一下子钻进了车里，按下了车窗，做起了缩头乌龟。后来你又对着汽车踢了几下，最后骂了句“没骨气”之后，便重新扶起了车子，向着我家的方向开去。我不知道你的那句“没骨气”到底是在说程墨白，还是在说她身旁的那个男人。但不久以后，我就知道你那话其实是在说程墨白了，因为博士师兄随后的举动证明他不但有骨气，而且还很有智谋。因为，他居然开着那辆白色的小车撞在了我们小摩托的屁股上。我昏迷前的最后一眼所见到的情形是那只名叫小宝的乌龟在风清云淡的天空里飞啊飞。四、我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你跟他从来都没有关系，也再也不会有任何关系。我觉得只是一眨眼的瞬间，但是泪流满面的妈妈却告诉我，其实我已经睡了整整三天。病床旁的桌子上放着小宝，它的龟壳朝下，四肢胡乱蹬着，看样子是想要翻起身来，却无能为力。你的脑袋上缠了一条绷带，鲜血在额前氤氲成了一朵红云，你的眼睛里有泪光闪现，起初我还以为那是我的错觉。直到那时我才知道妈妈说的那句失恋的人有危险到底多有道理。直到那时我才知道兽医当初给小宝打麻药的时候，躺在你贴身口袋里昏迷不醒的它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原来人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其实有很多东西早已失去。就仿佛，我那只布满淤青还未来得及痊愈的右脚。就好像，我本以为只要努力就可以圆满的爱情。据说医生为我做截肢手术，将我的右脚用小锯一点点锯掉的时候，是对我做了全麻的。他们觉得像我这样从小在糖水里泡大的小女孩，肯定不勇敢，肯定吃不了那么多苦。所以我的脑袋才只是被轻轻撞了一下，就足足昏迷了三天。然而当我醒来的那一刻，却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那一刻，我还想从床上跳下去，跑到你的身边安慰你说我没事呢。可是我刚刚欠了一下身，就被妈妈强行按回了床上，她说：“周周，你现在的身体很虚弱，需要静养，你想吃什么就跟妈妈说，妈妈帮你去买？”她说话的时候眼泪落进了被子里，一点儿声音都没有。你赶忙上前一步，说我去买，我去买，你想吃什么我都帮你去买。看着你焦急的样子，我微微一笑，我还从来没见你在我面前那么殷勤过呢。我想，坏了，不会是博士师兄那一下把你的脑袋撞坏了，忘记了自己还曾爱着程墨白，还要一相情愿地为她守身如玉这回事吧。然而那一天，妈妈却没有骂你。她只是闪了一下身从你身边走了出去，连看都懒得看你一眼。后来的你就那样傻傻地站在我的身边，这期间我还被你一脸严肃地表情给弄笑了。我说：“曹亦格，你都站在这里守侯了那么久了，你累不累啊？”不知道为什么，说这话的时候，我的鼻子一酸，眼睛一热，差点没哭出来，我觉得这句话应该是你问我才对。你的嘴角轻轻地抽了一下，低头看着床尾，许久才对我说道：“周周，我做你男朋友吧，我要为你负责！”曹亦格，你肯定不知道你说那句话的时候，我的心跳得有多快，有多想欢呼。然而我一抬头全看见了你身后门玻璃上那大大的“肃静”二字，于是便只能强忍住心中的激动，只能一脸紧张地看着你，不知道说什么好。原来，幸福来得太突然的话，果然会有一种窒息的感觉。然而正当我犹豫着该以那种方式答应你，才能在你面前不至于显得太掉架的时候，妈妈却一下子从门外冲了进来。只见他一下子扭过你的肩膀，在你脸上狠狠地甩了一巴掌之后，大声地对你吼道：“滚！”她那一巴掌打得十分用力，以前她打你们这些坏学生的时候从来都是雷声大雨点小的。我觉得她这老太婆还真够表里不一的，我清清楚楚地记得她曾亲口对我说过，以后让我以你为标准找男朋友的，现在怎么如此出尔反尔，她明明知道你和程墨白之间是清白的，你根本就不是二手的啊。那一刻，我一激动就从床上掉了下来，架子上的点滴瓶晃了几下，发出叮叮的声响。我摇晃了几下想要站稳，我找到了自己的左脚，可是右脚却始终没有像想象中的一样落到地上。直到那时，我才感觉到右脚踝部位传来隐隐约约的疼痛。后来我才知道，医生在做完手术之后，在我全麻即将苏醒的时候，又为我的右脚做了局部麻醉，所以醒来后我才没有感觉到疼痛，直到麻药渐渐散时，才有了直觉。我看着自己空空的右脚，扶着床沿怔怔地站了许久。我曾在电视中看到过许多截止病人醒来时的情形，他们要么大喊大叫，要么找人拼命，而我却没有。我只是傻傻地站在原地，脑袋里一片空白。我听见妈妈对你吼：“你滚，我们用不着你可怜！”我听见她死命地捶打着你的后背，直到将你轰出门去。而我再也无力阻挡。我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你跟他从来都没有关系，也再也不会有任何关系。我的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下来，我试探着坐到了床边，我将手指伸到了小宝的嘴边，我想要让它咬我一下，看看自己到底还会不会疼。可是，它却没有。它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我，直到我哇的一声大哭出来的时候，才猛地将脑袋缩进了绿色的龟壳里。五、我只希望那时的你，能够像以前一样，将它放在最最贴身的口袋里。妈妈将你从我们家的房子里赶出去是在我出院一个星期以后，那时的她也已经办理了内退手续，专门在家里辅助我做平衡练习。我穿着一双厚厚的运动鞋，右腿脚踝下面套了一只假脚。我扶着阳台前的栏杆，一步步地走着，一高一低，一高一低。医生曾对我说，像我这种低位截止的病人，如果勤加练习，是可以变得像平常人一样的。其实我觉得他说的不对，就算我以后走路看不出任何问题，但我也早已经没有了面对你时的那种平常心。楼下的草坪上，妈妈正在对你推推攘攘，她不停地对你说着“滚”。而你，却有些极不情愿的样子。我透过单面玻璃看着你在楼下跳着脚对着我的方向喊，你说：“周周，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对我很好很好，现在我也终于明白了到底哪个女孩值得我全心全意去爱，就算你让陈老师把我赶出了这里，我还是一样会回来的，我根本就不是可怜你，我是真的喜欢你。”你的脑袋上青筋暴出，脸上又露出了那种嚣张神情。而我，却只能转过头来，扶着栏杆一步步地向前走去。“一，二，三，四，五，六，七……”“一，二，三，四，五，六，七……”我每一步都练习得异常刻苦，异常认真。亲爱的曹亦格，我必须好好联系，因为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就会来找我了，到那时，如果我腿脚不好的话，就真的跑不掉了。借着眼角的余光，我看见妈妈将本来就属于你的小宝扔进了你的车筐里面。亲爱的曹亦格，如果下次你来找我的时候，我已经去了你再也找不到的某个地方，麻烦你就把小宝当成是我吧。小宝是种非常好养活，索求很少的动物，所以你并不需要很费心，很费心。我只希望那时的你，能够像以前一样，将它放在最最贴身的口袋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