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在丽华院中,林艳虹便是李慕妍。因他心中挂念情郎,因此随后而来看望,只在丽华楼上施才卖艺,以此过活。他本身美貌如仙,加之能歌善舞,又会饮酒耍令。故此数月内就已名扬杭州,享誉大江南北。慕妍把柳如风请入房来,把门关上。柳如风终于见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梦中情人,心神一片激荡,变得口齿不清。慕妍请他坐下来,双手抚琴一曲,随即又跳了一支霓裳舞,果然魅力妖娆,令人醉美其中。后有诗人白居易称赞:“千歌万舞不可数,就中最爱霓裳舞。”柳如风正值青年阳刚之躯,见得佳人这般妖娆风情,哪有不动心之理?伸手把他拦腰抱住,急得唇舌错吻,慌得撕破衣裤。只恨此刻不能化成泉水,尽情融入。慕妍亦与他作合一处。房间门外,小全子见大少爷进了一个房间。待得门外无人,偷偷走来门外贴耳偷听。正巧大霜儿从前面廊道走来,小全子假作镇定无事,东张西望闲走。大霜儿觉得怪异,就指问道:“站住。好个小厮,胆儿肥了,竟敢跑来这里做贼,不怕姐姐把你捉去见官?”小全子害怕被大少爷听见,露出破绽,急用手指打着嘘声,拖他走去静处。大霜儿问道:“你做贼心虚啦!”小全子道:“我不是贼,你几时见我做贼了?”大霜儿上下打量,见这少年郎模样清秀,五官端正,一时春心鹿动,泛起艳欲,有意留他做个娇客。笑滴滴问道:“你这小厮是怎么进来的?这里非富即贵,你来瞎转什么?”小全子道:“我来听歌赏舞。”大霜儿哂笑道:“你才多少年纪,就敢一个人来。你有银子吗?”小全子掏出一个大银,说道:“这个不是银子?”大霜儿笑呵呵道:“乳臭未干,就想学人风流。你这少郎,莫非想要开荤宴不成?”小全子道:“反正有钱就能进来,这不是规矩?”大霜儿见他说话细声,目光闪躲,便看了一眼艳虹房门,指道:“我明白了,你在跟踪房里那个公子爷,你认识他?”小全子挥手道:“我不认识。”大霜儿道:“少郎,休要撒谎。你不承认没关系,看我现在就去问个明白。”大霜儿假装走去房里报信,小全子如何敢让大少爷知道自己在背后跟踪?急忙上前拖住手腕,哀求道:“美人姐姐,你不要害我,对你没甚好处。”大霜儿拿住了他的软肋,扑哧一笑,又媚眼把他打量,问道:“你刚才叫我什么?”小全子奉承道:“美人姐姐。”大霜儿欢笑道:“好好,嘴巴还算乖巧。我已知晓你来此勾当,若不从我心意,定把你交给那个主人,到时把你打得皮开肉绽。谁在背后指使你的,那人也落不得好处。”小全子被吓住了,问道:“那你想怎么样?”大霜儿是个头牌,虽无慕妍才貌绝伦,却也不失妍丽姿色。当下心中作怪,爱上了这个少郎,便春心荡漾,胁迫道:“如今你落在姐姐的手上,教你半死不活。”便拖他走入房间,把门拴紧,拉来床边坐着。把手抚摸他脸,肆意撩拨起来。小全子被他撩得满面羞红,一阵摇头晃脑。大霜儿见他害羞得紧,笑呵呵道:“少郎,莫非你没见过女人?”小全子光着眼道:“街上到处都是,谁没见过?”大霜儿指笑道:“那你一定是没碰过了。如此害羞得紧,真是有趣。”小全子嘴里支吾不清。大霜儿把长发摇落,摘了金银首饰,笑道:“你来看看,姐姐相貌如何,你可中意?”小全子不敢看他,只道:“你长得很漂亮。”大霜儿笑道:“那你喜不喜欢?”小全子道:“也差太多了。”大霜儿道:“差什么?”小全子道:“年纪。”大霜儿道:“你懂什么年纪?有这好处与你,为何不要?”小全子道:“我不敢要。”大霜儿指笑道:“瞧你这副嫩样,外强中干,就知道没胆量了。”便走去柜台边,倒了两杯葡萄酒,与他一杯,说道:“把酒喝了,酒壮怂人胆,这样就不怕了。”小全子被他捉了把柄,不敢不听,把酒喝下肚腹。大霜儿媚眼弄姿,风情犹上,见他迟迟没有动静,急得把他按倒床上,骑着身子,先把两面鸳鸯绣帐遮蔽,再把自身薄裳与兜衣脱了,露出赤裸半身,笑盈盈看他。小全子挣扎不脱,只是闭着眼睛,不敢去看。大霜儿笑道:“小样儿,看姐姐如何调教你。”便把他脱衣解裤,剥个赤条,把手挠他痒痒。小全子笑呵呵道:“羞死人了。”大霜儿笑道:“食色性也!有甚害羞?那些达官显贵,把银子来请姐姐,也不高看他一眼,只是便宜你了。”小全子道:“为何?”大霜儿笑道:“姐姐喜欢你这俊俏模样。好个少郎,来此作弄,如今上了姐姐的床,却无一点手段,真是白搭了男儿身。”小全子道:“什么手段?”大霜儿笑道:“学着便会了。”便又凑来唇舌亲他,把手去抚摸。小全子少年春心,血气方刚,如何抵得住他这般风情诱惑?遂也学着模样来往,彼此交合成双。不一时,鸳鸯帐内,传出阵阵娇喘之声。却说柳如风房中,两个痴男怨女,一番交织缠绵过了。各累得紧,倚在床枕背上。慕妍问道:“如风,今天你我相逢,了却鱼水之欢,你满意了?”柳如风抚着美人手臂,欣慰道:“此生能有慕妍相陪,真是人生一大快事。”慕妍道:“可我还是要问你一句,将来你想怎样安置于我?你愿意娶我回家吗?”柳如风道:“当然愿意,我求之不得。”慕妍问道:“你可曾对文君说过这事?”柳如风心头遂然想到文君,面色甚是不安,难以回话作答。慕妍见他为难了,不禁苦笑道:“为什么命运要这样捉弄我们?柳如风,你要不是先有家室,那该多好。慕妍就像一缕尘世风沙,不知道自己要飘落到什么地方。”柳如风紧握他手,说道:“慕妍,你不要难过,我一定会尽心尽力。”慕妍问道:“你把文君休了,把我名正言顺娶回柳家,你愿意这样做吗?”柳如风想了许久,叹气道:“这样不行。文君是我父母之命,明媒正娶回来,为人贤惠温柔,并无一丝过错。若是无端休妻,难免惹来别人耻笑,到时必然会让柳家庄身败名裂。害人害己之事,我又怎么忍心做得出来?”慕妍道:“那我就去把他杀了,你不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吗?”柳如风大惊道:“这怎么行?慕妍,你千万不可如此。”慕妍苦笑道:“或许我早已有言在先,我们都是红尘过客,到头来都会别离伤感。是你执意如此,我也不忍相负,所以就来到杭州了。”柳如风道:“不想你竟会到来这里,真是让我意想不到。”慕妍道:“慕妍不过是个红尘过客,来去匆匆。或许十年之后,你再回想起这件往事,那都是梦游一场。有个乱世女人,就像流星一样,不知道自己滑落在哪个地方。”柳如风道:“我更希望你像月亮一样,在夜空之中光亮永恒。”慕妍道:“你把我比作月亮,却把文君当作太阳,你却在太阳和月亮之间左右逢缘,你好贪心不足。女人总有人老珠黄那一天,到时候你还会这样对我?”柳如风道:“女人如此,男人又何曾不是如此?我们都在随着时间变化。我比你更担心这是一场春梦,醒来后难免惆怅万千。”慕妍也不想多说殇情之言,问道:“你怎么到这丽华院来了?”柳如风道:“我来找人,他叫千兵卫,是道场三师兄。听说他几天前来到杭州城里,之后便不见了踪影,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慕妍便想起被杀那个汉子,问道:“他是不是一个日本武士?”柳如风点一点头,也说不出清相貌,就从衣里取出那张图纸画像来看,指道:“大概就是这个模样。”慕妍拿来看了一眼,说道:“你不用再找他了,我已经把他送进了地府。”柳如风听到这话,恰似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惊问道:“你杀了他?这是为何?”慕妍道:“因为他逼死了小华,所以我就杀了他。”柳如风道:“小华是谁?”慕妍道:“我也不认识,不过他死得好可怜。”柳如风叹息道:“千兵卫是井上恩师义子,若是丧命于此,那老师岂不伤心欲绝,岂能善罢甘休?”慕妍道:“杀人偿命,难道我做得不对吗?”柳如风道:“他逼死人命,确实该死,只是没想到被你给杀了。我为寻他而来,却又在此楼遇上了你,这可真是太巧了。”慕妍倚下床来,坐在妆台梳发,说道:“如果他不逼死小华,我又杀他做甚?如果你遇上了这事,你会怎么办?”柳如风道:“杀人偿命,这也无可厚非。可没想到他竟会是我师兄,这叫我如何是好?”慕妍问道:“因为他是你恩师的义子,命就值钱了吗?”柳如风见事已做出,多说无益,问道:“慕妍,此事还有谁知道?”慕妍道:“知道又如何?”柳如风吐口闷气,说道:“事已至此,咱们谁也不再提此事了,免得晦气上身。”慕妍笑道:“看来哥哥还真是一个细心人。”柳如风看着他两臂刺青,指问道:“慕妍,你这手臂刺青,还真是别有新意。”慕妍笑道:“你觉得好看吗?”柳如风道:“如果刺上玫瑰兰花,蝴蝶凤凰,对你而言,才是锦上添花,金镶美玉。可你怎么想去刺纹蛇青?”慕妍道:“所以别人才会叫我美人蛇,真是名副其实。”柳如风道:“你不介意别人这么称呼?”慕妍道:“你叫花扇子,一个女子绰号,难道你会在意别人说三道四?”柳如风笑道:“小乌鸦那个混账家伙,总喜欢给人乱起绰号,嘴不干净。我也不知道骂他多少回了,可他就是臭性不改。”慕妍笑道:“我听小烟说过,你日常总是拿着一把山水折扇,春夏秋冬不离手,所以他才会叫你花扇子。”柳如风笑道:“这个小丫头,天性就是折腾捣蛋,他是无药可救了。”慕妍道:“我倒觉得他们都很可爱,很像从前的我。”柳如风惊讶道:“你小时候能有他们这样顽皮?”慕妍扑哧一笑,说道:“可能有过之而无不及。”柳如风欢笑道:“那我可真看不出来了。”两人正说着俏皮情话。门外,小敏儿端着酒菜饭食过来,问道:“艳虹姐姐,你在房间里吗?”慕妍道:“小敏儿,你来做甚?”小敏儿道:“姐姐该吃晚饭了。”慕妍走去开门,小敏儿端着进来,摆放桌面,正好够着两人食用。他窥看床上有个人影,抿嘴嬉笑一声,返身走出房门。柳如风道:“时间过得真快。”慕妍道:“你起床来,把手洗净,我们一起吃。”柳如风起身穿着衣裳,洗过了手,把刀束缚腰带上,说道:“我得回道场留个口讯,与他们打声招呼。”慕妍道:“晚了,你回不去。”柳如风疑惑道:“为何?”慕妍指道:“你打开窗户看看。”柳如风推窗一看,只见暮色降临,城门早已关闭,便走去桌边坐下,与慕妍共进晚餐。次日清晨,小全子早早醒来,逃出王丽华房间,踉跄奔回上阳道场。柳如风也从杭州奔马回来,却见大门紧闭,无人看守。便下马敲门。片刻,中藤、北海把门打开,说道:“四师兄回来了。”柳如风道:“道场发生什么事了?”中藤道:“还是进来再说。”柳如风预料是千兵卫之事发酵了,也不多言,牵马走进大门,二人又迅速把门关上。北海将马牵入后院喂养,中藤带着柳如风走进一座灵堂屋中。只见中堂放着两副棺材,平山海、叶文顺等师兄弟一片白缟默哀。原来刺史府衙已把尸首用棺椁盛殓,传令魏师爷与刘捕头送回上阳道场,把两张文书交与平山海,详细说明情况。平山海、叶文顺听得目瞪口呆。此时小玲拿来两条长短白绫,柳如风扎着头额,捆住腰间,去棺前上了一炷香。平山海起身道:“两位师弟,我们去剑堂说话。”二人点一点头,跟随大师兄走去剑堂,相互坐着凳子,一片沉默无声。叶文顺叹气道:“突然出了这种事故,师父又不在道场主持大局,真是让人烦恼。”柳如风道:“可曾派人知会恩师回来?”平山海道:“我已经飞鸽传书了,发往衡山、桃园谷两地,就说道场有万急之事,速请回来。师父好友也没几个,应该就在这两个地方。他接到书信以后,必会快马赶回。”叶文顺道:“找回师父不难,可该怎么对他交代?一旦得知,就怕会受不起这种突然打击。”平山海道:“这也是我所担心的事。千兵卫是恩师子侄,现在出了这种事端,搁谁身上也受不了。”柳如风明知此事真相,此刻也只能装作不知,问道:“三师兄究竟因为何事,才会遭此厄运毒手?是仇杀?还是情杀?”平山海从怀里取出两张文书,递与道:“我也不好直说,你先看看这个。”柳如风把官府状纸、画押文书各看一遍,惊讶道:“三师兄在酒楼逼死人命,结果被陌路刀客所杀?”平山海道:“还是不要张扬此事,否则道场名声可就臭了。官府正是敬于恩师侠义之名,这才把事情低调处置,其他师弟皆未知晓。”柳如风默默点头。叶文顺闷叹道:“真相倒是大白了,却让人难以启齿。千兵卫就算不是罪有应得,也是遭到报应了。”平山海道:“毕竟都是自家师兄弟,人已死亡,也就不必再追讨谁是谁非了。”叶文顺问道:“师兄,你打算把这两张官府文书,以什么方式交给师父?”平山海问道:“你们有什么建议?”叶文顺道:“我看还是不必着急。恩师经历丧子之痛,心肠已经悲伤。如果此时再把文书送至面前,无疑是说,千兵卫自取其祸。这可就是双重打击了。恩师是位性情中人,必会精神崩溃,到时只怕后果难料。”平山海道:“可这就是事实,我们总不能瞒着不说吧!”叶文顺道:“我的意思,咱们要择良机,以后再说。急着拿出来,师父很没面子,身心如何受得了一连串打击?”平山海转问:“如风,你有什么看法?”柳如风道:“我觉得二师兄言之有理,缓一缓更好。”平山海便也赞同。柳如风叹气道:“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好让人无奈。”叶文顺道:“事已至此,咱们只能顺其自然。”三人长吁短叹,烦恼不堪。柳如风走去小烟房外,敲门不应,便推开门进来看。只桌上有封信件,打开阅览,却是一封辞别信,不禁暗笑道:“丫头就是丫头,平日只想着玩,有事就会临阵脱逃。”次日清晨,柳如风策马前往杭州城去。原来小烟并未离开,只是道场发生这种祸事,其后必然还有许多琐事要处理。因此不在道场里住了,三人去了街道一家客栈安身。小烟在窗边看见哥哥走马去往杭州,便叮嘱小全子在后跟随,打听清楚状况。小全子牢记所托,即刻跟踪而去。柳如风进入杭州城门,直往丽华院去,上楼与慕妍相会,彼此鸳鸯欢洽。小全子早跟来丽华院,巧言诈唬上楼,来到房外偷听。房间里,慕妍正教他如何弹弄琴弦,欢声笑语,一片亲昵爱慕。柳如风进入杭州城门,直往丽华院,上楼与慕妍私会。小全子也偷偷跟上楼来,到门外偷听言语。慕妍正在教练情郎弹奏琴弦,彼此欢声笑语,一片亲昵依偎。小全子偷听了二人对话后,已知房中女子姓名。又见大霜儿路过,便硬着头皮迎面走去。大霜儿只道这个少郎来找自己,顿时满面欢喜,笑道:“小不点儿,你怎么又来了?莫不是心头想念姐姐,所以特来看望?”小全子若说不是,必会遭他恼恨,被赶走下楼,就点了点头。大霜儿面上吃蜜也似愉悦,把他抱在怀里,笑呵呵道:“小家伙,还算有点良心。可惜姐姐今日没空,不然就来好好陪你。”小全子道:“那不要紧,我自己去闲逛。”大霜儿道:“你这小鬼,才十七八岁,不在屋里好好读书写字,以后考取功名富贵,怎么老往这里来钻?”小全子道:“男人不都是这样?”大霜儿笑道:“你喜欢这样是吧!我就带你去水房,让姐妹们来帮衬你。”小全子挥手道:“我不去,现在就走。”大霜儿紧紧拽住手臂,乐呵呵道:“姐姐有空再来陪你,今日找一群美人来伺候你,还不知足?”小全子挥手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大霜儿道:“那你是什么意思?”小全子道:“我只是过来看看而已。”大霜儿道:“小样,看你贼溜溜眼睛,一准是来监视主人。是你家大少奶奶暗中派来的?”小全子只顾胡乱应承。大霜儿道:“别听房了,快跟我来。”就拖着小全子走去水房。小全子一路求饶,大霜儿哪里肯放?只顾把他拖拽。众歌女都在水房里躺着乘凉,悠闲安乐。大霜儿拽他来到房间里,众人睁眼来看,气氛顿时活跃,一片声嬉笑。大花儿道:“哪来的这个小郎,模样长得还真俊俏。”小敏儿问道:“霜姐姐,这是怎么回事?”大霜儿指笑道:“这个家伙,几次前来楼堂,想要寻欢作乐,却又一副羞答答模样。这回被我逮着了,就让他美梦成真,破他法身。”小全子挥手道:“我没有这个意思,姐姐们不要误会。”大花儿笑道:“没有这个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大霜儿只顾撺掇:“姑娘们,这位小郎是位富家少爷,昨日还夸说继承家业以后,天天来丽华院关顾咱们。你们可得好好伺候了,别让这只小金龟给溜走了。”众歌女笑道:“好事,那我们以后可就不愁吃用了。”大霜儿道:“不管好歹,好生招呼他就是了。”小全子道:“不要亲我。”大霜儿把门关上,听到里面发生一声声尖叫。他却笑盈盈走了。毕竟小烟如何行使一个棒打鸳鸯之计,且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