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腾很快就把冯猛要找他报仇的事抛在了脑后,一心想方设法要取得唐未欢的原谅。他逃课开车去三中的校门口等她,他就为了等她,才买了一辆车,他倚在车旁,看她和小喇叭从学校里走出来,他嬉皮笑脸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说:“走,带你们兜风去。”小喇叭惊呼着说:“哇塞,好靓的车,很贵吧,有钱人就是不一样,买车跟买泡泡糖似的,怎么,你驾照拿到没啊。”“早拿到了,上次她出院不是我开车接她的吗,对吧?”他朝她打着招呼,见她板着脸不理他。侯信文吃醋了,小声说:“我家开超市的也有车。”“你那是货车,拉货的,OK?驴车也是车,能一样吗,切。”小喇叭说,拉着唐未欢的手就要上车。一时间,学校门口挤满了看热闹的学生,那些花痴们都挤上来,撒娇着说:“方腾,你带我去兜风吧,我们都想去。”“是啊,有人不识好歹,可是我们识啊,我们都爱慕你很久了。”“滚滚滚——有你们什么事啊,方腾是我家欢欢的男朋友,别自作多情了。”小喇叭搂着唐未欢,把她推到方腾面前。“上车?”方腾迷人的微笑。在场的每个女生对唐未欢都是羡慕嫉妒恨,换做任何女生,都要欢乐地上车了。唐未欢白了他一眼,说:“哗众取宠,有意思吗,幼稚!”她说完扭头就走。小喇叭跟在身后喊:“哎,坐车回去啊,现成的车,不坐白不坐。”“要坐你坐!”她头也不回。阿猬站在人群里,眼里都是妒忌的火苗,她就是不懂,方腾这么好,为什么唐未欢还不珍惜,还要这样去伤害方腾,不给方腾面子。虽然阿猬和唐未欢是朋友,可为了心爱的男孩,阿猬敌视着唐未欢,她扯着自己的衣摆愤愤地说:“方腾对她那么好,她居然一点也不珍惜,太过分了,我一定要把方腾抢来。”卫十三的手忽然搭在阿猬的肩膀上,说:“怎么,吃醋啦,还喜欢着方腾?你和你姐姐审美观点也差太远了吧,方腾除了有点钱,哪里能比得了我啊,有我有魅力吗,有我有男人味吗,阿刺那么喜欢我,你怎么就看不上我呢。”“恶心,滚远点,我姐姐是瞎了眼睛才会喜欢上你这个垃圾!”阿猬呸了一下,走了。“喂,小妞还挺有性格,总有天我会让你像你姐姐一样死心塌地喜欢我。”卫十三摸着自己的胡茬,一脸下流。阿刺冷不防从卫十三的背后蹦出来,用力拍打了一下卫十三的肩膀说:“警告你,少打我妹妹的主意,她很单纯,你要是敢对她有坏心,我杀了你,你信不信。”“信,我信,我的心肝宝贝,我只有你,我哪敢有别的女人,何况还是你妹妹。”卫十三嘴脸变化的很快。“看什么热闹呢,刚很多人围在这里。”阿刺和卫十三又重归于好走到了一起。“切,装逼的人呗,那个方腾,自以为有很多女生喜欢他,很了不起,开了辆车来泡妞,引起这些土鳖花痴的疯狂追捧,我看他的好日子也要到头了。上次他打了冯猛,冯猛跟我一起喝酒的时候说,要对方腾动真格了。”卫十三明显是酸溜溜的心态。阿刺想到方腾和唐未欢在谈恋爱,方腾的事,就是唐未欢的事,唐未欢的事,也是她阿刺的事,阿刺从包里掏出烟,点上,靠在卫十三怀里说:“怎么着,冯猛想干嘛呀,想砍人啊,我告诉你卫十三,这事你得帮我摆平,方腾是和我没关系,可他现在是唐未欢的男朋友,那就是我要管的事,再说了,我那妹妹阿猬那么迷恋方腾,我可不想方腾出什么事。”卫十三一听到阿猬迷恋方腾,就妒火中烧,他嘿嘿笑着,表面答应着阿刺说:“行,晚上我打个电话给冯猛,约他出来谈谈。”他事实上,是想和冯猛一起商量整整方腾。唐未欢回到家里,把小喇叭也关在门外,小喇叭怎么敲门也敲不开,方腾站在门口,失落地垂着头,他忽然想,会不会是唐未欢已经知道了那个秘密,她已经知道写信的给她的人不是方腾,而是苏西京呢?上一次他写了一张纸条留给他,她一定是看出破绽了,她不会原谅他了,她曾说她最恨人欺骗她,他想到这里,诚惶诚恐,该怎么办,该做什么解释,她为什么连问他给他解释的机会都没有留下,头也不回的就走。她就那么讨厌他了吗?方腾在门口立了很久很久,他某一瞬间有个非常可怕的念头,可怕的是,她可能是下定决心要与他决裂了,她从未这样决绝,他站着站着,有些苦涩了,喜欢一个人,应该是欢快的事情,为什么他们好端端会变成了互相折磨。他那个可怕的念头迅速上升,他想,难道是她听说了他的身世,他一直想掩饰想隐瞒的事,那个遮羞布被拉开了,他有一个令他可耻的母亲和故事,父亲捉奸在床反被母亲的奸夫杀死,这是他再也骄傲不起来再也抬不起头的事。他越来越坚信一定是这件事让她决然要同他分开,划清界限,除了这件事,他想不到其他的事情可以让她毅然决然要离开她,躲避她,还那么憎恶他。那么骄傲的方腾站在门外,一下下的卑微了,他想他们大约是真的要分开了。他哪里,哪里会想到她生了那样,那样可怕的一个病,她随时就会倒下,就算能相安无事个三五年,可之后呢,未来呢,她不能像个正常女孩那样结婚生子,还要一辈子与一堆药瓶罐子为伴。她的背贴在门口,她无助而痛苦地掉眼泪,方腾,我们离得好近,就隔着一道门,一道薄弱的门,只是我们的力量没有强大到破门而入的程度,因为真正的那道门,是命运。命运让我们遇见,喜欢,不得不分开。谁说只要相爱,连老天都分不开呢?老天偏偏爱分开拆散有情人,是啊,你有病啊,你是个病人,你还爱来爱去,爱得死去活来,不是害人由害己吗?你一个要死的人,你还要拖累一个男孩吗,你就那么自私那么残忍吗?你连自己能活到哪天都不清楚,下一秒会不会死你都不敢保证,还有什么资格谈爱情。连健康都没有,爱情显得多么奢侈。方腾应该找一个健康,明媚的女孩,而她,恐怕永远做不到了。方腾,原谅我,再也不能和你吵吵闹闹了,再也不能好为人师罚你默写英文单词了,再也不能描绘未来属于你我在一起的美好场景了。灯笼易灭,恩宠难寻。自此以后,那个叫方腾的英俊少年,与她再无瓜葛。纵然他有千般好,纵使她曾那样一次次骑着车在一中的校门口堵住他,那样较真地喜欢一个人,到最后,还是因为心底最初的那份喜欢,而要躲开。她听到他离开时的脚步,她想他一定是伤透了心的,他的骄傲和欢喜都被她撕碎踩踏在地上,她自己何尝又不是肝肠寸断。长痛不如短痛。走了也好,再见了。她努力积极寻求一种像过去那样倔强的姿态,可她发现她再也办不到了,比如她不再斤斤计较,不会因为同学一句过火的玩笑而摆出不悦的神情,也不会因为小喇叭的一点小事而闹不开心,仿佛身边的人都想她闹一闹,她却做不到了。她看着小喇叭和侯信文吵来吵去,一会儿就和好如初,她忽然无比羡慕他们,她和方腾连争吵都不需要,就再也不能和好。她不健康,她不是健康的女生。她悄悄地躲在学校六楼的卫生间里哭,因为是六楼,空荡荡的,没有人来这里,她哭过之后,毁灭哭过的证据,她的眼泪如果会让身边的人难过,她宁可掩藏,强装毫不知情。她默默接受小喇叭的一切关爱,不再迟疑和多问,尽管小喇叭有些怀疑她的变化,却也以为是因为她和方腾闹别扭造成的。大家向她瞒着她的病情,她还努力向大家蛮着她已清楚自己的病情。彼此都在隐瞒,都是善意。冬天的时候,老唐搬回了家,他在一个清晨,把她叫到客厅里,用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复杂表情望着她,那表情里,既有难掩的心痛,又有作为父亲竭力装出的没事,还有歉疚,后悔。“爸爸想和你说一件事,犹豫很长时间,该不该告诉你,我想,你有权知道,而且,事到如今,不得不说了,也瞒不下去了。”老唐坐在沙发上,面色凝重。她早猜到爸爸会开这个口的,也许她的病情在不断加重,危险在不断增加,她需要治疗,她需要吃药,他是眼看着瞒不住了。“爸,你说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是大人了。”她笑着,像是在给爸爸鼓励的微笑,亲爱的老爸,你要比我还勇敢才行。“是我和你妈妈不好,没有给你一个健康的身体,上一次,你受伤在医院,医生说,你有先天性心脏病,目前接受药物治疗,等以后再做手术。你也别害怕,没什么事,有老爸在,我女儿一定能痊愈。”老唐紧张地说,生怕她会一时受不了这个事情。她很坦然,坐到老唐身边,右手臂搭在老爸的肩膀上,豪爽地说:“老爸,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道理,生病不可怕,重要是要有信心,对不,我有这么疼我的老爸,我不会害怕任何事的。”“真的?”“当然真的啦,什么先天性心脏病啊,我都活这么大了,不好好坐在你身边吗,我的心脏强壮得很,老爸别担心。”她若无其事地说。她如果脆弱,那么爸爸该多么的心痛。“你想念你妈妈吗?爸爸可以打电话给你妈妈。”老唐说。她摇摇头说:“想啊,可是老爸,你原谅我妈了吗?其实,她都在深圳有了新的生活和家庭,我不想她再一次途经我们这个家,再一次不幸。”毕竟当初是爸爸先出轨在先,跟随苏丹一意孤行要离婚,着了魔一般非离婚不可,妈妈才一气之下索性也出轨报复。唐未欢还是不怪妈妈的,她的病,她总想着没什么大不了的,她不能因为自己的病而左右妈妈的幸福。已经好不容易重新开始生活的妈妈,应该,一直这么幸福下去。唐未欢想自己已是大孩子了,她有义务为父母着想,体谅,她不能只想着自己的感受,她的病带来的痛苦,可能爸爸承受的要更大。她发现老唐的两鬓间忽然多了很多的白头发,她哑然,泪要滑落,伸手拍拍老唐的肩膀说:“老爸,要注意休息啊,别为我操太多心,十几年来我都这么没心没肺长大了,不都好好的吗,你别整天为我提心吊胆的,我没事的,爸,你相信我,我不会有事的。”她说着连她自己都不怎么会相信的话,她多害怕,会让这个可怜的爸爸白发人送黑发人,她死了的话,爸爸一定伤心极致,她得活着,为老爸活着,她必须坚强。活着,好好活着。“欢欢,爸爸只有你一个孩子,全世界也只有你对我而言最重要,以后我们父女俩要相依为命,爸爸永远都不会再离开你了,这是我们的家。”老唐几乎动容地要落泪,他离婚的时候也没掉过眼泪,他在这一刻,拥抱着女儿虚弱的身子,才恍悟最重要的到底是什么,是他差一点就永远失去的珍宝。还好,还没有失去太多,没有健康的身体,没有动人的爱情憧憬,但,还有疼爱她的爸爸,小喇叭,唐未欢知足了。那晚她睡得特别香,她和爸爸把病情说开了,她不用再惴惴不安装作毫不知情了,她要快快乐乐的成长,无论,无论还可以成长多久,都要快乐,温暖。我欢就好,对,要向小喇叭说的那样,我欢就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也许她不能和喜欢的男孩子在一起,她却可以和爸爸在一起生活,还可以每天有小喇叭这么好的朋友,她做到了我欢就好呢。她盼望着冬天再冷一点点,她可以把被子再盖得厚一点,拥抱自己多一些。睡梦中,梦到往事一幕幕,她像是在用另一个身份来打量自己多年的时光,她看着自己成长,直到遇见了方腾,她看见方腾俊朗的面庞,双手插在牛仔裤口袋里,朝着她笑。她在梦中看见自己泪流满面地问方腾:你喜欢过我吗?半夜里她从梦中哭着醒过来,没开灯,她没有勇气面对光线,她怕自己的思念会一下暴露在灯光之下,她没有理由地一声声哭了,哭得极压抑,她蒙上了棉被,躲在被子里哭。如果时间可以带走一切,那么请快一点点,把所有有关方腾的记忆都带走,那样她也不用努力忘掉他,努力地这么辛苦。努力想得到唐未欢原谅和好的方腾,在她学校门口或者小区楼下等她,她总是远远看到他能躲就躲,不能躲就直冲而走回避他,甚至拿出手机说如果他再来找她,就打电话叫她爸爸到楼下来。他实在受不了这样的煎熬了,她突然来的冷漠,远离,让他一时之间无法接受。也只是仅有几次,她冷冷地说了些话,大意是说喜欢他的女生有很多,想必他是个花心的人,不可靠的男生,她不会和这样的花花男孩产生恋情。她也暗讽他有那么多的花痴和追随者,何必要苦苦纠缠她,她骂他的时候,心一跳一跳地疼。亲爱的,我明明不想这样的,不想说出那些伤害你的话,你默默承受的样子,我看着你,我想我还要什么样的爱情呢?唐未欢离去的时候,步伐悲痛而无奈。方腾驱车去找苏西京,他几乎是叫嚣着质问苏西京是不是对唐未欢说了些什么,他绞尽脑汁所有的事都仔细回忆了一遍,似乎除了那些信的事欺骗了唐未欢以外,他没有做任何对不起她的事情啊。他所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一点了,苏西京也喜欢唐未欢,方腾把苏西京拉到车里,关上车门,一路车都行驶极快。“你信不过我!我说了,我不会把信的事说出去的,我们是好兄弟啊。”苏西京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怒气冲冲的方腾就把他拉进车里。“你和我一起去,去她的学校,等她,把事情说清楚,如果她选择和你在一起,我祝福你们。”方腾根本听不进去苏西京的解释。“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苏西京想要让方腾停车。方腾固执地推开苏西京,他再也闷不住了,一连几日她都躲着他,不见他,还让小喇叭来把所有和他有关的东西都还给了他,像是再也不和他往来一样。他喜欢上了她,她却在这时候不闻不问就这么绝然离开。车停在了校门口,苏西京白衬衫都起了褶子,沉默不语,他内心也陷入了矛盾,他并不清楚唐未欢是什么原因非要和方腾分开,可苏西京至少可以肯定自己从未做过出卖方腾的事,既然方腾喜欢唐未欢,唐未欢也喜欢着方腾,他就不会再干涉这件事。看着唐未欢挽着小喇叭的胳膊从校门口出来,方腾从车上下来,走到唐未欢面前,他拦住了她,他看她的脸瘦得都尖了,才几天不见啊,他嗓子哑了,低声说:“我有话想对你说,不要再回避我,好吗?”“我和你无话可说。”她装出冷漠的样子,当她看到他第一眼的时候,他打开车门从车上走下来,她就心里乱糟糟一片了,她的脚根本都迈不动了,她哪里想走,一点也不想离开他。“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不是有意要骗你的,既然你知道那些信不是我写的,你为什么不说出来,你就直接告诉我,你不喜欢我,你喜欢那个给你写信的人,你为什么要躲着我。”方腾说着,走到靠在车门旁的苏西京身边,他把苏西京拉到唐未欢的面前。方腾对苏西京说:“如果还当我是好哥们,就把事情说清楚,做个了断。”苏西京低着头,他很难有勇气再面对唐未欢,他是苏丹的弟弟,他的姐姐做出了那样伤害她的事情,他喜欢她,喜欢她又怎样,他也没有勇气开口。“苏西京?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写信给我的人啊,你们俩之间有什么秘密在瞒着我吗?”唐未欢被弄得莫名其妙了。小喇叭也听得觉得蹊跷,说:“你俩干嘛呢,什么事情还要当面对质一样。”小喇叭斜瞟一下四周无数双杂乱好奇的眼神,说:“走,别站在这里说了,影响不好,上车说。”方腾把车开到空旷无人的马路边停靠,路边是一条长河,落日倒映在水面上,四个人下车,站在河边,小喇叭想给他们三个单独谈的机会,虽对唐未欢有些担心,但还是回到了车内。苏西京先开了口,他先说了一句对不起,他说:“其实欺骗你的是我,并不是方腾,本想这件事就此不再提,我不清楚你和方腾之间发生了什么误会,既然来了,还是说开来好。好,我说,唐未欢,其实我喜欢过你,之前我以方腾的名义和你写过信,给你和方腾造成了误会,后来,方腾和你在一起,我就把你当做朋友来看了。”唐未欢惊呆了,她哪里会晓得这样的一个事实,原来一直写信的男孩子不是方腾,她还自作多情以为那些信那些诗都是方腾写的。她懵了,点点头,想想细节,也确实是这样的,方腾根本都不像写诗的男孩。“那......都过去了,都不重要了,也不需要道歉了。”她看向方腾,痛心地问:“你叫苏西京来说明这件事,是不是就是想说清楚一件事,一直以来是我自作多情,那些信不是你写的,你终于可以澄清一切,你终于可以甩掉我这个小麻烦,再也不会有人脸皮厚跑到你的学校门口等你了,再也不会有人老说你写的那些情书了,都是误会,都是一厢情愿,方腾,你的目的达到了,我们以后别再纠缠了。”她说着,眼神绝然。方腾一下又被误解了,他急忙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着你是否因为知道了这件事而对我耿耿于怀,才躲着我避开我不见我,所以我才找苏西京当面说清楚。当初写信的事我确实一无所知,但之后我喜欢上你,这是个事实。”“事实?好,多谢你的这个事实,而我给你的事实是,我喜欢的是信里的那个人,是我弄错了呢,不是你,你除了耍酷自大靠一群花痴取得自信以外,你还有什么呢?方腾,拜托你以后离我远一点,我不想再见你。”唐未欢说出的话,让她自己都微微抖了一下身子,是有些过分了。方腾听了,只是淡淡望了她一眼,分明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可还是忍着,微笑点点头,他眼里都是不舍得,他转身的那一刹那,仿佛是电影里的慢镜头,让唐未欢明白,她是将永远失去这个男生了,这个明耀会发光的璀璨男生。“苏西京,原来是你给我写的信啊,我好喜欢你的文采,你信里的诗我都会背了,你怎么不早跟我说那个人是你呢,害我错把他当成你浪费感情那么久。”唐未欢故意大声说,冲着方腾的离去的背影说,她就是要这些如针的话传到他心里去,让他憎恶她。方腾没想到自己会掉眼泪,这算是什么,算是他被女生甩了吗,他上车后,从后视镜里看到唐未欢和苏西京走在一起的身影,他一踩油门,离开这里,他告诉自己,他不会再来找她了,她喜欢的是苏西京,不是他。方腾离去的时候,望着后视镜里的唐未欢,直到在一个拐弯后,再也看不见,那种看不见,让方腾一下就心痛裂开般疼,脑子里都是她的一颦一笑。而她说的那句——弄错了呢。是的,错了。苏西京跟着唐未欢走了很长一段路,他看她一直在哭,小喇叭安慰她,问她如果还喜欢着方腾,为什么要赌气说出那样的话,小喇叭提出帮她去找方腾解释。她哭得更厉害了,拉着小喇叭的手震颤着说:“不要去找他,不要找了,不可能在一起的,不可能了......”“别哭,都是我不对,不该搀和进来,方腾是我的好哥们,我去向他说清楚,我不知道你和他有什么误会,既然你哭得这么伤心,那你肯定还是喜欢他的。”苏西京看着面前哭泣的女孩,他喜欢已久的女孩,喜欢的是别的人。“不,苏西京,拜托你好不好,别再在他面前提起我,我说了那些令他恨我的话,他一定恨死我了,这样也好,再也不见面再也没感情,我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她哭着说,蹲下身子,马路两旁的白杨树叶片片飘落在她身边。苏西京实在不懂,既然喜欢,为何执意要闹成这样才罢休。“我没有资格去喜欢一个人,我没有资格了......”唐未欢抽泣着。小喇叭也哭了,她听着听着就懂了,她懂唐未欢所作的一切是因为什么,因为爱情,正是因为她喜欢着方腾,她不想伤害他,所以她才执意要如此决然离去。小喇叭不清楚唐未欢是怎么得知病情的,但小喇叭可以肯定,唐未欢已经全知道了。小喇叭抱着唐未欢,两个女生蹲在地上哭,小喇叭说:“别说了,我都知道,我知道你的难处,你的痛处,你努力让我们大家都快乐,都放心的样子,你这样好辛苦,你别再处处为别人想,你也为你自己想想,你喜欢他,为什么不把事情告诉他,让他来做这个决定呢?”“不要,不要让方腾知道,我不要他知道,他会可怜我同情我,我也会拖累他,小喇叭,事情就这么过去好不好,我哭了之后就再也不痛了,我答应你我会很快忘记这个人,我会保重身体。”唐未欢擦着眼泪,又擦着小喇叭的眼泪说:“不哭了小喇叭,我们都不要哭了。”等她们的情绪都稳定了点后,苏西京想问出点什么,他想弄出她们口中的难言之隐,好告诉方腾,让他们重归于好。可她们什么都没再说,唐未欢只是拜托苏西京说:“如果之后的几天,我需要你陪我假装谈恋爱的样子,你愿意吗?”苏西京沉默了,他喜欢她,可他如果那么做,对得起好哥们方腾吗?那天晚上,老唐似乎也敏感到女儿哪里不对劲,小喇叭早早和外婆吃了饭打了声招呼就来唐未欢家里,陪她一起,这也许是最难过的一个夜晚,分手的第一夜,人是最难熬最容易想不开的。小喇叭像哄着自己的女儿一样,把她搂在怀里,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双腿间暖着,她的手凉得彻骨,她静静躺着,不说一句话。“你都知道了?”小喇叭问。“你也早就知道了,是吗?”唐未欢反问。小喇叭装作轻快的语气说:“是啊,不过也没什么,瞒着你是怕你胡思乱想,本来没什么严重的被你反倒想出病来了,现在你都知道了,那就好好吃药,也没什么。”小喇叭重复说了两句:也没什么。云淡风轻,真的也没什么吗?“我自己去过医院了,医生该说的也都说了,是啊,我随时会死,小喇叭,我死了你会哭吗?我死了,你还能看得到我吗?”她突然问这一句,身躯缩在小喇叭的怀里。小喇叭咬着嘴唇,眼泪使劲往下落,说:“怎么会啊,你不会死的,我们两个不是说好了,要一起变成八十岁的老太太,然后还要手拉手看帅哥,你会好起来的,都会没事的。”“唔......这个世界上,我牵挂的人好多,我舍不得走,每当我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的时候,我就手按着它,我对它说,千万不要,千万不要停止,要跳下去,要让我活着,我想活下去。”她喃喃地说,手被小喇叭的体温暖得热乎乎的。“我不会让你死的,你一定会好起来,相信我,好不好?就像以前,我是那个爱大声喊狼来了的姑娘,每次,你都会相信我,即使狼没有来,你也相信我。我们,就把这个可恶的病当做一只大灰狼,狼来了,我们要坚强,打跑这只狼,好不好?”小喇叭说。在那个年纪,或许无法懂得爱情,但一定会懂得友情,相信人生中最纯真最无邪的一段友情应该就是那个时候了。如果你在十几岁的青春年纪有那么几个很好很好的朋友,那么请你相信,这样的朋友会是一生一世的,是你长大成人走入社会之后,很难再碰上这么好的那几个人了。如同最纯真年纪就开始的爱情,纯粹,不含任何利益和目的,仅仅是因为喜欢,但往往这种感情大多都会夭折,因为逐渐成长的我们会开始懂得,美好的爱情也许有更丰富的一面。可是,这种爱情如果躲过了夭折,一旦坚持了下来,这种爱情就是天荒地老一生一世一双人了。苏西京回到家里,在一个极偶然的情况下,听到离婚后住在家里正和妈妈诉苦的姐姐说的一句话,起初是他隐约听到“他女儿”这三个字,苏西京侧对着门,细细一听,恍然大悟,苏丹抱怨着她和老唐还是有感情的,都怪老唐那个不争气的死女儿,生什么病不好,偏生了一个要死不活的病,先天性心脏病,害的她失去了肚子里的孩子,老唐还坚持要离婚搬回家住,都是那个死丫头害的。苏西京听得难以置信,她那么好好的一个女孩,怎么会是先天性心脏病人,他深深喜欢着的女孩,难道那么痛苦还要坚持和方腾分手,就是因为她是一个病人吗?他一定要把这件事告诉方腾,让方腾去找唐未欢,他们还是喜欢着彼此的,一定可以扛过这一关。她都病了,就更需要方腾在她身边鼓励她,陪伴她,她怎么还能失去自己喜欢的男孩子呢。苏西京打了几十个电话,先打到方腾的手机上,关机,又打到他家里,起初是没人接听,后来就直接接不通。方腾喝得大醉,家里的电话不停地响,他拔掉了电话线,他居然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女孩,他爱得要疯了,每时每刻都想念着她,她却喜欢的不是他。他一遍遍告诫自己不许想她,不许再找她,不许再有半点对她的怀念,可恶的家伙,靠近他,令他情难自拔,她却全身而退。苏西京打算第二天在学校把事情对方腾说清楚,谁知第二天,方腾就在学校里出了事。那天早上,天空还有薄薄的雾气,很冷,方腾穿着立领外套,双手插在口袋里,高高的个子和特有的气质,一走到校门口,立刻围上来一群女生。只是这一次和往日不同的是,似乎并不是一群无聊花痴那么简单,因为还有一堆人围着似乎在看什么热闹,方腾对这些向来不感兴趣,他径直走自己的路。“方腾,你等一下。”苏西京的声音。方腾停了一下脚步,两秒后,继续走,其实他心里没有生苏西京的气,还是好哥们,只是骄傲的他一时不知怎么面对苏西京。“方腾,你来了啊,我等你一早上呢,大清早你爷爷我就在这等你呢,孙子,见爷爷怎么都不喊一声啊。”冯猛的声音从人群中钻了出来。方腾听到冯猛说的话,拳头捏得直响。他没理会,往学校大门里走。“大家都来看看,他方腾是多么无耻的人,你们这些小女生天天崇拜方腾,他篮球打得准,炮打得更准啊,把我女朋友的肚子搞大了,还害得她流产,这学校难道对这种下三滥的学生不开除吗?”冯猛高声呼吁状。苏西京气愤了,恨不得冲上去给冯猛一拳,但顾忌到方腾,也许冲动会给方腾带来更大的麻烦,先忍忍看事态的发展再说。方腾当做没有听到,对冯猛这种小人,明摆是来造谣生事闹事的,他要是越理会,冯猛就会闹得越有劲。如果不是因为和唐未欢分开的事弄得他无心去理会任何人,像冯猛这样的口无遮拦,方腾早就上前狠揍一顿了,管他的,先打了再说。“我说方腾,你可真沉得住气啊,你把我马子肚子搞大了,你什么意思啊,是不是替你老爸报仇啊,当年我爸搞你妈,现在你搞我马子,哈哈,你比你爸有种啊你!”冯猛叫嚣着,说出了让方腾震怒的话。方腾边往回走边摘下手腕上的手表塞到苏西京的手里,说:“你别动手,我一个人足够放倒他。”冯猛忽然拉起地上蹲着的一个女孩,皮笑肉不笑地说:“怎么着,又想打我啊,你看看这个女孩,就是被你搞大肚子之后流产,变成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你敢打我,我就双倍还她,怎么,心疼了吧。”叶绘零散着头发,闭着眼睛一声不吭,衣服穿得单薄,也不知是害怕的还是冻的,瑟瑟发抖,嘴里小声念着听不清楚的话语,像是疯了一样。“打女人你算什么男人,不如单挑。”方腾拳头紧握,恨不得狠揍冯猛几拳。冯猛看了一眼叶绘,嘲讽着说:“我打我的马子,管你什么事,不都是你害的吗,你要是不把她肚子搞大,我能这么折磨她?单挑,这次找到花痴替你挡刀了吗?”“冯猛,你想和你爸一样进监狱是吗——”方腾冷冷地说。冯猛听了这话,受到极大刺激,喉咙里低吼着就朝方腾扑了过来,苏西京看着生怕冯猛会掏出刀来,方腾一个转身躲开冯猛的拳头,他长腿横扫,将冯猛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校长的车在这时缓缓朝大门扣驶进,这时门卫室里的两个胆小保安这才跑了出来,假装地呵斥着说:“干嘛干嘛,在学校门口也敢打架啊!”校长的头从车窗里伸了出来,车里似乎还坐着两个教育局的领导,来视察,一下就碰到这么多学生聚在门口,还有人打架,影响太恶劣了。“你们是哪个学校的?是不是都不打算念书了。”校长怒目瞪着冯猛,认出了冯猛就是这一带出名的小流氓,不是找中学生要保护费,就是没事拿手机拍女生的裙底,打架斗殴,进派出所跟进菜市场一样。校长又看看方腾,这个全校最受瞩目的男生,上一次就因为打架,要不是有那么多人保他,也被开除了,看在他功课成绩好,人缘好的份上,只是记了一次过。“方腾,你是怎么一回事?上次记了大过,才多长时间啊,你是不是不想在学校念下去了,成日跟这些社会青年混在一起,学校门口是菜市场吗,打打杀杀,想造反啊。”校长说。“校长,这次不是怪我,我不是您学校的学生,您管不着我,可他是你学校的吧,我告诉你,你学校的学生把我马子的肚子搞大了,还弄流产了,你看着办,怎么个处理法吧,还有这小子打伤我了,得赔医药费。”冯猛一副不要脸的神情说。方腾气得挥拳又要打冯猛,被苏西京拉住了,这情况看,方腾再动手一定会吃亏,毕竟校长在啊。校长从车上下来,走到叶绘的面前,看叶绘应该不是自己学校的女生,校长问:“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会调查,不许再动手,否则全部送派出所!”“校长,你问我女朋友就知道了,再说,那天在寂寞城很多人都见着他抱着我女朋友在那亲,那么多双眼睛都看到了。”冯猛说着,得意的目光斜瞟着方腾,他又伸手在叶绘的后背上捅了捅。“我说我说,是的,是方腾让我怀孕,他让我去做流产,我不去,他就把我打流产了。”叶绘像背书一样说完就把头低得死死的。周围的人听了哗然一片,都议论纷纷。校长看着方腾说:“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吗?”方腾不争辩,只是扔下一句话:“你要信他就开除我吧。”苏西京劝方腾赶紧向校长道歉解释清楚,方腾挥着一拳就打在苏西京的肩上,说:“你给我滚开!”方腾也没想到自己会对苏西京出手,他说:“对不起,我心里很乱。”方腾一个人坐在操场上,也没去上课,他已预料到学校对他的处罚了,他做好了最严重的后果,开除,顶多就是开除,冯猛想要的不就是这个结果吗?唐未欢中午放学,和小喇叭一起走出校门,打算去阿刺的家里拿上一次丢在阿刺家的围巾。她要多和朋友笑笑闹闹,努力让阴霾扫开,走到学校转弯的地方,看见叶绘躲在一棵树下,见到她,就朝她跑过来。叶绘拉着唐未欢的手就跑,小喇叭赶忙跟在身后,跑到一个隐蔽的树丛后面,叶绘这才内疚地说:“对不起,我不想这样的,是他逼我的,我不想害他的。”“怎么了,叶绘,你别急,慢慢说啊。”她安抚着叶绘。小喇叭在一旁盯着稍,像是生怕被人偷听一样,三个人好像间谍组织。“是这样的,早上冯猛把我带到三中校门口,逼着我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认我怀过方腾的孩子,我是被逼的啊,我承认了,我不承认的话,他就打我,不停地打我,我真的被他打怕了。”叶绘哭诉着,手臂上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他总是打你吗,你怎么不跑呢,方腾怎么样,事情很严重吗,那个孩子明明就是你和冯猛的啊,难道有人相信吗?”唐未欢急了,牵累到方腾,她怎么能不着急。“都信了,三中校长都勃然大怒了,冯猛是故意要害方腾的,那次在寂寞城,方腾和你赌气吻我,很多人都看见了,怎么办,我不想这样害人的。”叶绘说。小喇叭本来就不喜欢叶绘,她说:“你不想害人,可你总在害人,你和冯猛还真他妈是一对害人精,上次害的欢欢中了一刀,你还要来害方腾吗?”“你快说说,该怎么可以帮帮方腾呢?”唐未欢着急得要疯了。“你去作证,只有这个办法了,上一次冯猛在巷子里打我,你不是在吗,那时你就知道我怀的是冯猛的孩子了,你帮方腾做一次证,他就不用被开除了。”叶绘走了之后,唐未欢整个心思都飞了出去,飞到了方腾身边,他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他一定很不快乐,她不能在他身边给他安慰。她给他作证,证明她亲耳听到的那些话,方腾是无辜的,是冯猛在陷害方腾。可好不容易才疏离了他们之间的关系,难道又要重新有联系吗?在去阿刺家的途中,她一直纠结着,毫无头绪,要想一个办法,既能帮助到方腾,又能撇清她和他关系。在阿刺家里,唐未欢拿了围巾,却瞥见阿猬的打开的衣橱里,挂了一件方腾的外套,那件牛仔外套,居然挂在阿猬的衣橱中,而接下来,又在阿猬的化妆包里,看见了那支名叫不期而遇的眉笔。她错误地以为,是方腾送给阿猬的,不然阿猬怎么会有这些东西呢?原来他这么快,就找了新的恋人,还送了同样的眉笔。其实方腾的外套和那支眉笔都是阿猬那次在医院里偷偷拿走的,阿猬没想到唐未欢会来到家里,没藏好这些东西,被唐未欢看见了,阿猬有些慌乱,很快阿猬头脑就一转,说:“方腾啊,懒家伙,衣服自己不愿意洗,让我帮他洗,唐未欢,你干嘛和方腾分手呢,不然这些事肯定是你来做了。还有那支眉笔,他是不是也送过一支一模一样的给你啊?”阿刺把围巾拿给唐未欢,对着阿猬语气很重地说:“你说的是什么话啊,都是朋友,为了个男生,至于这样吗?”唐未欢怕她们姐妹俩吵起来,忙起身拿着围巾就走,也因她的心里太难过了,分手是她提出来的,也是她说她不喜欢他了,当看到他的衣服出现在另一个女孩的衣橱里,她还是很难受。“我走了,阿刺,谢谢你帮我把围巾洗干净了。”她走到客厅,想起什么,又走回房间,对阿猬说:“你听说了早上三中门口方腾的事吗?”“当然听说了,方腾什么事都告诉我,你不珍惜他,自有人珍惜他。”阿猬握着眉笔,对着镜子描来画去。小喇叭实在听不过去了,大着嗓门说:“阿猬你说话态度注意点啊,你是不是欠扁啊你。”唐未欢让小喇叭别这样说,她走到阿猬身边,说:“你喜欢方腾,那你为何不帮他一下。整件事我都知道,叶绘肚子里的孩子是冯猛的,这是我亲耳听到的,那天小喇叭也听到了,不如这样,你作证,你就说你听到的,你这么对校长说,只要校长再多问几个学生,事情一定能查清楚,方腾也就不会被冤枉而开除了。”阿猬抬头看着她,笑靥满面说:“那你为什么不自己去做这些,去讨好一下方腾。”“我不喜欢他了,不如把这个讨好的机会送给你,我们是朋友啊。”唐未欢说。那天下午,阿猬果真走进了校长办公室,她还很有能耐地找了好几个学生,都证明方腾没有和叶绘交往过,阿猬说她是亲耳听到冯猛和叶绘之间的谈话,叶绘是怕被打逼着来嫁祸方腾的,至于在寂寞城亲了叶绘,亲一下也不会怀孕吧。方腾总算是无事了,写了一份检讨,校长也有个台阶下,他也不想因为一个社会小混混而失去一个成绩好在学校影响力很大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