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尼亚传奇:银椅

有一天,纳尼亚的王子瑞里安突然消失了,在凯斯宾国王近乎绝望地放弃时,狮王阿斯兰召来了男孩尤斯塔斯和女孩吉尔,要他们遵循指示寻找王子。环境恶劣的冰雪荒原,诡异的绿衣夫人与黑骑士,巨人聚居的哈丰王宫,与光明隔绝的地下世界,等待他们的到底是成功,还是危险?

地下人的秘密
斯卡罗布总算轻松了一些,大家需要这片刻的休息时间。此前女王把大门锁上,并且下令不许地下人进来打扰,所以这会儿他们也不必担心地下人会突然闯进来。他们需要先把普德格伦烧伤的脚处理一下,这是首要之事。于是他们就从王子的卧室拿来几件干净的衬衫,将其撕成碎布条,在上面涂抹上饭桌上的沙拉油和黄油,这样的简易绷带还算凑合。缠好绷带后,他们都坐下来吃了些糕点,然后便开始讨论如何逃出地下世界。
根据瑞里安王子所说,这里有不少通道能回到地上,因为他不止一次被带出去过,许多出口他都走过,不过每一次都是女妖带着他坐船渡过阴海,抵达出口,他自己没有走过。没有女妖在他身边,只有他们三个陌生人的话,要想在港口借一艘船,说不准会遭到那些地下人的盘问,这是个非常伤脑筋的问题。不过,有一个新出口就在海的这边(也就是那个为入侵地上世界而准备的出口),只需走几英里路程就能抵达。那个出口马上就要挖通了,据王子了解,只需要再挖几英尺,就能连通地上世界,或许现在已经完工了——女巫之所以回来,有可能就是要告诉他这个消息,从而启动入侵计划。就算现在还没有彻底挖通,他们也可以自己接着挖,因为挖掘现场并没有看守。如果路上没有人阻拦,顺着这条路线走,他们只需几个小时就能出去。只是,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并不容易。
“你想问我什……”普德格伦刚刚开口,斯卡罗布就打断了他。
“嘘——听,那是什么声音?”
吉尔说:“我也疑惑了好久呢。”
实际上,那个声音他们都听到了,而且越来越响,只是谁也不知道它是从什么时候响起来的。有那么一会儿,就像是有一阵微风掠过,发出微不可闻的晃动声,又像是从非常遥远的地方传来的人来车往的喧嚣声。没多久,它就变成了像海浪一样大的呼啸声,又过了一会儿,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撞击一样,变成了轰隆隆的巨响。到了最后,他们听到了山呼海啸般的吼叫,里面夹杂着话音。
“伟大的狮王啊——”瑞里安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窗户边上,将窗帘拉开。“这片死寂的土地长出舌头来了!”
另外几个人围了过来,向外面望去。
映入大家眼帘的第一个景象是一大片苍茫的红光。那片红光在他们头顶上几千英尺高,将地下世界的穹顶映照得通红明亮,他们甚至能够看清穹顶的岩石。这红光的源头是城市的另一边,那里让人觉得无比压抑,有许多黑沉沉的高楼大厦。那边的街上正上演着不可思议的事情,通往城堡的街道同样被红光照亮了,似乎拥挤而无声的地下人一下子全部消失了,只有几个人形的影子在那里躲躲闪闪。他们悄悄躲在门廊和墙壁的阴影里,似乎很害怕被别人发现。他们飞快地穿过空地,然后蹿入隐蔽处。最诡异的是,呼喝声和吵闹声响彻了每一个角落。接着,港口那边也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嘶吼,那吼声越来越响亮,让整个城市都震动起来了。
“出什么事了?”斯卡罗布吃惊地问道,“谁在叫喊,是那些地下人吗?”
王子说:“不太可能,我被软禁的这么多年里从来没听过哪个地下人会大声说话,多半是一种没见过的魔咒。”
“看那边!”吉尔说,“那红光是什么东西着火了吗?”
普德格伦说:“要我说的话,那边应该是地下火正在往外喷发,即将形成一座新的火山。我们都会被埋葬在火山的中心,我一点儿都不奇怪。”
“快看!那艘船那么快!可是我没看到有人划船啊。”斯卡罗布说。
“看!天啊!”王子说,“船向港口这边来了……到街上了!哦!那些船都驰进城市里面了!天啊,海水正在上涨!要发洪水了吗?阿斯兰在上,幸好城堡建在高地上。可是,这水涨得这么快,恐怕很危险啊!”
吉尔惊叫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先是火灾,后是洪水,而且那些家伙也在街上到处乱窜。”
“照我看,这肯定是女妖下的魔咒,只要她死了,她的地下王国也会消亡,而杀死她的人会在五分钟后被大火烧死,被水淹死,或者被泥土掩埋。她就是这样的人。”普德格伦说。
王子说:“我的沼泽怪朋友,你分析得很对。当我们的剑把女妖的头颅砍下来的时候,她的一切魔法都失效了,所以她的地下王国也无法继续存在。现在我们所看到的这一幕,正是地下世界的末日。”
普德格伦说:“殿下,就是这样。”
吉尔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停顿了,她说:“那么,我们就只能站在这里等死吗?”
“干等着不是个好主意。”王子说,“我们应该立刻前往大院的马厩那里,把我的马黑炭和女妖的马雪花(那是一匹很不错的马,理应有一个真正配得上它的女主人)救出来。之后我们就赶紧往高一点的地方跑,希望能找到一个出口。实在不行的话,两个人骑一匹马,只要它们发挥得好,应该能够逃过这场洪水。”
“殿下,你不穿你的盔甲吗?我讨厌那种怪模怪样的家伙——”普德格伦说着往街道上指了指。大家往下面看去,只见从港口那边跑来一大群东西,已经离他们不远了,看起来像是一支训练有素正准备冲锋的士兵——那并不是地下人,因为地下人总是浑浑噩噩的。他们一边寻找掩护身体的地方,防止城堡里的人从窗户里发现他们,一边向这边冲来。
王子说:“说起那副盔甲,我现在都不敢再多看它一眼。每次穿戴上它时,我都像是被关在一个被魔咒和奴役的毒气充斥的地牢里。我只需要拿上我的护盾就够了。”
他走出房间,回来时,有奇怪的光芒在他的眼睛里闪烁。
“瞧!朋友们,一个小时之前它还是黑色的,而且不显示图案,不过现在你们看!”他一边说一边把盾牌举到他们面前,这面盾牌已经变成银白色的了,上面刻着明红色的狮王图案,连樱桃和鲜血都比不上它的色泽。“我们必须坚信,无论我们的守护神阿斯兰是想让我们生还是想让我们死,我们都必须勇敢面对,无所畏惧。现在我们要一条心,我建议大家都跪下来吻一吻他的图像,相互握握手,就像即将离别的朋友那样。然后我们就冲出去,到城下接受那致命的狂风暴雨。”
他们都按王子的话做了。斯卡罗布在跟吉尔握手时说:“吉尔,永别了!我是个胆小的人,真的很抱歉,我向来缺乏勇气。我只盼望你能够安全地回家。”“尤斯塔斯,再见!我也很抱歉,我一直都像个笨蛋一样。”吉尔说。这是他们第一次叫对方的教名[1],在实验学校里没有人会这么叫。
王子将门推开,几人走下楼梯,没有看见侍卫,楼下的大房间里空无一人。吉尔拿着一把刀,另外三个人各拿一把剑。他们借着惨淡阴郁的灯光穿过一条走廊,然后踩着一阶阶楼梯走下去,一路上都没有受到丝毫阻拦。
走到这里后,城堡外面后的声音小多了,不像在楼上房间里时听到的那么大声了。这边的屋子里依然看不到一个人,死一般寂静。他们转过拐角,来到最下面一层的大厅里,在这里总算看到了一个地下人,他正在扫荡桌子上所剩无几的食物,就像风卷残云。这是一个长着一张猪脸、面无血色的东西。他看到他们后,发出一声尖叫(叫声也像猪),飞快地躲到一张凳子下面,那条长尾巴甩了一下,躲在了恰好让普德格伦够不到的地方。紧接着,他飞快地穿过另一边的门逃了出去,追都追不上。
他们出了大厅,来到院子里。吉尔闻到一股马棚的味道,在地下世界遇上这样的地方,能闻到马棚的味道,她感到非常踏实、舒服、怀念。上个学期时她还学过骑马呢,恍惚间,她还以为回到了家里。
“天啊,你们看那边!”斯卡罗布说。
城墙外面有一团耀眼的火光冲天而起,在天空炸成晶晶点点的绿芒。
吉尔不确定那是什么,问道:“是烟花吗?”
“我想是的。”斯卡罗布说,“但是……地下人怎么可能放烟花?要么就是在传递信号。”
普德格伦说:“我敢拍胸脯说,咱们有麻烦了。”
“朋友们,一个人一旦踏上冒险的征程,就必须忘掉恐惧,甚至不能怀有希望,不然的话,不论获救还是死亡,他的理智和名誉都将不复存在。”王子说着将马厩的门打开了,“嗨,美丽的姑娘!噢,我的伙伴们!黑炭,别着急!别这么粗鲁,雪花!我一直记着你们呢!”
因为奇怪的光亮和喧哗声,两匹马都焦躁不安。这时候,吉尔居然非常勇敢地径直走到了两匹马的中间,毫不在意它们正在喷鼻气,跺蹄子。她在穿过那些黑黢黢的山洞时,还是那么害怕和怯懦呢。没用多长时间,她就协助王子把马鞍和马辔头套好了。高昂着头颅的两匹骏马“嗒嗒”地走到院子里,看上去精神极了。吉尔骑到雪花的背上,普德格伦坐在她的后面。黑炭的背上,王子骑在前面,斯卡罗布骑在后面。
马蹄激起一声声响亮的回音,他们走出大门,来到了街道上。
“比较庆幸的是,被烧死的可能性不太大。”普德格伦说,他指了指右边,距离他们不足一百码的地方,海水汹涌,房屋的墙壁正在被一下下地拍打着。
“那边的坡道很陡,大家不要害怕。现在洪水才刚刚涨到能把那座最大的山淹没一半,虽然前半个小时涨得很快,不过再等两个小时,就越来越缓了。最让我担心的反倒是那个……”王子指着一个块头又高又大的地下人。他长着野猪的獠牙,后面跟着模样形形色色的六个地下人,他们刚从一条巷道里蹿出,就又躲进了房屋投下的阴影里,从他们的视野里消失了。
几人在王子的带领下一直朝着发出红光的方向走去,只是稍稍偏左一点点。他们的计划是先从火海绕过去(如果那真的是火的话),然后上到高地,在那里寻找到那条新挖出来的、能够通往出口的通道。
和其他三人相比,王子的心情明显很愉快,甚至在马背上吹起了口哨,还唱了几句老歌谣,是关于阿钦兰的霹雳拳手柯瑞的传说。这也是合乎情理的,他被魔咒控制了这么多年,如今终于重新获得了自由,怎能不高兴呢?跟那段可怕的经历相比,现在的任何危险都像是游戏般微不足道,尽管在其他人看来,这一段旅程是惊心动魄的。
轰隆隆的房屋倒塌声,船只之间的碰撞声在他们后面混杂在一起,借着那片血红色的光芒,他们能看到地下世界的穹顶。那片诡异的红光已经不远了,看起来并没有蔓延开来,但是从那个方向不断传来惊叫声、嘶吼声、呼喊声、惨叫声、笑声、嘘声……各种各样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各种各样的烟火在头顶亮起,这一切到底代表着什么,谁也猜不透。
离他们比较近的一些地方,有的被那种红光照亮,有的则被令人直冒寒气的各种地精灯照亮,不过更多的地方依旧是漆黑一片,两种灯光都照射不到。正是这种地方不断地有地下人的身影蹿来蹿去,一双双眼睛死死盯着他们几人。这些地下人好像很怕被人发现,所以总是找地方躲躲藏藏。他们有的长着一张大脸,有的脸很小;有的长着大大的死鱼眼,有的长着熊眼一样的小眼睛;有的长着獠牙,有的长角;有的长着短鬃毛,有的披鳞挂羽;有的长着如鞭子一样的鼻子,还有的长着如胡须一样的下巴。形形色色的地下人不时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每每遭遇,王子就会拔出剑来,做出要进攻的姿势,然后这些地下人就会发出各种各样的尖叫,逃窜到漆黑的犄角旮旯里。
他们穿过一条条陡峭的坡道,离洪水越来越远。不过就在他们即将出城时,情况急转直下。他们离红光区域非常近了,而且和它处在同一水平线上,但直到现在也无法看清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在这红光的映照下,他们看到了密密麻麻的地精正在朝着红光移动,他们走起路来一蹿一蹿的,现在都把脑袋转向他们这边,停了下来。无疑,这些都是他们即将面对的敌人。
“如果让我分析的话,王子殿下,我觉得这些家伙是想跑到咱们前面,对咱们进行拦截。”普德格伦说。
王子说:“我也这么认为,我们根本做不到杀出一条血路逃出来,普德格伦。这样吧,我们骑马往那栋房子跑,快到跟前的时候,你们就躲进暗地里,我和吉尔小姐吸引住这些家伙们的注意力,继续往前走一段。你们不用怀疑,他们肯定会跟着的,因为我们身后已经尾随了不计其数的这种玩意儿。到时候,你就发挥你那长胳膊的作用,趁着他们经过你埋伏点的时候,你就伸手抓一个活口。我们必须弄清真相,起码要知道他们要怎么对付我们。”
“但是,抓住了一个以后,其他的家伙就不会冲过来营救它吗?”吉尔问。她已经很努力地让自己保持镇定了,可声音还是有些颤抖。
王子说:“小姐,如果真的发生那样的事,你将亲眼看到我们战死在你的身边,而你自己……就祈祷阿斯兰来救你吧。好了,准备吧,普德格伦,我的朋友!”
沼泽怪轻盈如猫,飞快地冲进阴影里,其他几人则继续缓慢地向前走。接下来的几分钟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煎熬。忽然,身后传来一连串令人汗毛倒竖的尖叫声,然后响起普德格伦的声音:“够了,如果你不想受伤的话就不要叫了,明白吗?让人听了还以为是在杀猪呢。”
“干得好!”王子大声喝彩,一边调转马头,骑着黑炭回到房子的角落里。“尤斯塔斯,麻烦你先牵着黑炭。”他从马背上跳下来,这时普德格伦把那个逮住的家伙拉到光亮处,三个人都一声不响地看着。
这是一个可怜兮兮的小地精,身长不超过三英尺,头上有一块凸出的部位,看起来像鸡冠。他的一双小眼睛红彤彤的,嘴巴和下巴酷似小河马,又大又圆。这种形象的家伙如果换一个场合的话,肯定会惹来他们的大笑。
“地下人,过来!”王子站到他的面前,手中的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如果你做一个老实的地精,我不会要你的命,如果你敢耍心眼儿,你就完蛋了。懂吗?普德格伦,我的好伙计,你把他的嘴巴捏得那么紧,让他怎么说话呀?”
普德格伦说:“虽然不能说话,但他也咬不了人。要是我的手像你们人类的手那样又软又笨(不包括高贵的王子殿下),恐怕早就血肉模糊了。话说回来,就算沼泽怪也经不起他的牙齿。”
王子冲地精说道:“浑蛋,你敢再咬一口,我就要你的命。普德格伦,放开他的嘴吧。”
“啊……呜……”地下人尖叫,“放了我,放了我,不是我干的,我什么都没干。”
“没干什么?”普德格伦问。
地精说:“不管你们这些大人们说我干了什么,我都没干。”
“你叫什么名字?”王子问,“另外,你们这些地下人今天都在闹腾什么?”
地精抽抽搭搭地说:“呜呜,求你们了,大人们,求求你们了,你们行行好,千万不要把我说的话告诉女王陛下。”
“你口中的女王陛下已经死了。”王子语气严厉,“是我亲手杀了她的。”
“啊?死了?女妖死了?”地精惊叫,“她被大人您杀死了?”他好像一下子放轻松了,“这样的话,我们就是朋友了,大人!”
王子把剑往边上挪了一两英寸,普德格伦让他坐起来。地精用他那红彤彤的小眼睛扫视了一下四人,然后发出了笑声,开始回答他们的问题。
[1]基督教会中,当婴儿出生和受洗时由牧师或父母取的名字,以区别于姓氏。——译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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