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远回首:“水井。” 听了他的话,方厨子眼睛深处闪过一抹不自然。这一抹恰好被顾远捕捉到——看来,他猜测的没错。 方厨子回道:“水井在咱们住的小院里,打水,都在那儿打的。” “哦?是吗?上回我可没注意。” “不知道你要找水井做什么?” “想看看,你带我去。” “好。” 两人穿过拱门进入西小院,方厨子指向院子里的一个角落:“府上用的水都在那口井取。”顾远一路巡视过去,这条小径上,还有顽qiáng的野花在盛开着。 有趣,真是有趣。如果这真是白府用了几十年的水井,这路,早就被踏平了吧。 踏过小路,走到水井前,顾远伸手抚摸水井的内外井壁,他说:“这口井,看起来很老。”可奇怪的是,周围杂草茂盛,这种迹象表明,这口井有多年未使用,而最近又开始用上了。 似在qiáng调般,方厨子说:“这么多年来,白府一直在用这口井。咱们府上,也就只有这口井。” “可为什么要把井建在这里,而不建在灶房附近呢?” “这……这个我也不知道。” 顾远收手:“方厨子,幸儿死亡的事情,你可知道什么?” “我不知道。”顿了一下,方厨子有些犹豫地低声道,“顾探长,这白府,有点邪门。” 顾远挑眉:“哦?怎么邪门法?” 方厨子脸上的神色开始变得有些惊怖,他说:“我、我、我看到鬼影了!” “鬼影?” “前、前天晚上我起夜,看到有个影子爬过,起初,我以为是野猫,但那是个人。” “那人长什么样?” “当时天黑,看不到脸,我只看到她披散着头发爬过回廊,之后,爬到墙上消失不见。” “你在哪里见的她,带我去看看。” “就、就在这个小院里。” 顾远随方厨子站在回廊下,方厨子指着一处:“她就是从这里爬过,然后上了墙头消失不见的。”顾远顺着他指向的方向开始走,一路过去,没发现什么痕迹。到墙下,他伸手勾住墙头,身体一跃而起,蹲落在墙头上。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看到灶房前那棵孤零零的树。 顾远从墙上落下,方厨子说:“我要做早饭了,不然二小姐赶不及去女校。” “好。”顾远离开了方厨子这边,去找车素薇,车素薇说:“顾探长,第三名死者,没有家属。尸体,巡捕房收了。” “收殓吧。”不用猜也知道她打算解剖这具无主尸体。若幸儿有家属,是绝对不许任何人动尸体的。当初车素薇的义父,因为解剖尸体的事情,被人误解被人骂,现在上海各个巡捕房,没有一个医士敢解剖尸体,沿用的都是前清的老法子,只凭外表判断死亡结果。 车素薇借了白府上的电话机,没多久,有人来运尸,车素薇告辞离开。 顾远留在白府,作为客人,他与白府上的人吃了早饭。桌上,他见到了在圣玛利亚女校读书的二小姐白时香。问了白时香几个问题,对方表现得十分冷淡,还有些不耐烦。饭后,顾远想拜访大小姐白时梦。对于他的要求,白时英一口拒绝:“时梦姐身体不好,顾探长不要打搅。” “白少爷,我只是和时梦小姐聊聊天,绝口不提案子的事。” “那也不行。” 顾远无法,他道:“既然不见,那白少爷和我聊聊大小姐的事情如何?” 白时英俊眉一拧:“你为何一定要谈姐姐的事?” 顾远笑道:“我听说时梦小姐生得国色天香,是上海滩第一美人。作为男人,听了这话,能不心动吗?” 白时英可不相信他的浑话:“姐姐从小身体不好,无法长时间站立,所以不能与人jiāo往。” 顾远意味深长地说道:“啧,这就奇怪了。” “奇怪?”白时英不解。 “明明知道时梦小姐身体不好,却还从小给她缠三寸金莲,这样,岂不像是……故意不让她出门见人吗?” “胡说八道!”白时英一怒。 “若不是,为何长姐缠上三寸金莲守着前朝那一套,妹妹却上洋人办的学校?两相比较下,这冲突不是很明显?” “那是大娘要爹这么做的!” “谁告诉你的?” “我娘说的!大娘临死前,嘱托娘,说一定要给姐姐缠足!” “原来是二太太说的……我记得,你和时梦小姐同岁?” “我比姐姐小几个月。” “那你可还记得小时候的事情?” “三岁的时候,我离开上海回北京外婆家住了两年。到了五岁,娘才把我接回白府。” 听到这里,顾远脑海闪过“记忆淡化”这四个字。他问:“白少爷可还记得离开白府之前的事情?”听了顾远的话,白时英猛然发现,自己只记得去了北京之后的事情。他努力地想,怎么都想不起离开白府之前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