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蓝秋和同伴小周一起,在泥里费力地走了三个多小时,才走到乡里的商店。本来只有三、四里的路程,却用了几十里的时间,小周一边走,一边骂,“这哪里是扶贫,简直是发配。”蓝秋就劝小周,“你可千万别这样说。我们来这里确实是扶贫的,如果人家比我们的日子还富裕,让我们来干嘛啊!”蓝秋和小周买回塑料,开始找锤子和钉子,借了几家,才借到锤子。小周说:“真服了你了,这个破地方,我一天都不想呆了,明天我就走。”小周说。“小周,不能有这样的想法。如果你走了,剩下我自己,不是更孤单了吗?”小周想想也是,于是说:“那我们快点帮人家致富,然后早点回去。”蓝秋点点头,说:“有道理。明天我们就去走访,看看这个村子究竟需要什么帮助?我们也好采取措施去帮助他们。”蓝秋和小周在走访中发现,村子里的贫困户占了村民中的三分之一,他们普遍面临着过冬难的问题,想起汪勤的讲话,要用真情为群众办实事、解决问题,同时也要扶持农户,蓝秋和小周决定首先帮助贫困户解决过冬问题,然后再扶持农户发展养殖业。如果有条件,还要帮助贫困户安置一些就业岗位,计划好了这些,蓝秋才和小周回城。两个星期没见蓝秋来上课,汪勤担心蓝秋在农村遇上困难。到了第三个星期的时候,他看到了匆忙跑进教室的蓝秋。“你怎么缺课了?”汪勤问。“我忙。”蓝秋说完,就后悔自己失言了。心道:自己再忙,也没有区委副书记忙啊!“扶贫是大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不要客气。”汪勤说。“确实需要帮忙,我们是同学,我也不客气了。我有个想法,先做好三件事,第一件是帮村里修路,不是说要致富、先修路吗?第二件是解决贫困户的过冬问题,很多人家窗户上连玻璃都没有,冬天怎么过?第三件是扶持贫困户发展养殖业。有了副业,他们就有了多余的收入,致富才能有希望。”“你的想法不错。回头我帮你想点办法。”汪勤说。“真的?老同学,我代表土梁子村的贫困户谢谢你!”蓝秋说着,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先别谢我。我还没帮上忙呢!”汪勤笑。老师走了进来,两个人停止了说话,专心地听讲。日子周而复始,蓝秋风里来雨里去,已经学了快一年,她奔波在学习和扶贫这两条路上,跟家人甚至多说一句话都觉得很奢侈。高霞只要一看见蓝秋,就催她赶紧找个男朋友,否则,将来嫁不出去。蓝秋把自己的时间安排得很紧,不让高霞再跟她唠叨自己的恋爱大事。一旦父母问起来,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们。又是一个周末,蓝秋站在村路边等客车,客车摇晃着驶来,蓝秋招手让客车停下,司机喊:“满员了,坐下一辆吧!”蓝秋看看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如果不坐上这班车,晚上的课程就要耽误。“师傅,您就让我上去吧!晚上我有课,回不去就耽误了。”蓝秋有些焦急地说。“上来吧!”司机说。蓝秋挤上了拥挤的客车,车里的汗味、烟味,夹杂着臭烘烘的脚丫子味,让蓝秋闻着一阵阵发呕,可她控制着自己强忍了下来。这台大客车除了载人,在车顶上还装了很多农副产品,已经超载的大客车,像不堪重负的老人家,人老了走路腿脚不灵便,这台客车也是一路吭哧吭哧地走,到了半路,车带就瘪了下去。司机喊:“不让你上你非上,你看看,车胎都瘪了,真倒霉。”蓝秋知道司机在说她,她也不说话,默默地下了车。期待着能够幸运地换乘另一辆车。没过多久,路上又开来一辆车。这是乡政府的车,开车的司机认出了蓝秋,车子开到蓝秋身边的时候,按了一下喇叭,蓝秋回头一看,认识,司机把车停下,问:“蓝老师,去哪?我送送你。”“如果顺路的话,把我带到公共汽车站吧!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上课要迟到了。”蓝秋有些焦虑地说。“快点上来吧!我送你。”开车的小伙子说着,发动了车子。虽然乡政府的车送蓝秋到了公共汽车站,帮蓝秋节省了不少的时间。可是,蓝秋上课还是迟到了。讲课的教授平时很严厉,没正式讲课之前就曾经告诫全班同学,如果上课你迟到了,你就别进来了。你一进来,影响我讲课的情绪。于是,凡是迟到的同学,都自觉地等到下课休息的时候,再趁乱走进教室。今天,蓝秋就是这样的情况。汪勤上半节课没见到蓝秋,心里正琢磨着蓝秋怎么还不来的时候,蓝秋趁着课间休息走进了教室。汪勤问:“怎么才来?”“别提了,大客车中途坏了。只好搭车到汽车站。还好,总算赶回来了。”蓝秋侥幸地说。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下一次上课的时候,汪勤特意让司机绕道去了蓝秋扶贫住的村子的村口小路上等蓝秋,可是,司机左等右等,也没等来蓝秋。看着天色已晚,不得已返回了市内,直接去汪勤上课的学校,等着汪勤下课。蓝秋因为上次乘车的倒霉经历,这一次特别注意时间,她提前从村里出发,一路很顺畅,准时来到了教室里。蓝秋进来的时候,汪勤还没到。蓝秋并不知道汪勤此刻正在村子边上等她,看着汪勤的空位子,她若有所思地拿出了笔记本,认真地记笔记。只要蓝秋或者汪勤两个人中有一个人记好笔记,考试的时候他们就不用愁了。汪勤的一片好心落了空,蓝秋还不知道。汪勤是有身份的人,他不事张扬,接蓝秋迟到的事,汪勤一直没告诉蓝秋。朴木去看舅舅卢再勋的时候,卢再勋刚从教育局回来,见到朴木,高兴地迎上去。“你小子怎么想起来看我了?”他一贯对朴木说话是这样的口气。“想您了就来了呗!”朴木跟舅舅卢再勋说话很随意,没有代沟,更没有隔阂。如果没有卢再勋,就没有朴木的一切。“我去局里了,听说你那个同事蓝秋被发配到农村去了,扶贫一年。”卢再勋不无遗憾地说。“怎么能让一个女人去扶贫呢!”朴木认为有些工作不适合女人干。“扶贫是不分男人女人的,只要外出工作,男女都一样。”卢再勋说。“可是蓝秋跟别人不一样,她是写文章的。”朴木从骨子里认为蓝秋只适合写字,而不适合做那些辛苦的工作。“拿你没办法,让你和蓝秋恋爱,你又不肯,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一个是大男,一个是大女,再往前走一步,你们就是一家人了。没见过这样的。”卢再勋说。“不说了,舅舅。改天我再来看您。”朴木说着,走出了舅舅家。舅妈留他吃饭,他也没听,出了门,骑上自行车就往教育局赶。老穆对朴木的印象很好,他破例告诉了朴木蓝秋去的地方,让朴木感动。朴木骑着自行车来看蓝秋的时候,小周有事回家了。蓝秋一个人正愁烧火做饭的时候,朴木走了进来。“蓝老师在吗?”“是你?怎么找来的?”蓝秋看见朴木,惊讶地问道。“是我。”朴木平静地说。“嘿,你来得正好。正不想做饭吃呢!走,我请你下馆子,尝尝咱们农村的特色菜。”蓝秋笑着说。“好啊,正好想喝点小酒呢。”朴木说着,跟着蓝秋往外走。村子东头,靠近公路的地方,有一家小饭店,蓝秋跟小周曾经在这里吃过饭,饭菜味道还不错。蓝秋领着朴木走进小饭店的时候,引来了众人热情的目光。在乡野的淳朴民风里,一个姑娘后面跟着个小伙子,谁都会毫无疑问地认为,朴木就是蓝秋的男朋友。就连蓝秋自己都觉得,身边走着朴木,心里有一种安全感。蓝秋为朴木点了这个地方的特色菜,羊杂汤和扒肉条,炝炒甘蓝和小鸡炖蘑菇。她征询地问朴木:“喝点酒吗?”“当然。这么好的菜,不喝酒就可惜了。”朴木说。蓝秋就让服务员给朴木上了两瓶啤酒,自己却点了2两绿豆烧酒。等菜的时候,蓝秋给朴木斟满了一杯茶水,说:“喝吧,骑车走了这么远的路,一定很渴。”“我当锻炼身体了。”朴木笑着说。蓝秋注视着朴木,几年没见,朴木瘦了许多,看着他被阳光晒得通红的脸,蓝秋的心里一阵感动。菜上齐了,酒也斟满了。蓝秋和朴木碰了杯,朴木干了一杯啤酒,蓝秋喝了一大口白酒,呛得眼泪流了出来。朴木不时地注视着蓝秋,几次欲言又止,蓝秋此时怀着感动,劝朴木多吃点菜,她也没往其它地方想,跟朴木打听着老局长的身体和生活状况,又提到了李老师,蓝秋发现,酒逢知己千杯少,自己目前就是这样的状态,她滔滔不绝地说着,朴木不时地插话,但多数时间在倾听。蓝秋的兴奋感染着朴木,朴木也流露着快乐。自从两个人一起分配到学校,他们还是第一次这样无拘无束地一起喝酒,一起交谈,朴木是高兴的,但是,不时流露出的疲惫神色没能逃过蓝秋的眼睛。“朴木,你是不是很累?”蓝秋问。“不累。我是高兴。”朴木答。“难得。真的谢谢你能来看我。”蓝秋真诚地说。“我要谢谢你,是你给我机会让我离你这么近地交流。可惜,物是人非,我们都老了。”朴木不无遗憾地说。“我老了。你还是那么年轻,那么阳光。”蓝秋赞道。朴木的眼神黯淡了一下,立即又精神起来,“希望我们的心灵永远阳光。”“没错。”蓝秋伸出手,与朴木握了握。从小饭馆出来,朴木推着自行车,蓝秋走在朴木的身边,朴木不说话,一副很满足的样子。蓝秋问:“朴木,在想什么?在学校还好吧?”“我还好。只是你一个人在这里受苦,我的心里有点......”朴木有些说不下去。蓝秋看到朴木的神情有些忧郁。她故作开心地说:“这里的空气特别好,以后有机会我建议你也来扶贫,就当旅游了。”“这可没有旅游那么简单。我什么都明白的,有时甚至在想......”朴木欲言又止。“想什么?”蓝秋不知道朴木要说什么。朴木看到蓝秋的状态,其实在心里是有些后悔的,如果蓝秋还在学校当老师,会不会比现在要好些呢?至少,要少吃很多苦,不用到这样偏僻生疏的地方来锻炼的。看看天色已晚,朴木站直了身子,意味深长地看着蓝秋。蓝秋迎着朴木的目光,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可是,两个人的眼睛是那么的清澈,如水一般,纯洁得透明。“蓝秋,谢谢你的酒菜。我得回去了,路途还很远。”朴木有些不舍地说。“朴木,你辛苦了!路还远,我不留你了。等我回去的时候去学校看你。”蓝秋说。目送着朴木的背影,蓝秋站在村路上许久,她的心里除了感动,还有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