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酒局

官场酒局,以接待办主任田家耕的日常为背景,通过市里形形色色的酒局,展示了市长、副市长,各局长,以及县长,乡长等跑关系,跑门路,为自己或为县里谋利益的各种故事。故事看似热闹,但却悲怆沉重,因为每一场酒局,都是人生的一个投影。有人一醉方休,有人坐立不安。有人因酒而飞黄腾达,有人因酒而家破人亡。而田家耕,这个曾经县里的一把手,酒局的主宰者,却因一次意外而丢官,冷处理一段时间后,又到市接待办担任主任,走所谓的曲线救国路线。曾经县里酒局的主宰者,成了市里酒局的服务者,他能适应得了这转变吗?在接待办主任位子上,他又是如何卧薪尝胆,深谋远划,为自己仕途的下一步做精心打算?市长关键,秘书长罗骏业等人,又怎样一个个在酒局上酒来酒去,看似喝掉的是酒,其实是官场中人的泪。

第二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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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刚上班,陆乙春笑眯眯地找来了,进门就说:“难得啊,秘书长坚守岗位,我没扑空。”
田家耕笑道:“什么时候你扑空了,我门前草都长满了,你也不来踩一踩。”
“是吗,我怎么没看到,嗯,是花香,我嗅见花香了。”陆乙春做个怪动作,鼻子使劲嗅了嗅。
“鼻子倒是尖,我的巴西木刚开花,就有人跑来偷我花香。”
“真的呀?!”陆乙春说着奔向那株硕大的巴西木,动作有些夸张。
这株巴西木跟随了田家耕十多个年头,古坪被免职,田家耕什么也没带,就带了这珠巴西木。弄得当时送他的司机颇为诧异,怯怯地问他:“县长,那么多该拿的不拿,干嘛非要抱一盆花回去?”
“你觉得什么该拿呢?”田家耕反问司机一句,不等司机回答,小心翼翼抱了花,往车子前去。司机看着办公室腾出来的一堆东西,非常遗憾地摇了摇头,最后又为田家耕多拿了一本书,一个笔记本。书是田家耕出差时机场买的《胡雪岩传》,已经翻得有点旧。笔记本更有纪念意义,是他出任县长时儿子田野送的,是儿子作文竞赛得的奖品。
如今这株巴西木已经长到两米多高了,田家耕看时,都要仰目观望。绿叶顶端伸出一枝硕大的花穗,花穗上有众多的小花,每个小花有六个花瓣,众多的小花簇成一个一个球形花团,花开时室内芳香扑鼻,田家耕早上刚进楼门就闻到了,心想真是个好兆头,巴西木都是晚上六点左右开放,第二天一早花就全部合拢起来。田家耕想,昨天巴西木开花时,恰是他跟小桥说工作的事,看来是喜兆啊。
陆乙春痴痴地欣赏了一会,满是羡艳地狠吸几口,回身道:“好福气啊,我咋就没这个耐心呢,要不你送我吧?”
“想得美,不劳而获,让你白欣赏一下就不错了,坐吧,进门别老晃着,我头晕。”
陆乙春冲田家耕温暖一笑,粉面含黛的样子有几分诱人。“还不快上好茶,有好消息告诉你。”
田家耕心里一动,清楚陆乙春为啥而来了。嘴上却说:“白开水有,好茶我还得上街去买。”
“鬼才信,接待办主任没有好茶,那我们这些人就该喝草根了。”
陆乙春说的是玩话,田家耕这里怎么能没好茶呢?这么说吧,凡是南州市面上有的茶,他这里都有,那些卖茶的开茶坊的甚至云南福建生产茶的,到他这啥都不拿,只拿茶。就连某些一年只产五、六公斤的茶叶,他这也有。接待办主任别的权没有,每年市里领导喝的用的送人的还有向省里或北京有关部门及领导送的烟酒茶还有礼品什么的,采购权都在他手中,这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招商局虽说现在也是热门单位,但陆乙春那边一年的公费开支包括招待费用,还不及田家耕这边某一单项的开支。因此你也就知道,苏景文会是多么舍不得放弃这项权力。去年到现在,苏景文老在采购问题上跟田家耕掐架,田家耕说东,他偏西,田家耕说极品滇红好喝,价廉物美,还养艳爽心,他非说来自江西婺源的极品绿茶好,人家还在首届上海豫园国际茶文化节上卖到一斤十九万元呢,正宗的绿茶大王。不过高原和万庆河都不爱听苏景文的,每每争执不下的时候,高原就把皮球推给万庆河,万庆河呵呵一笑,道:“这方面田秘书长是专家,还是让田秘书长去办吧。”
田家耕在柜子里翻腾半天,拿出一小包茶叶,包装精美,眩人的眼睛。甭小看这一小包茶,虽然只能泡一杯,价值却好几百块呢。
“又浪费我茶叶。”田家耕一边说笑一边为陆乙春泡茶,他泡茶的动作极古典,慢条斯理中透着一股儒雅,绝不像别人那样将茶叶往杯中一丢,拎起暖水瓶“哗”一下倒满水完事。田家耕用来沏茶的器皿是特制的,一小紫砂壶,带着专门盛茶叶的过滤杯,开水也是现烧的,小小的酒精灯格外别致,放桌上就像一工艺品,喷地点燃,才知道它是用来烧开水的,等开水烧沸,先洗茶烫茶,清杯,然后再冲,动作优雅娴熟,你在专门的茶坊都看不到。田家耕不慌不忙为陆乙春服务时,陆乙春眼神痴痴地望着,脸上荡漾着些许陶醉,还有一些中年女人的俏皮或得意。并不是每个来这间办公室的人都能享受到如此待遇,陆乙春是个别中的个别,这里面有岁月赋予他们的一些东西,有情,有爱,更多的则是一路风雨走来生活沉淀在他们心灵上的伤或痛,当然更有温暖。这是两个有故事的人,尽管人到中年,他们的故事却一点不显老,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几道工序走完,茶终于沏好,田家耕递给陆乙春的是更小的一只杯子,一口就能饮尽。这只带把的小杯却不是紫砂而是陶瓷的,按田家耕的说法,紫砂小杯让他不慎打碎了,只能用陶瓷的代替,其实他私下认为,陶瓷的盛了茶色泽更亮,而且女士捧陶瓷更显优雅。
“嗯,香,真香。”陆乙春发出一片啧啧。
田家耕颇有成就感地笑笑,回到座位,捧起自己的茶杯。他的茶杯却是一样子老旧的保温杯,大约已有八、九年历史,早该扔到垃圾堆中那种,很多人搞不明白田家耕为什么要顽固地用这样一只杯子,他送人的杯子哪只也比他手里这个强,田家耕笑说是有了感情,舍不得扔,其实跟感情无关,从他走进官场那天起,有人就告诉他,为官之人行为一定要检点,尤其细节处要注意到,切不可给人留下张扬跋扈的坏印象。事实证明,田家耕一路走来,还算是成功,虽然谈不上辉煌,但对一个出生在甜水镇上田村的勺勺客来说,能有今天这成就已实属不易。如果没有空饷事件,他的仕途应该是很顺的,现在应该能冲到县委书记位子上了。四十二岁担任县委书记,干两到三年,运气好的话,屁股一挪就是副市长,这样下去,前程就很美好了。但人总是有摔跟斗的时候,田家耕这个跟斗摔得相对惨一点也重一点,幸好,他没摔死,没被彻底踢出局去,现在算是又回来了。闲来无事或者心情抑郁的时候,田家耕也会仰望星空或者屋顶,为自己以后的征程怅望一会。不想是假的,哪个人不为自己的以后着想呢?田家耕原以为,自己再也不会为名利所苦所累,身心轻松地当好这个接待办主任,快快乐乐干完最后一程。万庆河有天已经答应他,等把南乌合作这档子事了掉,他就可以轻松了。意思是他真不想干,就可提前退居二线。
“执意不往前奔,还不如成全你好了,绑架很没意思。”万庆河笑眯眯说,话里没一点批评或责怪的意思。田家耕并没敢当真,自从跟万庆河坦露心迹,表明自己真的无心再战,并将对官场的所有想法一并道出后,万庆河跟他说话,再也不像从前,好像有意在顺着他的心思。这是一种悲哀,当领导有意顺水推舟时,你这个舟,怕就真要退出水面。奇怪的是,自以为把官场看透看淡的田家耕,曾几何时铁了心要退出江湖的田家耕,此时此刻,心里竟泛起一道酸楚。
这还不算,就算他想轻松,别人也楞是不让他轻松。比如苏景文,还有副市长关键,两双眼睛整天怪怪地盯着他,仿佛他每一个举动,都有非常丰富的信息。昨天苏景文突然来到他办公室,见他捧着《胡雪岩传》细读,挖苦道:“不错啊,都说你田主任只会喝酒,我就不信,跟他们反驳,说我们田主任绝对是才子,政府这帮秘书长中,哪个敢跟田主任你比,你是要文有文,要武有武,加上年轻气盛,又受过高人指点,不得了啊。”说着走过来,俯下身,忽然换了鬼一样的语气:“看什么秘籍呢,都说田主任这里有好书,好书才让人进步,能不能让我也瞧瞧?”
田家耕大大方方把书拿起来,给他。见是《胡雪岩传》,苏景文突然抬高声音:“好书,好书,胡雪岩是谁啊,红顶商人,富可敌国的企业家,大政治家。壮志凌云,壮志凌云啊——对了,你是不是还看《曾国藩》,有人说为官必看《曾国藩》,经商必读《胡雪岩》,我们田主任一定是二者兼收。”那口气,既阴森又恐怖,听得田家耕毛骨悚然。
人在江湖漂,不得不挨刀。
陆乙春连饮三盅,从茶的清香中跳出神来,见田家耕发呆,问:“怎么不问我做什么来了?”
田家耕回过神,说:“我问了不就没了意思,还是你说吧,我洗耳恭听。”
“不敢,拿一杯茶换这么重要的消息,今天我赔大了。”陆乙春依旧一副俏皮样,这俏皮样她只露给田家耕,别人面前她可楞能装呢。
“改天再赚回来。”一壶水又开了,田家耕走过去,重新给陆乙春冲茶。思维,也从刚才的乱想着回到现实。陆乙春肯定是要说小桥的事,可是她哪里知道,昨晚他把万庆河的话告诉小桥,小桥居然坚决反对,不到招商局去!
“我宁可闲居在家,也不到她那里去!”小桥的话此时又响在他耳边,田家耕长叹一声,女人的心思,秋天的云,真是难以捕捉啊。当然,她清楚小桥是因为什么,只是,他没办法跟小桥解释清。
陆乙春并没察觉到田家耕神情的变化,启齿一笑,兴高采烈道:“嫂夫人的事,喜事。”
田家耕心里咯噔一声,这个时候,他真是不想谈小桥的,麻烦着呢。但不谈,又伤了陆乙春的积极性。他相信,这事陆乙春一定是提前跟万庆河合计好了,也定是陆乙春替他张罗的。思谋一会,勉为其难地说:“她这个人,怕是让大局长失望呢?”
陆乙春眉头抬了一下,这才发现站在面前的田家耕有点不大正常。一楞,旋即明白过什么,装作坦然地说:“看来两口子还没商量好啊,行,我再等等,可别让我等得花儿谢了。”
田家耕非常感激,陆乙春就是陆乙春,什么时候,她都能在瞬间明白过田家耕心思,不让他有半丝难堪。这样的默契,由来已久,对田家耕来说,是一种福,对陆乙春,却是一份灵性一份聪慧还有豁达。
两人不能干瞪眼,更不能不说话。陆乙春把话题扯到那天喝酒上,埋怨道:“吐那么凶,我还从没见过呢,一口气喝一斤,你又何必,跟他们犯得着逞英雄?”
陆乙春一用这种口气,田家耕就急,他这人真是受不得半点关爱,特别是陆乙春,她哀哀怨怨似是抱怨实则疼爱的眼神一落他脸上,田家耕就面红心跳,满身不自在。急赤白脸道:“哪是逞英雄,你没见关市长那样,我要是不喝……”
“不喝他能把你撤了,自己的身体自己不知爱惜,就知道逞强。”
田家耕躲开陆乙春目光,讪笑道:“哪有那么严重,不就一斤酒,一用力就把它全吐了,伤不着身体的。”
“说得轻巧,酒是毒药,等哪天被它毒倒了,我看你怎么交待。”陆乙春说着,眼里就升起一团雾来,苍苍茫茫的。田家耕忙扭过头,气短地望住那株巴西木说:“让酒精考验了半辈子,再考验几年也无妨。”
这话倒是实话,人只要戴上官帽,不管大小,就跟酒结了缘,有哪个官不是酒精考验出来的呢?
陆乙春脸色幽然一暗,似乎这话也触动了她,重新坐下,道:“知道关副市长那天为什么出你洋相吗?”
田家耕茫然地摇头,到现在他也没想清这个问题,那天的关键确实怪。
“是为了苏秘书长。”
“为了老苏?”
陆乙春重重点头,进一步解释说:“两面接待办要合,都说书记市长看重你,独独关副市长,非要跳着让苏秘书长干。”
“让老苏干就老苏干,干嘛非要给我下马威?”
“你真傻啊还是装,人家为这位子四处活动呢,你倒好,就知道拿酒麻醉自己。”
田家耕又哑巴了,他还真没想到,那天是这么一出戏,更没想到有人会为一个接待办主任四处活动。转念一想,让老苏干,自己不是正好可以解脱出来么,腿一伸,到别处去?于是兴奋道:“我倒希望能让老苏接任,这差事不好干啊。”
“只怕他没那个能耐,我听他们讲,上面已经定了,就你。”
“那老苏呢?”田家耕心里掠过一道暗,忍不住又问。
“休息呗,他还想咋,最见不得这种人,跟姓关的没啥两样。”陆乙春忿忿道。
明知陆乙春是站在他这边,为他急为他好,盼着他将关键还有苏景文的野心击碎,田家耕却生不出感激之情,相反,一听陆乙春口气,就知道此事已成定局,不可更改。伤感由此而来,原来,自己压根就没想着独揽这接待大权!
过了一会,田家耕还是不甘心地说:“老苏还不到年龄,怎么能让他休息呢?”
陆乙春很内行地说:“给个调研员,搞不好还要往你这边塞。”说完又道:“这人可是个麻烦,我都替你担心,要不找市长或书记说说?”
“别别,这事我做不出。”田家耕一边摇头,一边心里暗叹,这下有好戏唱了,如果真把苏景文安排到他手下,往后的日子,可就要愁白头了。
市里这次动作很快,接待办说合就合,几乎没给相关人员考虑的机会。几天之后,文件就下来了,撤销市委接待办,相关职能合并到政府这边。
苏景文果真让“吊”了起来,文件上写明任政府秘书处调研员,协助田家耕开展工作。
苏景文牢骚满腹,到政府这边上班第一天,就给田家耕来了一下马威。这次变动中,政府一位副秘书长提升,到林业局担任局长,刚好腾出一间办公室来。田家耕跟罗骏业碰了碰头,说正好,老苏来了就不发愁了。这些年副秘书长越提越多,这层楼就显得格外紧张。哪知苏景文看也没看那办公室,口气败坏地道:“看来人不能翻船啊,一翻船就进阴沟。”那间办公室在阴面,苏景文借阴沟来嘲讽田家耕,敌意显显的。田家耕说:“没办法,办公室紧张,苏主任你就凑合一下吧。”
“我当然得凑合,不像你老田,肚里是酒海,能载得起江山,我算哪门子鸟,有个枝头落就不错了,但愿田主任不要把我扫地出门。”
“怎么会呢,大家还要一块共事,还指望苏大主任教我两招呢。”田家耕笑着,努力不让苏景文那些话进耳朵,他知道,这个时候如果跟苏景文计较,就是自己不对了,没有哪个官员在摘掉帽子后是愉快的,更没有哪个官员愿意自己被“吊”起来。自己刚刚经历过这些,心痛还在,所以能理解还是理解一下吧。
没想苏景文变本加厉,瞪大眼睛吵架似地说:“两招怎么能够,要想把别人弄下马,至少也得三招,还是狠招,这方面你老田也算是老手啊。”
田家耕还是没生气,仍就客气道:“苏主任真会讲笑话,这又不是酒场,要是喝酒我还真不需要别人教,我那几招还能应付一阵子。”
“是啊,田主任是谁,南州一大宝。掉进河里还能抱着酒瓶浮上来。往后可要高抬贵手哟,给兄弟一口饭吃,兄弟喝酒不行,但饭总是要吃的。”
田家耕被掉进河里四个字猛烈地刺了下,苏景文说话也太恶毒了点,这话分明是在暗讽他之前栽过的跟斗,也在嘲讽他现在不过就一抱酒瓶的,算不了什么。田家耕所以不留恋目前位置,急于离开,真实原因怕也在这里。
正说着,郭伟进来了,说关市长请苏秘书长上去一趟。苏景文趁势上去也就罢了,偏是又多了一句嘴:“苏秘书长,这哪有苏秘书长,我说郭秘书,你进错门了吧,这里只有田秘书长,还有我这个‘吊’!”
郭伟怔极,难堪地站在那儿,一时不知怎么回话,目光僵硬地搁田家耕脸上。田家耕释然一笑,冲郭伟道:“没事,苏主任玩笑开惯了,跟你幽默呢,你先上去,苏主任马上就到。”
这时苏景文出其不意地“哼”了一声,一甩胳膊,恼怒地走了。
郭伟跟田家耕面面相觑,相望了好长一会,田家耕摇头道:“你上去吧,不要让关市长有意见。”
郭伟嗯了一声出了门,田家耕的拳头愤怒地砸在了桌子上。
“他姐姐的,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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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景文最终还是搬进了那间办公室,搬进去还不到一小时,关键副市长的电话来了。
“是田主任么?”关键的声音听上去不大友好。
田家耕赶忙冲电话嗯了一声,道:“关市长啊,是我,家耕,市长有什么吩咐?”
关键冷着声音说:“吩咐不敢当,我就是想问问,接待办难道穷得连一把椅子也买不起?”
田家耕一听话头不对,自己说话的声音也变了:“市长是说……”
“我说什么,你去看看,老苏怎么说也是从市委过来的,还享受着正县级待遇,不能对人家太苛刻吧?”
田家耕搁下电话就往苏景文办公室去,苏景文的门畅着,里面没人,田家耕走进去,原来那位副秘书长坐过的椅子在,田家耕试着坐上去,摇晃几下,没发现啥问题,又起身细看,还是瞅不出哪里有毛病。正瞎琢磨着,苏景文来了,道:“田主任检查工作啊?”
田家耕直起腰来,冲苏景文不安地笑笑:“我看看还有哪不对劲,接待办人少,又不敢轻易动用秘书们,工作要是不周,还请苏主任谅解。”
“我谅解什么,都挺好的,政府就是政府,办公条件比原来那边强多了。”
“苏主任说笑呢,这边哪能跟市委比,椅子怎么回事,我咋瞅不出毛病来?”
“你说椅子啊,没毛病,真的没毛病,椅子怎么会有毛病呢,是坐椅子的人有毛病。”苏景文阴阳怪气地说完,转身整理书柜去了,他从市委那边带过来不少书,一半是文件汇编,另一半有些杂,有接待礼仪方面的,也有一些党政干部管理读本,还有不少文学名著。田家耕不大喜欢在办公室摆这么多书,他老说自己没文化,以前在招商局,陆乙春给他当副手,有次建议他办公室适当摆点书,哪怕不看,也可装装门面。田家耕一语呛得陆乙春张不了口,他说:“原来你们摆书,都是这原因啊,我还以为你们真有学问呢。”那次过后不久,田家耕发现,陆乙春把自己的书柜搬出去一个,留下那一个,里面也少了许多装饰之作。
更多的场合里,田家耕都喜欢正话反说,高调话低态说。他总结过自己,一来,出身卑微,打小起,别人就喊他勺勺客家的,勺勺客三个字,成了他这辈子的痛,摆脱不了的阴影,总觉得自己低人一等,哪怕后来考了大学,跳出农门,成了吃皇粮的一员,可那份自卑,到现在还在。另来,也跟他的做人有关,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来不得虚也来不得假。夸张话他还能说,夸张事,真做不了。其实这都是劣势,尤其在官场,简直就是大忌,但他真改不了,兴许,这就是他的软肋。想想在古坪当县长的时候,有人提醒过他,也有人后来帮他弄了一份假,将安小桥弄成了病假,还帮着弄了一份住院证明。请病假总是容许的吧,纪律再严明,总不能不让干部生病吧。可他楞是没这么做,楞是将结果承担了。
田家耕又低头摆弄了一会椅子,忽然明白问题出在了哪,不是说椅子坏了,而是说这把椅子的主人现在高升了,苏景文坐上去,当然心里不舒服。官场很多事都是有讲究的,比如说分配办公室,谁都不愿坐阴面,都要阳面的屋子,也不要死角处的办公室,那会预示你钻进了死胡同。还比如说你不能把别人坐旧或已经坐得变形的桌椅还有书柜分配给新来的领导,理论上这些东西都要换新的,新人新气象嘛。这跟主要领导坐车一个道理,没有哪位新来的市长书记会坐前任留下的车,哪怕买了不到一个月。高原和万庆河主政南州后,市委、政府一次性采购了四辆车,一辆比一辆豪华,原来的车辆都淘汰给政协和妇联了。意识到这点,田家耕收起脸上的笑,没跟苏景文多说什么,径直走进对面接待办,冲手下汪科长道:“你辛苦一趟,快速到家俱店,找吴老板,让他立即送一套桌椅过来,质量要好。”
“是苏调研员用么?”汪科长起身问。
田家耕猛地放下脸:“讲话有没有分寸,什么调研员,是苏主任!”
汪科长噤了声,意识到自己犯了愚蠢错误,站那里等着挨批。田家耕叹一声,换了语气说:“完了再问问苏主任,需要什么你直接配。”
安排完毕,田家耕回到自己办公室,犹豫再三,抓起电话,他想有必要跟关键汇报一下。号拨一半,又觉不妥,怎么能电话汇报呢,应该亲自上去啊。看看,真是昏了头了,差点就……
田家耕硬着头皮往楼上去,关键这次倒是客气,一听田家耕已经安排妥当,换了笑脸说:“我就怕你们搞不好关系,搞好关系很重要啊,老苏心情不好,你要多担待。”田家耕说:“对不起啊,都是我没考虑周全。”关键也不客气,在不该客气的人面前,客气就是一种错误。很享受地坐那里看田家耕尴尬,过了一会,又说:“对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欢迎老苏,到时通知我,也凑个热闹。”
田家耕一点准备都没,单位进个人,哪有什么欢迎仪式,除非你是来当一把手的,其他人,早就没这待遇了。而且市委那边也没欢送苏景文,他们要是搞了,市委那边怎么看?关键这一问,他就知道非欢迎不行了,脑子一动,装作早有打算地说:“时间还没最后定下,但计划早就有了,等罗秘书长手头工作处理完我们就安排,到时市长一定要捧场啊。”
“那就看你们请不请我了?”关键笑说着,手却摸向电话,田家耕知道关键要说的都说完了,不需要他再多留。领导驱逐客人的方式往往是含混的,需要你从每一个细小运作里去揣摩。
“如果没有事,我先告辞,市长很忙,不敢多打扰。”田家耕边做出门的样子边说。关键伸出去的手又拿回来:“好吧,总之就一个目的,加强团结,共同把接待工作做好。你老田是干过大事的,以后呢,还要干大事,别在小事上闹出不和谐。”
“市长的话我牢记下了,那我回去了。”田家耕逃也似地离开关键办公室。出了门,长出一口气,松展了下筋骨。几个副市长中,他最怕到关键这里。其实他也没必要到这儿,因为接待工作不归关键管,是柳明分管。可关键总把不归自己的管的东西拿来管,弄得他们这些当下属的,又多了一个难受的地方。
有人说,在官场,有两样东西你必须学会,不但学会,还要学精学扎实。一是傻笑,二是难受。官场很多地方都需要你傻笑,下级汇报上来难解决的问题,棘手得你没有办法表态,你要傻笑。让你的下级从你的傻笑中明白,这种事,最好甭搭理。上级不分青红皂白批评你,你不能委屈,不能辩解,更不能顶撞,因为他是上级。这个世界上,上级永远不会错,错的必是屈居下面的人。这时你更要傻笑,让上级从你傻笑里明白,你就一软蛋,一头没有思想的猪。群众面前,你更要学会傻笑。群众的问题往往都是尖锐的,尖锐到你根本没法应对,这时候傻笑就有太多用处。既表示亲和又表示虚心,还能塑造你亲民形象,更让群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弄不清你傻笑里到底藏着什么。难受则是你天天遇到的一件事,甚至每时每刻。为官的全部哲学,就在于别人让你难受,你再让别人难受。不难受不折腾,为官就没一点乐趣了。
情况汇报到罗骏业这,罗骏业苦笑着说:“关市长倒是挺能操心啊,现在是胳膊伸得越来越长了,还不如给办公会建议一下,让他直接分管接待得了。”
“他想管时,分管不分管都一样。他要不管,分给他照样不闻不问。”田家耕又说起另一件事,前天在饭局上,信访局长跟他诉苦,信访工作归关键分管,但所有问题汇报上去,关键总是一句话,找对口部门。多连一个字都懒得说,更不想细听。“难啊,不汇报,出了问题他说不知道,汇报了,什么责任也不担,就想推个干净。”信房局长牢骚满腹。
“该汇报的还是要汇报,当下属,重要的一环就是汇报,但千万甭指望汇报后能得到指示,问题最终还得你解决,扯皮也得你去扯,至于挨鞭子,就不容分说了,责无旁贷嘛。”因为喝了酒,田家耕多说了几句,说得信访局长连连叫好,还是田秘书长悟得透啊,我们这些人,在这条江里白游了。
田家耕最怕别人恭维,某一天起,他发誓要做一傻子。既然做不了智者、明者,那就做傻子。没想真要傻时,才知道,傻比智和明更难。
话题又回到要不要给苏景文作滴答声欢迎仪式上。罗骏业说:“我倒是没啥,不就一顿饭,大家在一起热闹一下也没错,就怕传到那边让人家多想。”
“应该不会吧……要不我们动静小点?”
“能小得了,我还怕唱成大戏呢。”罗骏业话中有话说。
尽管顾虑重重,欢迎宴最终还是设了,为搞好关系,也为了以后工作,罗骏业和田家耕决定冒这个险。饭局确定后,田家耕去请关键,关键说:“还真设宴啊,我就那么一说,怎么能当真?”田家耕道:“也不,本来就该欢迎的,只是我们工作慢了一步,再者我们也想借此机会聚聚,秘书处同志们辛苦,一年没几次聚会的。”
关键立马变得通情达理,爽笑着道:“这个完全可以,让大家轻松轻松,工作娱乐两不误嘛。”田家耕刚要附和,关键很快又说:“你们单独活动吧,我就不参加了,免得你们喝不尽兴。”
田家耕满以为关键是真心替他们着想,还在心里暗暗感激呢,毕竟关键去了,就成主角,大家都要围着他转,反把真正的主角苏景文给慢待。给别人接风可以不考虑这点,给苏景文接风,必须考虑,这人太在乎别人态度了。谁知郭伟偷偷告诉他,关副市长不参加欢迎宴,并不是为了大家轻松,而是另有隐情。不知是谁把苏景文换桌椅的事告诉了书记,高原当下就批评,我们的干部原来只会要待遇,讲排场,如果把这劲头用到工作中多好。关键听到后,马上跑去跟高原解释,说换桌椅的事他真不知情,他是怕老苏闹情绪,影响工作。高原笑着问了关键一句:是吗?然后就埋头工作去了。关键回来后很不安,最近他特别注意跟苏景文的关系,生怕让主要领导多想。
酒宴设在芙蓉楼,这样的酒宴当然不能档次太高,更不能安排在南州宾馆,苏景文倒是没在这点上计较,反正南州宾馆也不是他地盘,市委以前的接待多在梅园,比政府高一个档次。田家耕这样安排,却是反复考虑过的,苏景文跟芙蓉楼老板娘关系不错,据说还有一层暧昧,具体暧昧到什么程度,田家耕不太清楚,但过去市委二三流的接待或酒宴多安排在芙蓉楼,这便足以说明问题。田家耕还知道,芙蓉楼老板娘的妹妹跟关键走得很近,想想也是苏景文牵的红线。在南州,这样的事很多。原市委书记匡立群出事后,省纪委曝出,古坪书记丁二昌为了搞好跟市委书记的关系,仅从古坪县,就为匡立群物色了三位女干部,外加两位个体女老板。而且还长期通过特殊渠道,为市委书记提供藏药,让书记壮阳。
罗骏业很少参加酒宴的,他在政府领导中算个另类,真实原因是刚当教委主任那几年,喝酒喝得太猛,弄出一身病来,还住过两次院,其中一次就是从酒场直接送往医院的,后来在老婆的严厉监管下才把酒戒掉。政府内部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哪怕再重要的酒局也不能拉罗秘书长参加,出于工作需要必须参加,内部也要保护不能让他沾酒。万庆河和柳明这点上做得很到位,从未劝过罗骏业一杯酒。但这天他还是欣然参加了,他冲田家耕说:“我不去老苏会有意见,还是从工作出发,舍命陪君子吧。”田家耕私下跟汪科长叮嘱,一定要把好酒关,盯紧秘书长的杯子。
富丽堂皇的黄河厅两张大园桌坐满了接待办和秘书处的人,能参加的全都来了,罗骏业坐在一号桌主宾位,左边是苏景文,右边是协助柳明工作的乔副秘书长,田家耕应该坐在老乔身边,可他进门到现在一直忙活着,张罗了这张罗那,跑得比接待办几位工作人员还勤快。罗骏业知道田家耕心里怎么样,也不阻止,就让他热火朝天地忙着。田家耕参加酒宴最怕坐在显要位置,老是抢埋单那个位,懂他的都不跟他争,自觉就把那位给他留着。不懂的以为委屈了他,非要拉他上座,反倒难为了他。果然,张罗半天,两桌人全都坐齐,田家耕走过来,一把拉起接待办二科的女科长,硬将她放在了老乔边上,自己喜滋滋地坐在了最末一个位子。
罗骏业跟田家耕交换下眼神,罗骏业道开场白:“今天我们秘书处和接待办举行简单酒会,热烈欢迎我们的新领导景文同志加入我们这个阵营,本来欢迎宴要提前几天,实在是对不住景文,这两天我手头事多,老田又执意让我参加,所以拖到今天了,在此我向景文同志道歉。”说到这,他改用老朋友间的口吻道:“我喝不了酒,等会以茶代酒,我自罚三杯,景文你今天好好露一手,给我们这帮人来点新的。”苏景文一本正经坐着,并没响应罗骏业,罗骏业不敢多说下去,又将话头收回来道:“借这个机会,祝愿我们的接待工作能在景文和家耕同志的共同带领下,再创新局面,为南州经济发展和社会进步做更大贡献,也祝愿我们的同志们身体健康,工作愉快。来,共同为景文同志的上任干一杯,然后再以热烈的掌声请景文同志为我们讲话。”
就在大家将要举杯的一瞬,苏景文出其不意地站起来,喊了一声“慢”。田家耕惊愕地朝他望过去,就听苏景文说:“首先我得谢谢秘书长,能给我老苏搭这个台,不过刚才秘书长讲的几点我不能苟同,我要先纠正过来。第一,今天不是我上任,我是到田主任或诸位手下讨口饭吃,就算‘吊’你们这里了吧。第二,接待工作不能说在我和田主任领导下如何如何,而是在秘书长和田主任的领导下……”
大家脸色全都变了,尤其接待办几位,汪科长面色紧张地往田家耕这边看,让田家耕一瞪眼,吓得垂下了头。苏景文还要纠正,老乔怕尴尬,抢过话说:“老苏批评得多,我们这边是缺些水平,不过今天也别搞太正规,还是让主题轻松点,吃好喝好团结好。”
苏景文看着乔副秘书长说:“轻松我不反对,但次序千万不能乱,乱了麻烦,所以第一杯酒我借花献佛,恭敬给我们的秘书长,大家不反对吧?”
大家再次面面相觑,谁也不知该怎么回答,还是乔副秘书长反应快,说:“行,秘书长不能喝,要么敬茶,要么端了我喝。”
“茶哪能行,我们市委那边从来就没以酒代过茶,秘书长多不能喝,喝一杯总行吧?”说着真就捧起杯,对住了罗骏业。
罗骏业表情僵了有那么一会,出乎意料地起身,接过杯子说:“还是老苏厉害啊,好,这杯我喝,罚酒敬酒都在里面。”说着一仰脖子,在众人的惊诧里饮了下去。
按说罗骏业这样表现,已经算出格了,没想苏景文又说:“不敢带罚的,我是一心一意敬。秘书长如果有意见,我自罚一杯。”说着也端起杯,一仰脖子喝了。罗骏业只好说:“不算罚,不算罚,今天不提这个罚字。”
苏景文这才将酒杯一放,稳稳当当坐在了位子上。
场面有点僵,苏景文这个插曲把大家搞懵了,老乔还算能应付场子,不过心里也不大高兴,多少带点情绪说:“苏主任还没发表就职演说呢,怎么也得讲两句吧,大家洗耳恭听呢。”
苏景文抱拳道:“免了免了,大家快吃吧,我凉了没关系,菜凉了有点可惜。”
这会罗骏业也不高兴了,先拿起筷子说:“吃吧,边吃边热闹。”
大家就吃。
田家耕楞了一会,杯还没举就吃菜,有点不合常规,等罗骏业把嘴里东西咽下去,他道:“怎么着也得共同举一杯,来,这次我提议,大家共同为苏主任的到来干一杯。”说着先抓起酒杯,又冲另张桌子说了一遍,大家纷纷举杯,这次苏景文也挺配合,他不会不识眼色到极点。
接着老乔提议,又干一杯。第三杯酒是另一位副秘书长举的,他说了句让人多想的话:“看到我们的队伍越来越庞大,真是令人高兴,这杯酒我提议为我们多年的合作精神干,也希望苏主任带来更好的精神。”
苏景文似乎想回敬什么,一看场面不大有利于他,没说,端起酒杯跟罗骏业的茶杯轻轻一碰,不大高兴地喝了下去。
三巡过后,喝酒就自然。田家耕这时就得发挥主人作用,他一手拎着酒瓶,一手捧着酒杯,说今天多蒙几位秘书长照顾,让大家能欢聚在一起,他先代表接待办给各位领导敬杯酒,希望领导们能喝得尽兴。罗骏业第一个站起来说:“这酒该敬,来,老苏,我们共同端,别让老田耽误太多时间。”苏景文说:“他是敬领导,我哪敢端。”罗骏业说:“快点吧,你就别斤斤计较了,大家都是领导。”说着抓过酒杯,苏景文一看罗骏业端的是酒而不是茶,不好再僵,跟着端了。
田家耕一开头,就接二连三敬,很快三瓶没了。这天喝的是地方酒,六鼎南州,市里明文规定,没有上级领导和重要客商参加时,公费招待尽量喝地方酒,保护地方经济嘛。第四瓶打开后,田家耕征求苏景文意见,说苏主任你接见一下大家吧,秘书长不能多饮,不能带头打关,你就来第一关。酒桌上让谁打头阵,等于就是尊重谁,苏景文知道这是抬举他,不好推,笑着应下了。他原想自己拳技不错,大家还会让着他,哪知过到中间才发现,他的拳技臭死了,罗骏业给了他六个零,一点没客气让他喝了六杯。按说酒场规矩不能给人六个零的,那是不尊重对方,划到零比四时自动停下,赢者自端两杯,以示友好。罗骏业都要拿茶代酒了,苏景文不服气,非要猜完,说赢了他通喝,结果罗骏业就照着他的话做了,苏景文自然没有话说。见罗骏业赢得这么彻底,老乔也不客气,赢了苏景文一比五,苏景文难以下咽,又找不到替他代酒的人,今天这桌上还没他的同盟,只好硬着头皮喝了。轮到女将时满以为能胜,结果女科长更厉害,指头轮番变,魔术似的他盯都盯不住,又败。直到田家耕这里,比分才出现大逆转,他居然赢了田家耕六拳。
谁都笑眯眯的,知道田家耕为什么要输给他,就苏景文自己没感觉,还以为自己状态才出来。
田家耕刚把六杯喝掉,老板娘杏子带着一高挑性感女子旋风般进来了。来了就是一大堆恭维,尽是场面上那些汤汤水水的话,不过经她嘴里说出来,倒也入耳,加上有丰富的肢体语言,倒把场面一下带动了。
苏景文果真来了精神,很权威地招了下手冲杏子说:“你还楞着做什么,赶快给领导们敬酒,今后你的生意好不好,全看领导们怎么照顾了。”
田家耕眉头一皱,话说太直白就没了味道,老板娘刚才的表现告诉他,这是一个颇会来事的女人,能经营这么大一家酒店,没有拿手功夫真是不行。
老板娘满脸春色说:“一直想敬酒呢,就怕打扰领导,主任一下指示我就放心了。”说着递给身边女子一眼神,原来她带的是刚聘的大堂,足有一米七五,以前说是在模特队,最近才高薪聘来。苏景文大约不认识这女子,目光一直偷觑在她身上,却又不敢太明显。
老板娘热火朝天敬了一圈,说说笑笑,中间还夹杂着说了些半黄不黄的话,讲得很有分寸,充满机智,惹得两桌人哄堂大笑,将气氛推向高潮。
按说她敬完就该离开,主人之情再盛,也不能扰客人的局,更不能喧宾夺主,这是酒场之常识。酒店老板敬酒现在也是常事,意在加强感情,多拉几单生意,不过顶多当个花絮,闹点气氛而已。偏是苏景文不识趣,人家都要走了,他忽然说:“不能只敬一半就走吧,身边这位妹妹怎么不敬?”
田家耕眉头一暗,他发现老乔跟罗骏业脸也暗了。好在老板娘识趣,道:“她哪有这资格,给这么多领导敬酒,不把她吓坏才怪,领导们尽兴,改天我设宴,再沾沾领导们的光。”说着示意身边大堂赶快离开。
田家耕这才松了口气。
又喝掉一瓶,田家耕估摸着该收场了,怕老苏喝高乱说话,谁知这时苏景文电话响了,刚才还胡言乱语的他一看电话号码,立马正起身,拿着电话进了卫生间。过会出来,冲罗骏业说:“实在不好意思,市委那边叫我,我得先走一步,不能奉陪了。”
罗骏业怔了一下,旋即笑道:“苏主任是忙人,你走大家都走,今天就到这吧。”
说着真就散场,主食都还没吃呢。田家耕晒在了那,苏景文这一手来得太离谱了,为他设宴,他倒要先走,田家耕还从没遇到这样的酒局!
这人以后怎么共事啊?
后来他才得知,这天打电话的根本不是市委哪个领导,没那回事,是关键。
关键成心给罗骏业和田家耕安排了这么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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