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昊天抬头看着休息室里惨白的吸顶灯,想起前天小姨来说的话,不管爸爸恢复的情况,他未来肯定是在广汉市待着的,而夏晚晚还有半个月就要回来上海参加比赛,怕是以后都没有机会再见面了。他转头看向窗外的夕阳,一时间有些出神,那束照进生命里的光就如同这夕阳一样,转瞬就要消失了。头顶的白炽灯越发亮了起来,张昊天此刻全身笼罩在一种沉默的气氛中,又恢复了之前十年如一日的冷淡模样。突然门被大力的推开,张昊天闻声转过身来,看到门口的夏晚晚后,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夏晚晚晃了晃手上的外卖盒,说:“张老师,要不要来点小馄饨和生煎。”他看着门口笑意盈盈的夏晚晚,恍惚好像回到了高三填志愿的那天。从小受到爸爸耳濡目染,他喜欢看历史书籍,喜欢听老爸讲考古发掘中的趣事。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开始期待长大以后,也能成为一名优秀的考古工作人员。但一次意外,让他被迫放弃这个目标。爸爸在一次发掘中,因为现场发生塌方,等人救出来以后,脊椎不可逆的损伤,全身瘫痪。从此,家里不能提关于考古的任何话题,妈妈更是早早给他定了大学的专业,计算机。但考古的种子早就在他心里生根发芽,于是高三填报志愿的时候,填了北大的考古专业,但是等来的却是计算机专业的录取通知书。原来老妈等他交了志愿,找到班主任又重新填了一份。他知道后,如同当年撕掉日记本一样,最终还是妥协了。他从学校失魂落魄的走出来,坐在街角小吃店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他不想回家,只能无助的看向街道,忽然一抹灿烂的笑容让他的目光有了焦距,夏晚晚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她还是那么阳光,鹅黄色的连衣裙随着风扬起,欢快的脚步仿佛所有人都能清晰的感受到她的快乐。他羡慕的想,为什么他不曾如此开心的笑过,难道就因为他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所以成绩必须要保持年纪前十;就因为他是父母眼中的好孩子,所以父母为他的好他就应该照单全收。他就好像一只困兽,只能无声的嘶吼着。突然夏晚晚走向他,还坐在了他的身边,说:“同学,你知道这家馄饨好吃吗?上次我和同学排好久都没吃到。”她离的好近,他突然想到高考结束后,那个玩笑的吻,此刻他近乎机械的回答:“不知道。”“原来不只我一个人没吃过啊,要不今天我们再排一排,看能等到吗?”他没接她的话,只是听到她又噼里啪啦的说个不停。他根本没有注意她说了什么,只是看她笑时眉眼飞扬的样子,心里好像也没有刚才那么难受了,但心跳的速度险些让他晕倒,于是他逃走了。让他不曾想到的是,十年后的今天,她又一次以相同的方式出现在他的身旁。半个小时后,两个人回到夏晚晚的家里。“想不想尝尝红酒配生煎?”张昊天倚在厨房门口,“我可以说不想吗?”夏晚晚表情严肃的说:“不可以,订单已经生成,不支持拒收。”张昊天无奈的摆手。夏晚晚笑的像一只得意的小猫,张昊天的眼眶有些发酸,转身坐在沙发上。夏晚晚把生煎美美的摆了个盘,然后端到落地窗下的软塌上,还特意把她平时泡澡点的香薰点上。最后拉起沙发里的张昊天,把人拽到软塌上摆好,随后煞有其事的说:“张老师,我今天可是舍命陪君子,生煎的热量可是很高的。”说完也不等张昊天的反应,拿起一个放进嘴里,一张脸写满了满足。张昊天无奈笑,“我看我只是一个借口吧。”“不不不,你很重要的。那么重要的张老师,我们干杯。”笑容太过灿烂,他只能配合的拿起酒杯,红酒入口,酸涩的味道在唇齿间散开,而后一丝醇香让人想再喝第二口。他看向窗外的夜景,想如果人生也能先涩再甜那该多好,只是往往现实不遂人意。夏晚晚看着仰头喝酒的张昊天,收起刚才不太正经的样子,想要感谢他这次的仗义相助,可是话到嘴边却变成:“张昊天,不如我们在一起吧。”话一出口,夏晚晚也呆住了,怎么就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跟同学聚会那晚一样,酒壮怂人胆。不过这句话憋在心里很久了,没有再遇见之前的时候,他不过是心底的一抹小遗憾,跟绝大多数人一样,属于青春里特有的酸涩味道。而后再遇到,让她彻底明白了,为什么这么多年了,身边的人在别人眼里即使再好再般配,可是始终没办法让她勇敢的说出在一起这样的话。几天前的微博事件,周铭劝她忍,她可以理解,但是张昊天却站在她的面前为她挡下那些谩骂。人之间最怕的就是比较,周铭给她的付出无法摆脱他身上商人的利益至上的原则,但张昊天却让她赢得了本该属于她的尊重和认可。还有那天他没有犹豫的跟她一起跳下楼,想到这些她的心底满是勇气,笃定般的抬起头看向张昊天。张昊天看着她,她眼里的光一如十年前照进他的生命中一样璀璨。他张了张嘴,喉咙发不出一个音节。夏晚晚对于他来说是珍贵无比的人,从高中的日记本里,再到同学聚会上他的故意出席,最后她意外的出现在发掘现场的墙头,她都带着如太阳般的温度,热烈且强势的闯进他的生命,让他本就寂寥的人生,多了一抹色彩。可是现在他清楚的知道,他什么也给不了她。他抬眼看了下100平的客厅,和窗外上海最顶级的夜景,他不能想象夏晚晚住在自己三室一厅的普通单位家属楼的样子,也不愿她去感受。她明明很好,可是妈妈先入为主的认为娱乐圈太乱,他不想看到有一天夏晚晚因为要处理家庭关系而受到任何委屈。最后仅剩的陪伴,他更是给不了。刚才本就不该跟她回家的,是他贪恋不理智,张昊天缓缓放下酒杯,看着满眼是光的夏晚晚很久很久,他想把此刻她的样子深深的刻在心里。良久后,他开口,声音有一丝克制的颤抖:“晚晚,我们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