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刹,她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若是这“小童”乃是这女人的儿子,年岁至少也得二十有五,怎会······怎会还是个垂髫小儿的模样身形。就算不看她的脸,女人似乎也能猜到她究竟是何神情。“妾身怀有身孕时,中了奇毒,之后产子,便让其落得如今这般,心智身形皆有异的模样,”女人倒也不曾避讳,张口同她解释。听罢,她心中唏嘘。就算女人不说,她再琢磨一番,大致也能想到。这“小童”如此,若非有何外因,便一定是天生所致。“他能站起来,能走路。妾身相信,他能凭借自己站起来,能好好走路,一定能的,”女人又道。原来如此,她看了看女人,见女人的眼中满是希冀。想来,女人是真的很想瞧见,自己儿子能凭借自己站起来一次吧。而在这时,那爬动的“小童”也逐渐到了百里昭近前。对着百里昭抬头呵呵一笑,嘴角的笑容明媚灿然。“阿······昭,”这时候,“小童”开口了。百里昭回敬一个笑容,对着趴在地上的“小童”招招手,示意靠近起身。可是“小童”似乎格外为难,扭动了半晌,也没能爬起来。她看得都心疼,更是忍不住蹙眉攥紧了手。说实话,她真的想去扶一把。可想想,没有人比他的母亲更想让他能站起来,可他的母亲,却想他能凭借自己站起来。她一个外人,在此刻不过是个看客。别人的事,还是不要轻易掺合了。看着那“小童”努力了半天,身子在泥地上扭动着,沾满了尘土,却还是没能从地上挣扎起身。终于,她听见女人在一旁轻轻叹了口气。还是动身上前,将“小童”从地上扶了起来,在百里昭身边的凳子上坐下。继而,便见其对百里昭行礼:“见过陛下。”她见状,也顿时明白。这母子二人,是认识百里昭的,不仅认识他,还识得百里昭的身份。想到百里昭今日先是带自己去了碎剑阁,在那儿见到了父亲的故人铸剑大师朗芦,此刻,又带自己来此。美其名曰用午膳,但也不见有什么餐食饭馆,反倒是入了别人家的院子。难道说,这个女人,也与奚家有何关系?若真是如此,那就奇怪了。能与奚家有关的人,却都与百里昭这般熟识。无论是先前的朗芦,还是这对母子,都还知晓百里昭的身份。那百里昭呢?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这超出了她的认知,就算是仔细回忆了前世,也依旧想不起来任何与之相关。“有吃的吗?”百里昭发话了。她抽回思绪,朝着百里昭的方向望去。女人对着百里昭颔首,“妾身立刻去准备。”接着,又摸了摸安安静静坐在凳子上的“小童”的头,嘱咐:“好好陪陛下。”“小童”听话地点点头,便睁着一双大眼睛,将百里昭望着。嘴里还嘟囔:“陪······阿昭。”“嗯,”百里昭看似依旧冷漠,却能感觉得出,他对着眼前的“小童”已经很有耐心。她倒是,很少见百里昭对谁有耐心过。这时候,见女人朝着这边又走来,她便开口:“我来帮夫人吧。”女人没有推拒,笑着冲她行礼颔首,“多谢姑娘。”说罢,便带着她入了屋子。屋内依旧简便,堂中除了一方大桌,便是三两小柜。穿过堂屋,便到了后院。如此小宅能有个更小的后院,倒叫她没想到。后院虽小,却能搁得小灶台炊具。别看这里就母子二人,但收拾得却很齐整。后院灶台旁的柴火码放堆砌得整整齐齐,一旁碗柜也干净妥帖。这样的地方,虽没有宫内富丽堂皇,却有股莫名的宁静避世。说是给女人帮忙,实则她站在一旁不是从何下手。想烧柴,可自己只会做些点心菜式,对这烧火可谓是一窍不通。说做菜,可这里有人家夫人在,她也不知人家家里有什么,要做什么。瞧她在一边手足无措的样子,女人温柔一笑,递给她一筐菜。接着,又将壶里的热水,给倒进了淘洗的小石池子之中。对她道:“就劳烦姑娘洗个菜吧。”她点头,立刻端着菜走到小石池子旁,仔仔细细就洗了起来。“姑娘也是宫里来的吧?”这时候,女人忽然问。她也没有隐瞒,应道:“是。”女人闻之又是轻轻一笑,“陛下想必对姑娘很是上心。”蓦然听见女人这样说,她手上洗菜的动作就是一顿。扭头疑惑问:“夫人缘何如此说?”女人摇头不语,只燃起灶火,认认真真烧柴去。见女人并未回答自己的问题,她感到不解。百里昭对她上心?这不是百里昭自己饿了,才上赶着来此寻午膳的?怎的就变成对她上心了。若是真对她上心,此刻就合该放她出宫玩耍,让她在市集好生逛一逛才是。她又不饿,犯得着跟来此处一道用饭?“陛下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这里了,”待生好火,女人又开口了。她立刻认真听去。“从前陛下时常来,晏迁很喜欢陛下,总缠着陛下玩。后来陛下了来得少了,许久未见,这才叫晏迁今日这般高兴。”“晏迁,很想念陛下,”女人说着,嘴角的笑容带着慈母的温和。原来,这个天生有疾的“小童”名叫晏迁。只是,女人说百里昭从前时常来,那便更加印证她的猜想了。百里昭果然同他们很熟。于是,她问女子,“不知,夫人可曾晓得奚国公?”问此话时,她故意扭转了身子,去注意女人的脸色。女人面上无异,带着岁月痕迹的脸上只是露出一丝感怀。“国公大人,妾身自然知晓。”果然。她眉心微微一凝,继续问:“请问夫人同奚国公一家,又是如何相识?”虽说这样问别人,实算不妥。毕竟就算别人真的同奚家有何旧识,那也得时别人想说便说,而非她一个外人这样去问的。况且,她还未告诉女人,她是奚家遗女。好在女人并未觉得有何不当,只是道:“妾身夫君,便曾跟随奚国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