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茶杯后的百里昭一抬眸,正瞥见她站着发愣。不由眉头一皱,“这东西你究竟要戴到何时?”她闻之便取下放在一旁,微微垂眸不敢说话。百里昭看见她好似还如从前般怯懦,便又道:“不用猜了,明日便知。”说着,又看了眼桌上的菜,问她:“不是想吃饱喝足了再回宫,怎么不吃?”她看了眼桌上的菜,便坐下。她这肚子的确有些饿,就算瞧见的菜式还是宫里那些,她也能有食欲。正坐下打算动筷,忽而一想。不对吧,她同月檀说的话,声音不大,百里昭居然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于是,她埋下头,用细小如蚊的声音试探着嘀咕了句“暴君”。百里昭质问的声音立刻就传了出来:“什么?”果然。证实了百里昭的耳力,晓得今后恐怕说话得越发小心后,她便忙解释:“我是说,若这菜里头有道爆炒菌菇就好了。”百里昭不语,像是明知她在胡扯,却懒得拆穿。一桌的菜共有四道,她一人来来回回地吃了个顶饱。百里昭是一筷子都未动,只在一旁看着她吃。用罢,她掏出手帕擦了擦嘴角,便看向百里昭:“您真不打算用点儿?”百里昭只眼瞅着她吃完,觉着她用膳的样子倒有些可爱。既没有闺秀的矜持,也没有他那些公主姐姐们娇小玲珑的胃口。也好,粗中有细,倒不做作矫情。听她待自己吃饱喝足才关心起他来,他倒也没恼,只是问:“吃饱喝足了?”她点头。“可以回宫了?”他又问。百里昭这般迁就的样子,倒叫她很是不习惯。他不应该直接命令她回宫?缘何还询问起来了。想着,她又点头表示可以。百里昭见之,这才起身。走到她身边,伸手拍了拍她的头,像在哄孩子一般,道了句:“真乖。”言毕,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她坐在凳子上,有些诧异。若是她没看错的话,方才百里昭的嘴角是带笑的。这么说,他此刻的心情应该很好。但他为何心情好?还对她迁就起来了。难道就因为她答应了要送他生辰贺礼?真是怪哉。这时候,月檀见着百里昭已然出了房间,自家郡主却还在里头。眼见百里昭下楼,这才立刻进了屋。“郡主,”见自家郡主还坐着发愣,月檀便上前,替她拿过帷帽为其戴上。她一面寻思,一面转头对月檀道:“陛下说,明日要带我去个地方。”月檀表示不解。就听她接着说:“你说,会不会是刑场啊——”由于她私自出宫,先斩后奏,所以百里昭忍着脾气,让她吃完了最后一顿安生饭。明日,便要结果了她。有可能。月檀却有些哭笑不得,道:“郡主,陛下都已经下楼了,您若再这么想下去,恐怕让陛下久等,当真就得让您去刑场了。”她这才忙起身离开。她出宫本就带了马车,原以为百里昭也是坐马车出的宫。一下楼,却见百里昭正在门口等着,也没见有接他人的前来。这时候,掌柜迎了上来,一脸期待地问她:“二位可还满意?”让月檀付了饭钱,她只道“满意”,便也出了望月楼。百里昭这时候回头,“你的马车呢?”望月楼也在东市,马车在东市口,还得走些路。她想了想,便道:“要不您在此等我,我同月檀叫上马车便回来接您。”说罢,对月檀使了个眼色,正要走。百里昭却一把拉住她,转而对身后的月檀开口:“你去叫。”这便是让她陪他待着了?月檀依旧是那副不放心的模样,见她对自己点点头,也只得赶紧去叫来马车。月檀一走,她与百里昭二人似乎就没话说了。气氛安静了片刻。她忽然抬头,看着夜空划过一道闪烁的星辰。于是,她忽然就想到,若待她的客栈建起,阁顶之处做个凭栏露台,那是否就能在阁顶观星?如此一来,若少人想要一睹这摘星之美景。想到此处,她忍不住为自己的想法而赞叹点头。一旁,百里昭的目光紧锁于她脸上。隔着帽纱,却似乎能瞧见她眼里隐隐的光。或许,离开皇宫,当真是她最想要的。想到此,他神色忽然落寞几分。这是第几次她想要离开他?二人站立无话,直到等来月檀叫上马车。她想着只有一辆,便对百里昭道:“您如此贵体,要不我同月檀走路,您独坐马车便是?”百里昭却眉头一皱,伸手暴力地将她一扯,拽入怀中便抱了起来。又是如此。百里昭每每懒得多言,又想强制位移她时,就会用这一招。她没有挣扎,因为晓得挣扎无用。被百里昭抱上马车后,将她放下坐定。她才小心翼翼对百里昭道:“我明白您就是想让我同您一道/上马车,可倒也不必如此。”就算不动手,也是能用嘴说的。百里昭没有理她,只是缓缓在马车内靠下,开始了闭目养神。她见状一撇嘴,往一旁缩了缩,只怕一不小心就将其碰到。若是打搅了百里昭养神,她可承受不起。但百里昭似乎觉察到了她挪动身子的轻微动静,反倒伸手将她扯进怀里。她被猛然一扯,跌入他怀。轻轻抬眼去瞧,见他还闭着眼,头却枕到了她的肩上。她稍稍动了动被拽在其手心的手,发现力道不小。便只得由他搂着,心中叹气——吾命苦矣。一路上,她都胆战心惊地未敢动弹分毫。生怕一不小心挪动了一下,让百里昭枕得不舒服了,她就被踹下马车。直到回到皇宫,宫门处不见有看守的禁军侍卫,却见辰雀和方耿。听见方耿喊了声“陛下,”百里昭才终于睁眼。她也终于得以喘/息。僵直了好半晌的身子终于能活动,她忽然觉得很欣慰。入了宫,她与百里昭二人也从马车上下来。方耿似早已知晓二人定会同回,已然备好了步辇。见着二人从马车上下来,便邀功似的上前,对着百里昭行礼道:“陛下,奴才已经备好步辇,也吩咐了下人为您备了热水,待您回寝宫,便能沐浴解疲。”说着,还像是特地强调一般,又扭头对着她另道:“郡主的热水也已经备好在长宁宫啦。”她正想客套地感谢一番方耿。就听一旁的百里昭冷声开口:“回长宁宫的路太远,省得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