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邪笑军团首领阿邪开枪击中，感受到子弹的撞击力贯穿胸膛，我无法呼吸换气，倒卧室内菜市场内昏迷过去。“向日！向日！向日！”回复意识后霍然睁眼，只见莉依的干妈和小立儿蹲在我身旁，呼喊着我的名字。“太好了。吓我一跳。我们唤了你好久啊。你没事吧？怎会昏倒在这儿？莉依呢？”干妈关切地问。我像溺水假死的人般剧烈咳嗽起来，终于可以重新换气呼吸，但胸口依然十分疼痛。我茫然地起身，伸手摸向胸膛。欸？奇怪了。深蓝色绵羊Tee摸上去一片干燥。我无法置信地掀起T恤确认，身上竟然完全没有枪伤的伤口。环视地面，刚才倒卧的地方干干净净，半滴血迹都没有。为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明明应该受了重伤。不可能。这完全不合理。“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头脑混乱地回答干妈的问话。声音在空荡荡的菜市场内发出回声，四周安静得诡异。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我、干妈和立儿。牛肉、猪肉、鲜鱼、海鲜、蔬果在每个摊子上排列得琳琅满目，但没有半个档主和顾客。就像人们刹那间从空气中消失了。“大家连摊子都没收就跑了。你快去找莉依，一起回家吧。我也赶着带立儿回家去见她爸爸。就算世界末日，只要一家三口最后能够团聚，也没遗憾。”干妈双眼通红地伸手按着我的肩膀说。“快去找莉依。你们好好保重啊。”干妈重复催促我，语重心长地说出可能是诀别的话语。我惘然地点头，失神地看着干妈和她失而复得的幽灵小女儿。干妈紧抓住立儿的手，踏进往下滑动的电动手扶梯。立儿频频回头，眨着圆眼睛看我。她们的身影在手扶梯上消失前，她朝我活泼地挥手呼喊：“哥哥，掰掰。遇见你真好。”好一阵子，我怔怔地伫立原地，想思考出一切的来龙去脉。因。果。道理。规则。我为什么可以发肤无损？地上没有半滴血迹？难道因为邪笑军团是从电影世界来的，他们用的枪械和子弹只是道具，没有真正杀伤力？我只是被道具子弹的冲击力震荡得换不过气来霎时间昏倒了？这是我想到的唯一合理解释。所以我才能“死而复生”？但是羽影、莉依、Dragon和阿邪他们统统消失了。昏迷前的一瞬，我看到Dragon拥抱住莉依，他救走了她吧？但是羽影。。。。。。。。。我没有保护好她。她被阿邪抓走了吗？怎么办？要如何才能救回她？“阿日，快跑！她是Ghost，不会死，没事的。”中枪前，莉依的呼喊声在我耳畔重新响起。对啊。羽影已经是Ghost，不会再死一遍。没事的。她一定没事的。我不禁吁一口气。刚才我太担心她会受伤，反射性就向阿邪扑了过去。Ghost哪用人出手相救？我太傻了。但那从心而发的举动，让我洞悉了自己的真心。我最爱的原来是《幽灵，我爱死你》里面的“莉依”。Ghost羽影。这场宇宙浩劫让我们奇迹地相遇，但终究人鬼殊途。宇宙真的跟我开了一个很残酷的恋爱玩笑。想法实际的我在心里沉沉叹气。但想再次见到羽影的渴望也在心里熊熊燃烧。然而，我没有找她的方法。无论是羽影或莉依，都不知道消失到哪儿去了。我能够做的只有等待。我踏著有点踉跄的脚步离开菜市场，发现整个住宅街的商业活动已经完全停摆。所有银行、食肆、便利店、商店皆人去楼空。人行道上偶尔有人快步走过。马路上偶尔有私家车以高速驶过。但市面基本上变成荒城。唯独一幢幢公寓大楼的窗户后，可以感觉到人们存在的气息。人类回归动物本能，紧闭门窗，屏息静气地守在自己的巢穴里躲避危险。没有任何计程车司机还在工作，我唯一的选择是步行回家，等待羽影和莉依主动接触我。从这个社区步行回家，大概要花五、六个小时，但也没别的方法可想。我在曾经繁华热閙不已，却在几小时内天地变色的荒城中踽踽独行。当Wonderful Woman美妙女侠的亮丽身影浮现在灰色苍穹时，我正在爬一段十分陡斜的上坡路。身旁的四线马路平常由日至夜都车如流水，但此刻水尽鹅飞。仿佛只剩我一个人独立于天地。我索性站到马路正中央，抬头看着美妙女侠和听着她说的话。就算像我想法这么实际和顽固的人，经历了一日一夜奇幻事件后，心里也必须承认莉依说的不错。我想像以外的世界无穷无尽。原来真的有神人界啊。我愣愣地想。十二点整。所有通往异界的门会打开，让异人们回家。这是说，羽影可以回家了，回到阿祈身边。回去我想像不到的“真实电影世界”。十二点整前，要是羽影无法逃离邪笑军团的禁锢来找我，我们永远无法再见。她会消失在一道我想像不到长什么模样的大门之后。永隔于人界和异界。“阿祈消失了。我很害怕。在这儿我只认识向日你一个。而且你与我青梅竹马的阿祈长着相同的脸，喜欢听萧邦和看《Blade Runner》。爱干净，个性踏实，生活又有规律容易预测，让Ghost很安心。请你不要丢下我好吗？”想起羽影那双仿佛盛载着千言万语的眼眸，我的眼眶变得润湿。“向日，我早就明白你不是阿祈。但事情已经发展成这样，我只能跟着你，成为你的专属附属Ghost。你的前度似乎和新男友相处得很愉快啊。虽然他的打扮比较怪异，你也可以放心了吧。你可以对她放手，专心看着我吗？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会陪伴你到天涯海角。”虽然她说愿意跟我走到天涯海角，我却把她丢下了。我无法成为那个让她依靠的人。我忽然好想变成拥有“千里右眼”的异能者Dragon。可恨我没有千里右眼。晚上九点多，我筋疲力尽地步行回到公寓。没有任何人或Ghost在等待我。羽影不在。莉依也不在。我打开电视想知道市内和世界各地的最新情况。不知道是否因为那群神人界的男神女神在努力工作，搞宇宙门修补的缘故，人界的大气电波和无线网络都失效了。电视画面变成雪花图案。电脑也无法上网。唯一还在运作的是固网电话。我用客厅的电话机打了很多遍莉依的手机号码，一直被接驳到留言信箱。尝试了十多遍后，我录下语音留言给她。“莉依，我想你应该跟Dragon一起，不会有事的。他跟我不一样，一定有能力保护你。我只是想跟说你一声，不用担心我，我很好。如果美妙女侠说的没错，我们在宇宙新世界再见吧。”我惆怅地放下话筒，环视着一尘不染的公寓。时间每向前推移一分钟，我愈觉得，十二点整世界末日前，我应该无法见到莉依，也无法再见到羽影。我尝试打电话给住在加拿大的父母，同样联络不上他们。我以很缓慢的节奏冲了个澡，洗去沾在身上的城市灰尘。即使世界末日，能干干净净地迎接末日，是微小但确实，我可以掌控的幸褔。我用清洁剂仔细擦拭着浴室，想着父母，想着莉依，想着羽影。想着自己度过的二十六年人生。想起我饰演过的金箭侠、异能者Dragon、艺术家阿祈，还有其他很多角色。想了很多很多。十一点四十五分。我拉开豪华公寓大楼顶层的落地玻璃窗，走出宽广的阳台。门，真的会出现吗？这样想的似乎不止我。原本门窗紧闭的住宅区内，人们纷纷掀开窗帘，打开窗户或站到阳台上。暖黄色的万家灯火重现，让我感到独自迎接世界末日的自己没那么悲凉。荒城似乎在重新凝聚活力，储备能量，迎接宇宙新世界启始。十一点五十六分。最初，还以为是漫天乌鸦正从远处飞来，没想到是成万上亿的巨大黑蝴蝶。虽然超越一切常识，但眼前是一幅神秘美丽的景象。我转过身。散发着银色鳞光的黑蝴蝶群静静趴伏在阳台落地玻璃上，恍似在呼唤我。这就是通往异界的门吗？我无比冷静地想着。羽影和莉依，此刻都跟我一样，站在黑蝶门前面吗？死心眼的Dragon，会守在他心中的女神Rosemary身边，不会越过这扇门吧。莉依终于找回了失散的完美恋人：她心中完美的向日吧。但羽影从一开始就洞悉我不是阿祈，她很清楚自己掉落了“异界”。她会穿过这扇门回去自己的世界吧。我闭上眼睛，想像着羽影穿过黑蝶门的倩影。“羽影，对你来说，我只是一个长着阿祈脸孔的陌生人，但其实我一直喜欢你，掂挂着你。”我在心里对她说。那双朦胧如梦的眼眸，永远烙印在我心底。十二点零一分。我睁开眼，静静地看着黑蝶门像幻影般消逝。传说中的门重新关闭，了无痕迹。我拉开完好无缺的落地玻璃门，回到室内，瘫坐沙发上。十二点十二分。客厅的电话机响起铃声，我讶异得几乎整个弹跳起来。我满腔期待地拿起红色电话筒。“阿日！我听到你的语音留言。你没受伤吗？太好了。”话筒另一端传来莉依哽咽的声音。她的声音听起来好悲伤。“莉依！莉依，你在Dragon身边吗？”“阿日？”“莉依！”“阿日？怎么接了电话又不说话？你是阿日吧？阿日。”“莉依，我在这儿啊。你听不到吗？”“阿日？你为什么默不作声？阿日？”“莉依，我在呀。听不到我说话吗？”然后，电话线路突然中断。莉依似乎挂了电话。我焦急地按着键盘，重拨她的手机号，电话立刻被接起来。“莉依！”话筒另一端没有传来任何声响。“莉依！”“到底怎么回事啊？”我把话筒紧贴着耳朵，听到莉依自言自语地呢喃，然后通话又被切断。是莉依挂了我的电话吗？太奇怪了。“向日！”背后又突然传来“莉依”的声音，我拿着话筒震惊地回头。身穿水蓝色麻纱裙子的羽影，站在我身后，以迷离的眼眸凝视着我。然后，她激动地扑进我怀里，拥着我啜泣起来。濡湿的泪水。温热的脸颊。暖烘烘的身躯。“向日，还好你没有离开。我好担心，你会穿过门走了，再找不着你啊。”我紧紧拥抱着她，心底困惑又惆怅。可以穿过门离开的“异人”，不是她吗？来自电影界的Ghost羽影，倾诉着我难以理解的重逢话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