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襄平立即向韩春投去了求助的眼神,韩春说道:“老大人,韩春虽是一介草民,但也知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道理。”“襄平公主乃是我的弟子,我听闻此事之后,感觉不能坐视不理,否则动摇国本,接下来受苦的就是百姓。我等读书明理,为的就是安邦定国,不然读书有什么用。我想老大人学富五车,必定心同此理,绝不会坐视吧。”韩春说的客气,但反观卢辩却是满脸的别扭:“老师,您称呼我的字景宣就好了,这老大人的称呼让弟子实在是有些难为情,那个,刚刚老师说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句话,真乃兴教立言之语,容弟子先记录一下吧。”说完,他也不等韩春同意便兴高采烈地跑去拿了纸笔,把韩春刚刚说的这一句给记录了下来。而后嬉皮笑脸的走了回来:“老师以后实在不必跟弟子太客气了,不然外面的人听见了,知道的以为老师谦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个老弟子不讨恩师欢心,人家会说咱们师徒不睦,那多不好,您跟我说话应该自称为师才对呀。”韩春还想说什么,但是被襄平的眼神制止了。韩春一想也对,这个时候必须得顺着这老头啊,你要是万一把他给激怒了,那事情就更办不成了。“是是是,是为师想的不周到,为师错了。”“老师,您这——”卢辩赶紧撩起长袍跪在地上,满脸不高兴的说:“老师,弟子以为,您在弟子面前永远都不会犯错,错了也是对的,请老师端正态度。”“是是是,老师错——”韩春苦笑不已,突然板着脸说:“景宣,刚刚公主跟你说的话你听清楚没有?”“是,弟子听清了。”卢辩恭敬的叩头。“那好,你赶紧办理吧。”“恩师有命,弟子哪敢不从。”卢辩笑嘻嘻的站了起来:“公主殿下,你宣旨吧,老臣这就奉命进宫。”“多谢老大人。”襄平激动不已,赶紧拿出圣旨宣读,而后说:“老大人,事情紧急,请大人准备一下,速速进宫就任太史令。”“没什么好准备的,现在就走。”“且慢。”韩春问道:“老大人有没有听说过崔杼弑其君的故事?”“听说过,但是不甚了了。毕竟西楚霸皇以前的史书全都被烧毁了,尤其是那部儒家经典《春秋》烧的干干净净,所剩下的只有些零星的传说,据说当年有一个叫崔杼的人,弑君篡位,有位史官因为如实记录他的篡逆行为,被他所杀,此事一直为后代所歌颂,乃是史官的楷模与榜样。”“错了。”韩春说道:“不是一位史官,而是三位,前两位就死在第三位的眼前,而他仍然秉笔直书,崔杼随即被他的浩然正气震慑,就不敢下手,狼狈逃窜而去,这段历史,才得以留存下来,上车吧,路上跟你们讲。”卢辩二话没说,带着韩春和襄平就出了后堂,把他的儿子和庾季才单独叫过来,说了一遍事情经过,而后慷慨激昂的说:“你们两个给我听着,如今社稷危机,老夫决定奉恩师之命入宫勤王,自此之后,你们两人当一心一意奉侍陛下,与贼臣乾龙护势不两立,处处谨慎小心,仔细应对。”卢慎说道:“谨遵师祖,父亲之命。父亲走后,儿子立即吩咐家里人准备柴火,若是师祖和父亲有何不测,儿子立即命人纵火而死,绝不辱没师祖以及父亲。”庾季才说道:“师祖,恩师放心,庾季才这就回家,也是同样处置,绝不会背叛师门,有辱祖宗。”“不,不能落入贼手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我死了以后,你们要继续如实记录历史,务必使贼臣遗臭万年,照此办理吧。”“遵命。”韩春也顾不上尴尬了,赶紧跟着卢辩大踏步的走出卢家上了马车。不久之后,他们又回到了宫里。等卢辩突然出现在文安殿的那一刻,所有的大臣全都惊了。此时的整个皇宫已经是一片白色,禁军侍卫甚至是战马都披上了白布,文安殿更是白幡如山,哭声一片,一道白色的地毯从宫门直通大殿。地毯尽头,白烛高烧,粗香袅袅,供奉的正是乾毓的巨大棺椁。要知道卢辩在朝堂上的地位非同小可,这主要表现在他的家族影响力和他自身的学问影响力上。虽说没有实权,但这些无形的力量,多年来都令乾龙护感到不安。而卢辩之前之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抗旨不肯出山,其实也是为了躲着乾龙护,避免成为乾龙护的潜在攻击对象。而此次韩师亲自出面,他心里便产生了一种要为天下大道殉道的感觉,所以才抛弃种种顾虑杂念毅然出仕。“卢老大人!”就在乾龙护发愣的时候,乾恭宪首先弓着腰走了过来,深施一礼:“老大人,您这么大的年纪,怎么来了呢?”按理说卢辩根本就没必要来,因为他已经退休了,除非皇帝圣旨征召,他完全可以在家里祭祀。卢辩背着手,昂首挺胸,淡然说道:“齐王殿下有所不知,太上皇在离世之前,曾经给老夫下过一道旨意,陛下担忧近年来国史无人编纂,所以特命老夫接任太史令,老夫年事已高,本不想奉诏,谁知太上皇竟撒手而去,老夫一向身受国恩,饱食郡禄,又怎么能忍心让太上皇有未了心愿,所以我这把老骨头就来了。”卢辩一面说话,一面把一道旨意交给了乾恭宪的手上。乾恭宪脸上露出了一丝惊讶,而后打开来看了看,圣旨的确是用太上皇的口气写的,大概的意思跟卢辩说的没有出入。“原来如此。”乾恭宪立即转身把圣旨交给了乾龙护。而趁着这个机会,大部分的大臣都纷纷来到卢辩的身边向这位德高望重,门第高贵的三朝元老行礼问安。“老大人辛苦了。”“老大人,老当益壮。”“老大人为社稷不辞辛劳。”卢辩赶紧整理衣冠,趋步向前,跪在灵柩前面,大声的痛哭起来,随后又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白纸,朗读了一篇感人至深声情并茂的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