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替身，但我希望，至少死去的时候，我还是我。”

    天色昏沉，冷得人张口便能呼出一口雾气，天上开始下起雪。

    “顾千帆，你知道吗？从小我就很怕疼，很怕苦……”赵盼儿看着他的方向，“幼时生病吃药，一碗苦药，爹娘哄我连吃三个蜜饯，我却连一碗药都喝不完；若我不小心摔了一下，还能躺在那半天，哭鼻子不肯起来。”

    “可跟着你这几年，是我一生中，最疼，最苦的日子。”

    “于你而言，我是赵怜栀的替身，你从不问我怎么伤的，也不问我疼不疼，你甚至从未把我当成人看，开口便是斥责，说我不安分。”

    赵盼儿心想，她是想哭的。玛?丽?

    可是喉咙仿佛被一团棉花塞住，难受的厉害，怎么也哭不出来。

    眼泪已经留得太多了，乃至死之前，一滴泪已经没有。

    城墙下面，顾千帆心跳快得厉害，明明他该是送她去死的，可真的看到她站在那么高的地方，他竟然觉得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

    他厉声威胁，“赵盼儿！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赶紧给我下来！”

    赵盼儿却轻轻一笑，像是全然没有听见他的话。

    “我死后，把我烧了吧，烧得干干净净的，就好了。”

    “不然啊，太脏了......”

    就因为她家破人亡后沦落青楼，所以她下贱耻辱，她肮脏不堪......

    可是，谁来问问她是否愿意这样？如果能够自己选择，谁愿意去做哪以色侍人的事呢？

    为了不和其他妓子一样在床上揽客，她拼了命的学习各种规矩，连夜练琴练舞，把指尖都磨破皮......才好不容易崭露头角，成为头牌，从此拥有自己挑选客人，不用卖身的权利。

    可就算是这样，她也始终被青楼那座巨大的，污秽的囚笼关住，此生再也挣脱不得，在骨子里刻下卑贱的烙印，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

    一切都是因为，她救了一个不该救的人，害惨了家人，同时也葬送了自己。

    “顾千帆，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便是救了你。”

    “我要去喝孟婆水了，今生来世，我都要把你忘得干干净净，再无瓜葛。”

    说完，她闭上双眼，往下仰倒。

    在无数人面前，从城楼上一跃而下，宛如一只坠落的蝴蝶。

    砰的一声，在地面上溅开一朵绯色的血花，躯体一点点变冷，很快没了生息。

    大雪纷飞，白绒般的雪点落在她尸身上，红白交错。

    第十一章

    目睹赵盼儿坠楼的众人陷入一片诡异的沉默。

    洛影枫率先反应过来，目眦欲裂，“盼儿！！”

    “顾千帆！是你逼死了她！”他甚至不敢凑近了去看她，不敢面对赵盼儿那也许会支离破碎的死状。

    侍卫们通通一脸惊骇，原以为大将军没有接旨还偷偷潜入京城，带走死刑犯的行为已经足够藐视皇权，若是摄政王有心追究，甚至可以给他扣个造反的帽子。

    现在洛影枫居然当众直呼摄政王名讳，实属胆大包天......

    侍卫做好了摄政王会让洛影枫血溅当场的准备，却没想到顾千帆居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听不见人说话似的。

    顾千帆身体僵硬，脑海里空茫茫的，满眼只看得到那冰天雪地里的一抹血色。

    赵盼儿......自尽了？

    他内心蓦地翻涌着一阵灭顶的剧痛和恐慌，将他的心肺压迫得快要喘不过气，眼底逐渐爬上红血丝，几欲滴血。

    心脏，好像被人生生挖走，缺了一块，冷意从缺失的地方窜入，蔓延四肢百骸。

    亲眼看见她坠楼，他没有分毫轻松，只觉得痛心入骨。

    顾千帆忽然动了，疯了似的冲到前面，要守城门的士兵把城门打开。

    城门一开，他便再也顾不得什么，踉踉跄跄的来到赵盼儿的尸体旁，颓然的跪下，双手颤抖着将她搂进怀里。

    为什么，他会这么难过？

    可悔痛却犹如野草一般疯长，怎么也压抑不住。

    当了摄政王后，他什么都拥有了，滔天权势，荣华富贵。无数美人排着队想讨好他。

    可现在他却无法阻止怀中女人的死亡，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血越流越多，凝固成块，心口停止了跳动。

    顾千帆木然的，抱着她的手臂收得死紧，像是要将她融入骨血一般。哪怕自己身上沾染了大片大片的鲜血，也丝毫不在意。

    身后传来靴子踩在积雪上的窸窣声。

    “摄政王殿下，现在你这又是什么姿态？”洛影枫奚落道，“她死在你面前，才知道什么是心疼吗？”

    顾千帆眼睫微颤，薄唇死死抿成一条线。

    “若当初她没有那么心善就好了，不救你，赵家也不会遭受灭顶之灾！你现在假惺惺的样子，做给谁看？她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