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阮阮嘟囔着,心想听到了就聽到了嘛,本来我们约好广播这件事就是要让全校都听到的呀。不听到不就失去浪漫的效果了吗?没想到他说的下一句话竟是:“你还是自己离开吧。”顾阮阮被噎了一下:“为什么啊?这么美好的事情,你既然发现了,为什么不能鼓励一下?看不出来我们站长这么死板哦。”说完,她笑着去逗他,周宝明却一下子怒了:“你当众告白,还要学校来鼓励你?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会给学校造成多惡劣的影响?”“……我只是想帮帮她啊。”顾阮阮愣了,“等一下,什么我告白?我哪里有告白?”“算了,”周宝明顿了一下,“我只是遵照学校的规章制度,向你提出建议,希望你好自为之。”他一脸严肃的样子,顾阮阮到现在都还记得。可她怎么也弄不明白,他为什么生气?!旁边的主持人忍着笑捅了捅他的胳膊肘问:“站长,你是不是喜欢阮阮啊?”顧阮阮一怔,脸上的表情立刻變得复杂,良久,才觉察到哪里不对。“你该不会是以为我在告白吧?”她大声地冲他说,“不是啊!我在帮我的闺密啊!”她夸张又极力地解释,听起来好像在对他表达着什么。比方说,类似于“你不要误会”“我怎么可能会喜欢除了你以外的别人呢”这样的意思……反正,周宝明是听出了这层意思。因为他很快就恢复了坏坏的笑,冲她打了一个响指:“哦,那好吧。”“什么好吧?”顾阮阮不明白。“你不希望我误会,那我明白了,”周宝明说,“周末,我们一起去游乐场吧?”在场的人都以为周宝明一定会被拒绝,毕竟这个转折来得也太突兀了!可顾阮阮只思索了三秒,就出人意料地爽快地答应了:“好啊,门票你请!”她还从来没有约会过,何况对象还是周宝明,这种肯定会被其他女生羡慕的邀请,让她找不出理由去拒绝。后来,她还偷偷摸摸地问周宝明:“该不会你最初招人时给我放水,就是为了这一天吧?”说完她又哈哈哈地笑道:“不用解释了!我已经看透你了!一定是这样!”接着她去看他的表情,他竟然没有要反驳的意思。顾阮阮不知道,在很多人的心里,喜欢一个人是一种感觉,是见到这个人就想去靠近,是见不到的时候便会想念。周宝明对她,就有这样的感觉。周六,游乐场门口,顾阮阮背着书包,一看就是假装学校要补课,从家里偷溜出来的样子。周宝明还不如她,看起来显得更笨。他带了一把巨大的遮阳伞,远远地冲她招手:“顾阮阮!这里!”“你玩过山车吗?”他夸张地冲她比画,“我可以一口气坐四圈!”“我不信!”顾阮阮嗤之以鼻,“吹牛谁不会。”通常,男生在这种时候都会像被戳中痛脚一样地蹦起来,周宝明自然也没能免俗:“不信我坐给你看。”“可是我不敢玩啊。”顾阮阮做害怕状。周宝明冲她潇洒地一甩手说:“看我的!”说完,他像要奔赴杀场一样,勇敢地坐到了过山车上的第一排座位,然后对顾阮阮说:“你等下记得替我拍照!”顾阮阮心领神会地说:“没问题!”“如果我坐完四圈——有什么奖励吗——”阳光下,周宝明忽然特别大声地冲她喊。“可以啊!”“是什么?”“……随便你!”“真的吗?”“……”顾阮阮还来不及回答,机械“咻——”的一声启动,他的表情,他的笑容,统统都被淹没在浩大的回响中。不出她所料,周宝明逞能地坐到第二圈,一下来就跪下了。她大笑着过去扶他,他却不肯罢休,说什么都要扛完四圈。“你是不是疯啦?”顾阮阮吐槽他。然而周宝明却凑到她耳边,问了她一个问题。听完,顾阮阮的脸一下子就红了。那个下午的风带着潮湿的温热,周宝明的声音怎么听都不怀好意:“告诉我,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我有所图谋的?”她本来应该告诉他“我没有”,但她只是下意识地低下头,想了想,然后重新迎上他的目光。“好久啦,我都记不清啦!”她信口胡诌道。追究起来,那算得上是她对他撒下的一个弥天大谎。但谎言就是这样,好像说得久了,连假的也成了真的。说谎的人,甚至不记得自己曾随口说过这句看似甜蜜的假话。它像梦一样,散发着不太真实的香甜。而那个终于得到想要的答案的男生,像拥有了瑰宝般,轻轻地拉着她的手说:“我带你去坐海盗船。”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的时候,眼睛里是有光的。这一点,是在顾阮阮和闺密一起看《大话西游之月光宝盒》到第三遍的时候,闺密对她说的。紫霞望着至尊宝的时候,眼睛里亮晶晶的,像被月光照耀的湖面,波光粼粼。顾阮阮注意到紫霞的表情,忽然对号入座地想到了自己。“我觉得我看周宝明的时候,眼睛里没有光啊。”顾阮阮当然不愿意承认和周宝明在一起只是为了满足虚荣心,可是她又找不到理由来证明“喜欢”这件事情。晚一些的时候,她不开心地掏出手机,给周宝明发了一条短信。“我觉得我好像不喜欢你。”她说这话的时候,任性到已经选择性地遗忘了他们两个已经交往了大半年的事,这期间周宝明带她吃喝玩乐,满足她一切业余的兴趣爱好,连广播站的点歌台都成了她放周杰伦专辑的专场。他对顾阮阮的宠爱,已经传遍了整个年级。手机隔了几秒,飞快地震动了一下。“真心话大冒险输了?”“没有啊,”顾阮阮回得很快,“我是说真的。”“你别瞎说,早点睡觉。”周宝明像霸道总裁一样地回复。顾阮阮那股不服输的劲儿就上来了。“反正我找不到理由证明自己喜欢你,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了。晚安。”她发过去这条信息后,果断地把手机调到静音,然后心安理得地闭上了眼睛。顾阮阮那时候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过分。后来消息差不多传遍了全年级,学妹们都跑来广播站想谋个一官半职。闺密叮嘱她,不要把事情想得那么简单:“学长那么好,你错过了别哭。”“开玩笑,我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男生哭?”她顾阮阮可是手可提肩能扛的励志少女,遇见周宝明以前的十几年,她都不知道“脆弱”两个字怎么写。倒是她以为周宝明还会继续隔三岔五地找她,帮她带饭啊,示好一下。但事实上,生活中优秀的男生,极少能像小说里写的那样对一个女生不离不弃、死缠烂打。他们通常自尊心也很强。所以,周宝明只来找过她两次。一次是英语课后,他站在教室后门那儿,像一株没来得及浇水的植物,失去了活力。顾阮阮明明看到他了,却故意不过去和他说话。等到上课铃响,才看到他匆匆忙忙地跑回自己的教室。那时候,好像学校里的每一个人,都会提醒着自己说,我们来日方长。所以一点点小事就可以闹一大通脾气,一点点不开心就觉得可以用冷战来惩罚对方。顾阮阮虽然摸不清楚自己的心意,但仍然保持着静观其变的想法,无非也是觉得“不着急”。第二次是周宝明和顾阮阮在小卖店的门口擦肩而过时,他故意挨着她走了几步路,两个人却都没有主动说一句话。这之后,周宝明就消失了。顾阮阮发现,自己每次去广播站值班,都那么巧合地跟他的档期错开。每次安排她工作的人,都成了副站长。她开始有一点儿失落。再后来,她发现自己有很多失落,一次比一次失落。尤其是听到年级里有人在传,最近有一个学妹追周宝明追得特别紧。闺密在顾阮阮的耳边煽风点火地说:“我们都觉得周宝明要招架不住了哦。”“……切。”她嗤之以鼻。“反正你们才在一起半年多,”闺密吓唬她说,“也没有多久,他要把你忘了应该很容易。”她这才像被人击中脉门般恍了一下神:“……是吗?”闺密说得也是,她拥有了她的第一次约会,第一次牵手,第一次和男生交往的全部记忆。算起来,她真的好亏。顾阮阮突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她捉住闺密的胳膊问:“我该怎么办?我要去找他吗?”“当然不要啊!”闺密神助攻地出主意,“哪有女生这么主动的?你还是不要想那么多了,等他来找你吧。”这是顾阮阮第一次这么听别人的话。有时候,并不是你刚好认同别人的建议。而是你想选择另一种做法,又缺少足够的勇气。毕业前两个月,大家都为了高考忙得焦头烂额,顾阮阮猜测周宝明也是一样,没有时间再想着这些风花雪月。有一次她终于和他在食堂偶遇,隔着汹涌的人潮,她远远地看到他在帮人排队打饭。看起来,他还是和以前一样热心呢。顾阮阮掏出手机,心血来潮地给他发过去一张照片。是远远拍下他的侧脸的照片。周宝明在忙乱中掏出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她的名字,一个电话回拨过去。“喂?”心里明明是窃喜的,顾阮阮却装出一副高冷的样子。“我想跟你说一件事儿。”她看到他的怀里揣着两个空饭盒,被人挤得东倒西歪。这时候,顾阮阮身后排队的同学推了她一下问:“还不打饭?轮到你了!发什么呆呢?”顾阮阮一怔,下意识地回复:“等一下,我先打一份饭。”说完,她快速地把盒子递给食堂师傅,然后付了钱,把饭盒揣回怀里,再回过神来问:“喂?你刚才要跟我说什么?”“……没事了。”周宝明失落的声音从听筒里传过来,她下意识地抬头望向他之前排队的位置,却看不见他了。“哦,”她顿了顿,半天找了一个话题,“你复习得怎么样?”“挺好的。”也不知道他是尴尬,还是找不出想和她聊的话题,听起来让她觉得是在敷衍,“你呢?”顾阮阮莫名其妙地又傲娇起来:“我不想和你说了,我挂了。”虽然知道马上就要离开你了。但是,我还是安慰自己说,你很忙的,你没有时间爱上别人,你没有时间忘记我,你只不过是在认真学习。就像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看起来光芒万丈,被众多人簇拥,整个人闪着光,让我不得不想要靠近。顾阮阮告诉自己,那就不要打扰他了吧。毕业典礼上,周宝明抱着吉他,弹唱了一首歌。是顾阮阮喜欢的周杰伦的歌《好久不见》。据说这是当年周杰伦写给蔡依林的歌,意图挽留她,所以在专辑里隔空喊话“冷战早已经不流行,你赶快回来到我身边”。顾阮阮愣愣地搂着怀里的双肩包,看着台上的周宝明冲她坐着的方向眨眼睛,她差点儿哭出来。在这之前,她还以为他已经潇洒到把她忘了,不然他为什么也不来找她?身边的同学开始起哄,嘘声和口哨声此起彼伏,正当顾阮阮以为自己就要成为被众人簇拥的女主角登台的时候,她忽然察觉到有点儿不对劲儿。大家好像并不是在对她起哄啊,而是……朝着她背后三排的一个齐刘海的学妹?!她跟随着众人的呼声朝后看,感觉自己的心正在一点一点地往下沉。像坠入了深不见底的寒潭,她扑腾了一下,揉揉眼睛,揉揉耳朵,以为自己在做梦。但四周的每一个掌声都在提醒着她,这不是梦,这是真的。恍惚中,她好像记起了学妹的脸。是那次在饭堂,周宝明殷勤地帮忙打饭的几个“晚辈”之一。她想起身逃跑,可是屁股却好像被钉在了座位上,她还想看完这场盛大的喜剧。她想知道故事的结局,是谁先追的谁,是谁在犹豫,还是……他们毫不犹豫地在一起了。然后,她看到台上的周宝明笑着冲大家说:“你们别闹啦,不要吓到同学好吗?”一众哗然,掌声雷动。顾阮阮在这样的热浪里,听到自己的眼泪滴在地板上的声音。她竟然为他哭了。后知后觉的痛,就像一把生锈了、钝了的刀,缓缓地剜在心头,一下、一下地让她止不住的颤抖。活动结束前,顾阮阮大约提前了十分钟,比大家早一步离开了现场。那个晚上,学校里一路都是亮堂的灯光,她踩着自己的影子,孤单却无处遁形。不知道为什么,她以前觉得周宝明和其他男生一样,只不过有一个光耀的头衔,被大多女生喜欢,长得也相对顺眼。除却这些,他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啊。可是此刻,她低着头,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脑海中反复浮现的都是周宝明看向她时,霸道而温柔的双眼。他穿越人潮望着她的目光……对,他看着她的时候,眼睛里就曾有过那种特别明亮的光。她掏出手机,决定将周宝明的号码删掉,在这之前,她编辑好一条短信。“再见。”之后的三年,他们没有任何联系。顾阮阮没有跟任何人打听周宝明考去了哪里。她离开那座城市后,假装掐断了自己全部的记忆。手机里,QQ上,以及所有能够得到他消息的途径,她都一一隔断。若不是那个下着暴雨的凌晨,她从睡梦中惊醒,脑海中忽然想起一串号码。她怎么也想不到,她会给他打去电话。可她更加不愿相信的是,他完全没有认出她的声音。三年的失联,她以为自己已经释怀了,也不会再受伤了。可她竟然还清楚地记得他的脸,他晶亮的双眼,他说过的誓言。还有他们短暂牵手去看过的一切。但对另一个人来说,一切已事过境迁。一周后,她收到对方的短信:“生日快乐。”不知道是讶异还是惊喜,她还是带着一点儿激动的心情打电话给他,周宝明的声音听起来很轻松,问她:“你过得还好吗?”她想了想,好像也不太好,但是要怎么告诉他呢?正犹豫,她就听到听筒那边有室友喊他:“许晴来找你了哦!快点去啊!”起哄的声音让她心里漏跳一拍。顾阮阮不知道许晴是谁,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或者是徐晴,徐青……她试探地问:“女朋友?”“不是啦,学妹而已。”他的声音听起来带着笑意,那一刻,顾阮阮似乎明白了什么。她刚想中断对话,没想到周宝明还有一句更有杀伤力的话在等她。“……不过女朋友是真的有了。”怪不得他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像她一样的伤感,“你怎么样?我当年真的很久都想不明白,还宁愿从没遇见过你。”“是吗?”顾阮阮不自觉地反问。“是啊,我知道那时候你没有喜欢过我。你后来答应和我在一起,只不过是被我感动。”周宝明尴尬地发出一声苦笑,“你的闺密把这些都告诉我了。”“…”“干吗不说话?不说话我先去忙了哦。”他那边听起来很吵闹。“好的,谢谢你,还记得我生日。”“……那,”他似乎还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却又变成了,“拜拜。”电话挂断,顾阮阮望着手机上那个三年来都没有换过的号码,要怪只能怪她太天真吧,以为一个人的号码没有换,心也就还停在原来的地方。她忘了当初闺密说过的话:“反正你们才在一起半年多,他要把你忘了应该很容易。”没想到一语成谶。她正发呆,手机响起短信铃音。是周宝明发来的信息:“其实我真的没有想到你还会找我,不过,听起来你过得还不错,我也替你开心。”她本来输入了一个单薄的笑脸,但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回他。以前她的那些在他面前装傻充愣的技能,好像已经在过去的漫长岁月中消弭殆尽,此刻她竟连一个虚伪的笑脸,都无法发送给他。他们往后也难再有联络,她就不回了吧。又过了大半年,有一次,同寝室的姑娘一脸得意地来跟顾阮阮汇报战绩,说自己跟前男友复合了。说虽然对方差点就被别的姑娘抢走,但是好在她眼疾手快,还来得及把他抢回来。顾阮阮听着听着,愣住了。她想起他们最后一次通电话,她知道他有女朋友了,尴尬地挂断电话的那一刻,心里难过得像是啤酒瓶被撬开的那一瞬间喷薄而出的酒花,看似轻盈潇洒,实则泪如雨下。当时,她真的以为他们之间再无可能了。她却从来都没有想过,如果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别的姑娘身上,她们绝不会像她一样软弱,像她一样无力,像她一样不战而弃。顾阮阮想起她对他撒过的每一个谎。她竟然让他以为自己从来没有喜欢过他……而他反问她的时候,她也没有否定。她最后一次对他撒谎,是那天收到他的最后一条短消息,她犹豫了好久,没有回复。然而隔了好几个小时后,她又从被子里爬出来,摸到手机,回复给他:“我早就放下你了,早点儿休息吧!晚安。”那是她对他撒的最后一个谎。我拥有过的最好的时光,是有你陪伴的时光。当我学会怎样去爱的时候,好可惜,你已经不在我身边了。怕就怕对方还记得你喜欢吃西红柿炒蛋这道菜,却不知早已因为地域的改变,麻辣烫成了你现在的最爱。沈青无意中在微博上的一个评论区看到一句话。“你啊,说白了就是没被人好好疼过。”这句话没头没脑的,可沈青看到后却下意识地愣住了,有一瞬间,脑海中模糊地回想起,她四年前刚认识许皓时,他青涩的模样。那时候的许皓,对她很好。当时入学不久,有一次到了早自习要交语文作业的时候,沈青才发现自己忘了写。匆忙中,她手忙脚乱地翻开作业本,脑子里一片空白,因为着急所以根本不知从哪儿入手。“怎么办?我待会儿肯定要被班主任点名了。”说这话时她没想到前桌的许皓会帮她,他头也不回地递过一本厚厚的笔记。沈青从他的手里接过本子,疑惑地打开,一看,全是昨天课上的重点。虽然不至于完全还原作业内容,但也差不多了。沈青连谢都来不及道,便投入了补作业的大军中。她抢在第一节早课铃声响起前完成了战斗,感激地拍了拍许皓的后背说:“谢了!”许皓却出人意料地微笑着扭过头,一字一顿地对她说:“一次两块。”她目瞪口呆地望着他,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啊?”“今天就免了,不过以后,”许皓指了指自己的笔记,“一次两块,代画重点一次五块。”沈青花了三秒钟,终于弄清楚他在说什么了。“你这么惊讶干什么?有我这样的学霸帮助,学渣还不赶紧谢恩?”许皓露出一个绝对自信的笑容。此时此刻,沈青不知道是该惊叹他的成绩太好,都能靠笔记补贴早餐了,还是该欣喜自己的零花钱刚好够支付他的早餐。但她不由自主地选择了后者,潇洒地一挥手,把纸币甩在许皓面前说:“预付,明天的。”许皓欣然接过,沈青忽然想起刚才翻过他的书,脱口而出道:“你的字写得真好看。”可下一句话涌到嘴边,她却没往下说了。许皓的字,和她的真像。这种奇妙的巧合,让她对他无端端多出几分不一样的感觉。一时之间,沈青为自己的胡思乱想而感到紧张。她放下书本,转身准备去走廊上晒太阳,这时听到许皓在身后满意地说:“有眼光,我下次给你打九折!”那天上午的阳光特别好,照得整间教室通透而明亮。而许皓咧着嘴没心没肺地大笑的模样,她一直清楚地记得。再后来,许皓借笔记的价格涨涨跌跌,给沈青的折扣也从一开始的九折,到后来她死皮赖脸才得来的六八折。从语文发展到政史地,有人借笔记和帮忙画重点的感觉真棒。有了学霸做助攻,她为表诚意与谢意,索性把自己擅长的理科笔记无偿拿给他看。一来二去,他们不但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沈青的文科成绩也有了不小的涨幅。有一天,沈青踩着上课铃进教室,远远地看到隔壁组的白苏在许皓的身边说着什么。她随着铃声走到自己的座位,这时白苏才悻悻地离开。她好奇心大起地拿圆珠笔戳了戳许皓的脊背问:“你们刚才在干吗?”许皓不敢在上课时公然回头,只好在作业本最后一页写上字,递给她:“白苏让我帮她记笔记。”最让沈青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有人盯上了许皓的技能,如果许皓帮别人记笔记,他一天的时间精力有限,还有空儿帮她吗?沈青提笔快速地回复:“然后呢?”奇怪的是,许皓竟然答非所问:“我觉得你现在越来越懒了,文科的课你几乎都不听。下次考试的时候要怎么办?要不以后你还是自己注意听讲吧?”看着这一行字,沈青有点生气。想到大家只不过是同学关系,她赶紧提醒自己没资格冲他发脾气。何况许皓还是她的左右手,不能得罪。沈青想了想,没头没脑地问:“白苏和我的收费标准一样吗?”“她就让我帮她这一次,不收钱。”许皓在这一行字的下面又另起一行,“刚刚下课她一直都在求我帮忙,说她不太舒服,我实在拒绝不了……”“你答应了?”沈青把本子塞给他,接下来的时间里,她深刻地感觉到什么叫度秒如年。她心里愣是把“白苏不舒服关你什么事”这个问题想了十多遍,终于等到许皓的回答:“嗯,要不待会儿我把我的笔记借给你,你自己照着誉写一份吧。”虽然在意料之中,但看着这句话,沈青还是感到一阵胸闷,直到四年后她都能清晰地回想起自己当时的心情。“你不帮我就算了。”她赌气地回过去,心里想的却是:你帮白苏就免费,对我却连生意都不做了,还拿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搪塞我。收到回复的许皓趁老师在黑板上写字的时间,迅速地扭过头来,盯着她的眼睛,开玩笑地问:“你不会是生气了吧?”沈青被他问得倒吸一口凉气,总觉得他话里有话,像是这个意思,又不像是这个意思。“反正,你以后就是不帮我咯?”她鼓着腮帮子追问。没想到,许皓真的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沈青的下一句话“你是不是不差钱了”被咽回到了肚子里。她没勇气问个究竟,因为害怕知道那个答案。可令她没想到的是,真的被许皓说中了。一周后,期中考的成绩下来,她理科全优,文科成绩全都马马虎虎,她并不想让许皓知道。实际上,她以前上课根本不记笔记,文科作业也是做得马马虎虎。自从有了许皓的笔记,她发现他记重点的方法使得学习又快又有效,所以成绩自然有所提高。可她在许皓面前装可怜,由他代笔画重点的两科,毫无意外地全部挂了科。真是喜忧参半。许皓拨开她的胳膊,抢过了成绩单,嘴里振振有词:“我说什么来着?真是不该把你惯坏了。”她听到“惯坏”两个字,耳根一热,激动地想要把单子抢回来。许皓却猝不及防一本正经地看着她说:“从今天开始,晚自习我给你补课吧?”沈青有一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感觉,顷刻之间,她清楚地听到自己缴械投降时心碎的声音。周一的升旗仪式,按学校规定所有人都必须穿校服参加。但沈青隔三岔五就会假装忘记这件事,其实说到底,她是不想背着笨重的校服来学校,晚上又要辛苦地背回去。为此,她已经“一不小心”地让班里丢掉了好多的荣誉分。眼看新一轮优秀班级的评比就要因为她一个人而落后了,班主任终于点名批评了她,并给予她警告。面对全班同学一致的注目礼,沈青羞愧地拿起书本挡住脸,小声地嘟囔:“好烦啊,可是我真的不想穿校服。”声音虽小,却足够让坐在前面的许皓听见。他转过头来,快人快语地冲她开玩笑:“你可真懒。”沈青毫不客气地拿圆珠笔狠狠地戳了戳他的脊梁骨,许皓往前缩了缩,随后扔过来一张字条:“下周一,我帮你带。”“啊?”沈青愣了,“那你自己怎么办?”“你就不用管了,这件事包在我身上!”许皓信心十足,还在旁边画了一个笑脸。她莫名觉得有点甜,嘴上却不肯卖乖,故意呛他说:“你不会又要变相收费吧?”许皓回过来一个字:“哼!”她看着那个字,忽然笑了。她仿佛隔着文字,看到他生气的样子。周一一早,沈青提前一刻钟抵达学校,并愉快地整理好书本。即将记迟到时,许皓才风风火火地出现在教室门口,一个箭步朝座位冲过来。他放下书包的第一个动作就是从身上脱下一件校服,塞到沈青怀里。令沈青瞠目结舌的是,他脱下一件,身上还有一件!“你……”沈青吞下最后一口油条,“怎么做到的?”许皓露出一个“怎么样,我厉害吧”的表情:“我表哥的,他转学了。”这时班主任走进教室,沈青赶紧把衣服套在身上,看许皓一眼,在思考要说什么话来夸他,而许皓抢先说了:“你不知道,我爸妈都以为我疯了,大热天,穿两件校服出门。”说完,他邀功地朝她眨眨眼。沈青赶紧双手合十,做崇拜状:“以后你每周一都帮我带校服吗?”许皓看看她,脸上仿佛写着“真拿你没办法”几个字,说道:“行了,升旗仪式结束之后你再还我。”“当然!”不把校服还给他,难道还要自己背回家?这么重,她才懒得动。许皓越来越惯着她的坏毛病。现在回想起来,沈青觉得许皓那时对自己真好啊。后来她没话找话,跟他抱怨每天上下学的路程太长:“你就好了,家里离学校近。课本这么重,我每天背来背去,肩膀都要断了。”许皓似乎洞察了她的小心思,带着宠溺的口气说:“作业你都写完了吗?写完的科目,就给我吧,我明天再帮你带过来。”她两眼放光地盯着他,半天才激动地到书桌里翻找,找出物理和英语两本书塞给他。“要不,我明天帮你带豆浆油条吧!”有那么一瞬间,沈青觉得自己有点得寸进尺。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的特殊待遇,多多少少彰显着许皓对她和对别人不一样。她不想失去这份优待。她又自欺欺人地暗示自己,也许他就是一个乐于帮助同学的好人。现在,许皓对她的各种帮助已经进入了免费阶段,久而久之,沈青也渐渐习惯。许皓的家离学校比较近,他每天中午都会回家吃饭。偶尔碰上下雨天,沈青会第一时间叮嘱他:“你下午回学校的时候帮我带一把伞呗。”“……行。”“我中午懒得下楼买饭,你来学校的时候也帮我带一份饭吧。”懒癌患者沈青的午休时间可是一定要用来补觉的。奇怪的是,这些不平等条约许皓竟然都执行到位,有时候会让沈青怀疑之前那个收费制,是不是真的存在过。有一天,她到学校比较早,顺便多带了一份烤冷面给许皓,许皓一脸受宠若惊的样子,脱口而出的却是实话:“我已经在家吃过早饭了。”沈青一听,准备把饭盒要回来:“那我自己吃。”“你干什么?”许皓一着急,下意识地护住了餐盒,“我又没说不吃,我早上吃得少,没吃饱。”他笑眯眯地揭开盖子,热气騰騰的香味四溢开来,惹得其他座位的同学纷纷投来羨慕的目光。沈青抢过筷子,率先夹了第一块,一边往嘴里塞一边说:“分我一口。”这个动作惹得许皓的同桌不禁回头,盯着他们俩认真地看了很久:“你们俩……啧嘖。”许皓拿胳膊肘撞他一下,他才住口没再往下说。沈青被他点拨得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脱口而出道:“你最近对我这么好,该不会是对我……”许皓一嘴的烤冷面,还没来得及接话,因为吃惊而险些噎到的样子很好笑。“你看,以前你帮我记笔记都收费,现在帮我做这么多,竟然都是无偿的……”沈青的表情很夸张,“你这样对我,我很难不多想的。”没等回过神的许皓反驳,沈青又主动大声笑起来:“我开玩笑的,我们是好朋友嘛。”许皓想不到其他回答,只好伸手敲她的头:“我是为你好!”“什么为我好?”“我晚上给你补课,”许皓掷地有声,“不然还有什么?”以前上自习,沈青通常都是这么做的:能写数学作业就绝对不看政史地,能研究物理竞赛题就绝不默写文言文,能默写化学公式就绝不背诵英语。现在可好,欠了许皓一堆人情,她哪里还能拒绝恩人的帮助?许皓认真地帮她在课本上画重点,她却走神地听着他的讲解,时不时跟着写几笔注记。这时候,学校广播站忽然放起最近的流行歌,她连忙友情提醒道:“快下课了。”“那我也要把这段讲完。”许皓严肃地说着,忽然质疑地盯着她的眼睛,“你到底认真听了没?”“听了,听了。”她点头,那时候的沈青在许皓面前好像比平时弱了许多,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软。她现在可是又吃他打的饭,又拿他的伞和校服。可嘴上应承得快,手上的笔却在稿纸上来回地写写画画。谁也没想到,年级主任会在这个时间突然出现。此刻,许皓正整个人扭向后桌,一本正经地写写画画。沈青眼疾手快地发现目标,赶紧示意他转回去。可惜年级主任已经率先一步,大声念出了沈青的名字。一向是各科老师得意门生的许皓堂而皇之地幸免于难,沈青有些尴尬地站起来,耷拉着脑袋准备挨训,可这时她看到许皓也站起来了。许皓主动揽下所有的责任:“是我在给沈青讲题。”年级主任皱眉问:“如果其他同学也以互相帮助为名,任意交头接耳,你觉得班上还有纪律可言吗?”“主任您过来看,我们有证据的,”许皓说着指了指后桌沈青手里的书本,“再说其他同学也能证明。”许皓的盲目自信令沈青根本没能反应过来,就更别谈及时阻止他了。年级主任快步走到沈青身边,先是检查了书本,的确没有异样。可他眼尖地看到沈青的稿纸上画着几个并不好看的卡通图案,旁边还有字,于是就拿起来看。“许皓,你真……”他照着念了几个字便停了,生气地把稿纸甩到许皓面前问,“这是什么?这是在讨论作业题?”许皓显然没想到会有这种事,一时间答不上话,只能眼看着年级主任气哼哼地离开教室。想也知道,写检讨是肯定跑不掉了。他扭头失望地看沈青一眼说:“你……”沈青捂着脸不敢面对他,而身边的同学则爆发出一阵此起彼伏的哄笑声。坐沈青后座的女生扯扯她的马尾,小声问:“许皓英雄救美,采访你一下,现在什么心情?”“什么啊……”沈青矢口否认。“那我换一个说法。许皓选择和你同归于尽,采访你一下,现在什么心情?”沈青只能听到自己的脑子里一阵嗡嗡的轰响,完全听不进去别人在说什么。她只知道,她在本子上写的话,竟然被许皓看到了。太丢脸了!她以后要怎么面对他?怎么面对老师?检讨要怎么写?会不会被请家长……她脑子里有一百个问号。可转念又一想,总觉得是刚和许皓一起经历了生死攸关的大事。虽然,是她拉他下水的。稿纸上,她不止写了一遍“许皓,你真啰唆”,还写了“许皓,你好麻烦”“许皓,你对我真好”“许皓,你在想什么呢”诸如此类的无数个以“许皓”两个字开头的句子。密密麻麻,想来,她是怎么也解释不清了。那天下了自习后,沈青默不吭声地收拾东西离开教室,发现许皓就走在她的前面,中间只隔着几步路。如果是以前,她肯定凑上前去跟他打招唿,可发生了之前的事,她莫名地觉得尷尬,怕他误会,又怕他没误会。就这么不远不近地跟了一段距离,她发现许皓在路灯下停了脚步。白苏拿着包,几步追赶到他身边,然后再自然不过地跟他说话,两个人有说有笑地朝校门口走。路灯把他门的影子拉得越来越长,远远地看,沈青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她觉得自己的胸口很难受。眼看着他门越走越远,而她,像一块被人遗弃的布景板,消失在黑暗里,没有人会注意。她之前觉得许皓很好,几分钟以前,还在为自己曾和他并肩作战而沾沾自喜。但这一刻,沈青以为自己会讨厌他,会疏远他,甚至以为自己再也不会理他了。但当第二天一早,许皓把写得工工整整的两份检讨摆在她面前,叮嘱她把其中一份照抄一遍的时候,他说:“就这样交上去,我怕老币会看出字迹一样。”她心一软,就像忘记了之前看到的他和白苏在一起走的那个画面。后来的四年里,沈青曾经不止一次问过自己,如果那天,她鼓起勇气追问许皓,问他看到那些稿纸上的文字有没有发现什么端倪,又或者,问他为什么和白苏走在一起。如果把一切说清,是不是就会得到她想要的答案。她誉写着检讨,而前桌的许皓仍然挺直脊背在背單词,他看起来什么都不知道,可沈青总觉得,他的一言不发,是一种婉拒。写着写着,沈青感觉有眼目不声不响地掉落到纸上。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可沈青怎么也想不到,这竟然会是她最后一次在他身后的位子上,光明正大地拿余光看他的背影了。课间休息,许皓拿走了她写好的检讨,回来的时候,她就看到他在收拾座位。她盯着他,还以为他会给她一个解释。但他什么都不说,甚至没有看她一眼。在他收拾得只剩最后两本书没被塞进书包里时,沈青忽然伸出手,朝前方做了一个攔截的动作问:“你不坐在这里了?”“班主任把我的座位换了。”许皓拿手指着五组开外靠近讲台的一个座位。沈青还想说点什么,但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最终还是没能开口。也许,那一刻她心里想的还是,虽然换了座位,但还在同一个班,他们的关系应该不会有什么改变吧?许皓拿着书包离开时,右手放在她头顶,揉乱了她的头发,嬉笑着说:“以后晚自习,你可得自觉啊。”沈青发愣的工夫里,他已经走远了。许皓的背影里看不出一丝伤感,好像在他看来,只是换一个座位,没什么大不了的。受他的影响,沈青也开始了自我安慰。但残酷的事实却证明,换座带来的改变太多了。她再也不能拿圆珠笔扎一下许皓的后背,让他帮她带吃的。或者随时扔一张字条到他桌上,和他聊一些漫无边际的话。课间休息,许皓经常和关系好的哥们儿打打闹闹玩在一块儿。放学以后他还要约朋唤友地在操场打半场篮球。沈青不敢在上课的时候跨越千山万水让同学帮忙传字条,更关键的是,她发现自己和许皓之间,除了他曾经承诺过的帮她带校服的事情外,其他一切的美好,竟然都不能再长期地、持续地兑现。她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就在一个班,中间差几个组而已,他们的关系却像相隔异地一样地疏离。有时候想得多了,她觉得难过,索性也就不想了。高二文理分科,沈青毫无悬念地选了理科,许皓也选的理科,但没能再分在同一个班里。换班那天,她抱着书本从许皓身边经过,强颜欢笑地跟他打招呼,他看起来倒是若无其事,拍拍她的头,微笑着承诺:“以后我帮你带校服,送到你们班门口,放心吧。”那样的口吻,仿佛在说:“我答应你的,我一定会做到。”沈青一下子笑了,似乎之前的一切纠结都烟消云散。她开心地点点头:“好的!”那是他们之间的约定。许皓的确遵守了约定,那也似乎成了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有两次,沈青帮他带了早饭,送到他们班去,他兴高采烈地接过去,连声说谢谢,看起来和以前一样。但她却清楚地知道,无论她怎么做都没有办法再像从前那样,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光明正大地陪伴在他身边。当初她不曾鼓足勇气说出口的话,时间久了,更是无从说起。有时候,她甚至会反复地想,反复地问自己,许皓对她的好,是不是她想多了?转眼进入高三,高考前夕课业繁忙,沈青偶尔经过球场也极少再看到许皓在打篮球。她给他写了一张卡片,犹豫再三,还是没能交到他手上。一直拖拉到高考结束,她跑去约他,说我们明天一起去野炊吧。许皓一口答应下来。隔天清早,她塞了一背包的食材就出发了。在学校门口碰面后,许皓惊讶地发现原来只有他们两个单独行动。“你没有约别人?我还以为有很多同学呢。”他毫不避讳地问。她微笑,极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一些:“以前的同学分班之后都联系得少了,对了,你打算报什么大学?”许皓随口说出两所院校的名字,都和她想去的城市相距甚远。她终于清楚地被提醒着:他们要分别了。她故作轻松地拉着他上了车,路上,她听许皓滔滔不绝地说了许多话。许皓具体说了些什么她记不得了,她只记得他一直都在笑,看起来很开心。她也很开心。和他并肩爬到半山腰的位置,他们找了一块平地坐下。她把吃的从背包里一件一件地拿出来摆放整齐,过程中忽然小声地说:“散伙饭,我请你。”说完,她本来是想哈哈大笑的,可看着许皓突然收敛笑意的面容,她眼眶一涩。“别瞎说。”许皓轻轻地推了她一下。她撕开一包薯片问:“你说,我们以后还会见面吗?”那应该是沈青脑海中,留在记忆里最深刻的一个疑问句。她没想到会一语成谶。许皓不懂她的深沉和悲伤,没心没肺地反问:“怎么不会?”她偏着头,越过他的侧脸眺望远方,青山绿水间,她忽然大声说:“许皓,我怕上大学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帮我带校服了。”我怕和你分开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像你对我那么好了。许皓“噗”的一声笑了,抢过她的薯片问:“你怎么还那么懒啊?”奇怪,在他眼里,好像时光永远停在了他们坐前后桌的日子,从未走远。一年后的夏天,沈青看到许皓的QQ空间更新了动态。他一口气上传了八十多张照片,是他出去旅游时拍的。照片上的他一切如旧,笑容天真灿烂,他穿了一件蓝白相间的细格衬衫。他的身边站着一排同学,男生女生都有,笑闹地打成一片。其中有一张照片是抓拍的。照片上的许皓正把宽宽大大的外套罩在身旁的女生头顶,他们共同顶着那件外套在风里狂奔。外套之外的世界,是大雨倾盆。沈青一颤,整个人像被戳中软肋般,咬着下唇,眼泪毫无预兆地滴涌落在键盘上。她明知QQ空间有访客记录,还想装得落落大方,鼠标滑过去特地为这张点了一个赞。没过几分钟,空间提示有新消息,是许皓提到了她,他问:“怎么样?你想来玩吧?”她一下子尿了。她不敢再回,也不知道可以回复什么。问他,还是不问他。他当初就在自己身边,自己却不敢轻易上前一步;如今相隔千里,她哪儿来的自信可以走向他。沈青想起曾看过的一句话:“怕就怕对方还记得你喜欢吃西红柿炒蛋这道菜,却不知麻辣烫早已因为地域的改变,成为你现在的最爱。”她一直停在过去,停在四年前,停在许皓还坐在她前桌的时光中。她却忘了他们之间,已经经历过换座位、分班、高考、毕业等诸多的分离与变数。现在,他喜欢什么歌手,爱看什么书,专业成绩如何,她都不知道。可她还想努力一下,正重新打开输入框,却看到空间提醒又多了一条新的消息,还是许皓发来的。他见她没回复,也不知怎地心血来潮,补发一条:“最近怎么样?老同学?”沈青久久地看着最后三个字,看得眼睛都酸了,她忽然扭头问上铺的女生:“如果一个人管你叫‘老同学’,代表什么?”“代表他把你当老同学呗,傻瓜。”她一怔,眼泪掉在手背上,手机却在这时候突然响了,是未知号码。慌忙中她按下了接听键:“喂?”“你怎么不回我了?”竟然是许皓!沈青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我……”“你来找我玩吗?我带你把我最近去过的地方都玩一遍。”许皓似乎没意识到她的感伤,“你周末有空儿吗?”“你……约我?”吞吞吐吐了半天,她才把心一横,说出这话来。许皓顿了顿说:“刚才我和同学玩真心话大冒险,我输了,任务是给最想念的人打一通电话。我才发现我们好久不见了。”“是啊,久到我都不知道你现在还爱不爱吃蛋炒饭,头发是长了,还是短了。”沈青有些唏嘘地接话,又回神,“……等等,你刚才说,最想念的人?”不知是不是信号不好,通话意外中断。直到两分钟后,沈青收到他发来的短信。我还爱吃蛋炒饭,二十天去一次理发店,喜欢看电影和听歌,有很多话想跟你说。想夏天和你去吃冰,冬天带你去滑雪。大学四年很长,不过,我答应了你要经常去看你,我就一定会做到。他带来了光芒和柔情,足以将她的青春点亮,但她还向往着更多不可触及的甜蜜。许蔓去找沈庭的那个下午,在楼道口看到一个很漂亮的女生。狭窄逼仄的楼道,她们分别站在空间的两侧,许蔓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但回想起来此行的目的,她没有想下去。她站在男生宿舍楼下,手在嘴边扩成圈,大声地呼喊沈庭的名字:“沈庭!你下来啊!你躲着我干什么?缩头乌龟!浑蛋!我恨你!”这天是周末,当时还不到早上八点,宿舍楼里从起初的鸦雀无声,到后面一个连着一个的窗户被打开,大家纷纷冲许蔓抱怨:“同学,您能小点声吗?”“不能!”“同学,有问题您能私下解决吗?”右边二楼窗户的主人强压愤怒地使用了敬语。“不能!”“同学,我们无冤无仇,还能好好睡觉吗?”这次是左边三楼有两个男生仿佛练习过一般,整齐地冲她喊话。“我要见沈庭!除非他下来见我,否则……”许蔓原本还气势汹汹,却在这句狠话还没来得及说完的时候,突然不再出声。沈庭出现得太快,她还以为他至少要起床换一件衣服,洗漱一下,才会下楼。在这之前,他始终不回她的任何消息,让她已经认定他不想再见到她。如果不是这样,许蔓也不至于使出最后一招撒手锏。得不到他的回答以前,她躺在寝室里,翻来覆去无法入睡,想看书看不进去,想写习题也无法动笔。而此刻,沈庭睡眼惺忪地望着她,几天没见,她看到他的一瞬间,觉得鼻尖酸酸的,嘴角莫名苦涩。她还纠结着要如何开口,沈庭已经云淡风轻地走到她面前,伸手帮她整理了一下衣领。“别闹。”他小声地做了一个“嘘——”的手势。许蔓张张嘴,却忽然注意到楼道边站着的那个女生,她竟然还没有走。她没走也就罢了,居然还毫不避嫌地直盯着他们俩。“你看什么?”许蔓压抑着心里的不满,反问道。“学长。”女生突然开口说话,对象却并不是许蔓,而是一旁的沈庭,“既然你还有事,那我改天再来找你吧。先走啦,拜拜。”许蔓诧异地望着女生离开的背影,慢慢反应过来,原来沈庭之所以能够这么快出来见她,是因为他和别人有约在先?!“她是谁?”许蔓问。“一个学妹,”沈庭说,“许蔓,你下次不要再这样了。”害怕她听不懂一样,他重复道:“至少这段时间,别再来找我了。”说完,他的表情再次变得淡漠。许蔓听到身边一扇又一扇的窗户被接连关上,发出一连串“砰”“砰”“砰”的声响,在清早原本和煦的日光中,她听到自己心里面的那扇窗,被用力合上的声音。沈庭就是那扇窗。许蔓曾一度认定,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比沈庭对她还好的……男生了。两年前的秋天,许蔓在运动会接力跑项目上出了丑。队里本来可以拿到第一名,却因为她最后一棒的跌倒,与第一名失之交臂。当身边所有人冲她发出刺耳的嘘声时,她觉得自己膝盖发酸,空有那个支撑着起身的动作,腿却一软,跪倒在地。她尴尬地捂着脸,眼看就要哭了,却意外获救。沈庭快步来到她面前,用自己大大的校服一把将她揽住,然后扶她起身,大声地挥开一条道说:“让让,都让让,有人受伤了。”他说着,温柔地扭头问她:“你怎么样,很疼吗?”许蔓咬着下唇,坚定地摇头说:“不。”沈庭根本不信,转身冲不远处的班长打招呼:“我先送她去医务室,待会儿回!”他扶着她脚步匆忙地逃离,许蔓只来得及低头打量自己一眼,她看起来像一个又脏又破的娃娃,头发散落了大半,膝盖和胳膊肘全磕出了血,裤腿上被扯开一个大洞。左边下巴上也有一块擦伤。这时候,救她的却只有他。她和沈庭虽然在选修课上见过,却不曾说过一句话。他太瞩目,不被注意到才奇怪。所以,每次在阶梯教室遇到,许蔓远远便能看到他坐在几排之外,身形挺拔。但她没有想到,和他第一次近距离地接触,会是在这样狼狈不堪的情形之下。走在沈庭身侧,她小声地问:“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什么?”沈庭随口反问。“……”她忍不住笑了,可能是因为他和想象中一样高冷,“以后再告诉你吧。”“你还真有趣。”沈庭把她的胳膊往上抬高了一点,更方便他扶着她,“不过,我真的很少见到像你这么反的人。”许蔓怀疑自己听错了,问道:“什么?”“运动会,关系到集体荣誉,你虽然摔倒了,还是应该爬起来跑完全程吧?”他直白地说,“你不觉得你这样也太娇弱了吗?”她以为他是那个误入藕花深处的使者前来护花,没想到他会指责起她。许蔓无奈地“哦”了一声。“你很委屈是吧?”沈庭顿了一下,接着说:“但是,很奇怪,本来我应该很反感你的懦弱。但那一刻我站在旁边……”“嗯?”许蔓疑惑地扭头。“你让我想起了以前每一次摔倒的时候,被意识逼迫着,非要逞强站起来的那个自己。”“你也做过这么蠢的事情啊?”许蔓破涕为笑,“不会吧?”沈庭说的,是在他半年前刚入学的时候,被大家怂恿着在开学典礼上表演节目。他当时刚学弹吉他,技术还不是很纯熟。但同寝室的哥们儿都一个劲儿地夸他弹得好,他也有点儿飘飘然地觉得,可以试一试。之后随便练习了几天,他便贸然地上了台。选的曲子,是弹过很多次的《你的心河(RiverFlowsInYou)》。当时沈庭还跟室友提到,这首是自己的看家曲目,想着以后要表演给喜欢的女生听。他没想到现在就要提前拿出来见人了。然而上台前,意外的是,在沈庭之前的一个节目,竟然也是一个男生吉他弹唱一首民谣。节目结束时,台下响起潮水一般的掌声。会弹吉他的男生在同学眼中本就自带光环,可沈庭却在后台愣住了。他的自尊心让他明白,自己还没上台,就已经输了。更何况,要论技术技巧,他还真的技不如人。当时他其实是可以撤掉节目的,或者找一个其他理由推托。但他也不知道怎么的,跟自己抗争一番过后,还是硬着头皮上了场。可想而知,有了对比,掌声能传递出观众最直接的反应。沈庭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有勇气弹完那一曲的,中间有两处失误十分明显。下场后,他干脆躲在后台不想出门见人,把道具间的门锁上,企图等人都走了,他再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直到有一个女生来敲门。他不开,屏住呼吸假装里面没有人。但对方却不依不饶:“同学!你开一下門好吗?”沈庭明白她是看门从里面反锁,当他还犹豫着要找一个什么理由解释自己的行为时,对方又小声又焦虑地说:“我只是拿一下包包,要不你递给我一下好吗?就在梳妆台上!”他看一眼梳妆台,果然有一个女生的手提包。心想对方已经找了台阶让他下,那么他照做就好了。于是,他把門拉开一点,小心地希望对方不要看到自己。整个过程里,那个女生并没有发出什么动静。她只是伸手接过自己的背包,然后轻轻地说:“谢谢。”待到女生走远了,沈庭才终于舒出一口气。看起来被人群、鮮花还有掌声包围的小王子,其实也并不是大家看到的那么勇敢。而他不知道,其实那一次,是他和许蔓的第一次碰面。等到许蔓的同学帮她送来了背包,沈庭无意中看到她的包包,才觉得有点儿眼熟。巧合来得太突然,他震惊了好一会儿,这才缓过劲,想开口问她是不是那天路过道具间的女生,但他没有问。所以,许蔓自然也就不会知道,为什么沈庭对她比对別的女生都要好,都要特别。他好像对她特别照顾,但是奇怪的是在这份感情里他做得好像也就只有照顾。她曾经也小心翼翼地期盼着会有一些多出来的什么情感。我们漫长的人生之中,有可能会遇到很多的人。这些相遇在一部分人的眼中,可以算得上是缘分。在另一部分人的心里,却成了注定。对沈庭来说,许蔓是那个有机会戳穿他的伪装,却放过他一马的有缘人。但对许蔓来说,沈庭却是那个搭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的人,他是她命里的注定。作为沈庭出了名的挡箭牌,许蔓曾经帮他想过不下一百种拒绝女生的办法。帮过许蔓以后,沈庭因为成绩和外表的优秀很快闻名院系。许蔓后来带上礼物去感谢他,却被他拒绝了。他连开口说话的机会都没有给她,就率先颁发了好人卡。她一头雾水,解释我只是来送东西给你。沈庭特别礼貌地摆摆手,潇洒地说:“你真的不用这么客气。”旁边路过的学妹指指点点的声音已经大到可以准确无误地传到许蔓的耳朵里,她迅速捕捉到重点讯息,这才心领神会,正儿八经地看了沈庭一眼问:“你会不会是想太多了?”一句话分贝虽低,却让许蔓也闻名院系。大家都知道有一个叫许蔓的女生,竟然对大家垂涎的男神沈庭没有兴趣。而沈庭也意外地把她留在了身边。他偶尔会找她一起吃饭,在不踢球不和男生厮混的时候。他也会约她去看一场电影,美其名曰:“男生一起去看电影太奇怪了,我自己也不想一个人去。约你,我放心。”久而久之,许蔓也习惯了。连去买一件汗衫选一双人字拖,他也要拉上她同行。系里有追他的女生,总有一些不怕碰钉子的会绕路来找许蔓,希望通过她来掌握接近男神的一百种方法。沈庭吩咐她,但凡有长得好看的女生,就汇报给他。“那其他的呢?”许蔓不客气地追问。“看着办。”沈庭笑得露出一口白牙。他的表情看得许蔓想揍他,问道:“你装什么无辜扮什么好人?”这时候,沈庭会表现得特别无所谓。许蔓觉得很奇怪,不光她觉得奇怪,其他人也都很奇怪。沈庭看起来不像心里有人,可是表现得又特别像心里有人所以住不下别人的情圣呢。许蔓自然也尝试过去刺探敌情。沈庭给她的答案和给别人的不一样。“宁缺毋滥。”他简洁而掷地有声地总结。许蔓不能理解,故意反问:“其他长得好看的那些呢?也算滥吗?”她知道他从来没有在意过那些女生,因为每一次,不管她状似无意地举荐了谁,他都没什么反应。“可能是因为我不缺咯。”沈庭看着一旁那个路过他身边、对他微微一笑的女生。许蔓看到他欠揍的嘴脸,忍不住挥起了拳头。但被他一个快动作闪掉了。那时候她会像路人一样,猜测他的想法。所有人都觉得,他有那么多的选择,为什么偏偏就是不选。没有真正试过喜欢一个人的许蔓,也禁不住产生了同样的念头。或者,如果那些猜测都不对,那么不就只有一个可能……许蔓那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就脱口而出地问:“你该不会是……嗯?不会是我吧?”沈庭呛了一大口碳酸饮料,说道:“别闹。”她看不出他真实的表情。而每一次,他都对她说,别闹。许蔓觉得自己并没有闹,只不过有时候,一杯凉水最开始的时候就只是一杯凉水,后来在温度较高的室内放置久了,就成了一杯温水。她被温暖得太久了,在她不想去教室占座,不想去食堂打饭,懒洋洋得连书都不想看更加不想写作业的那些日子里,沈庭成为她的动力。傍晚,在学校的操场上,许蔓刚参加完辩论社的一场活动。沈庭是来给她加油打气的,上场之前,他还神神秘秘地说:“等比赛结束,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她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天大的好事,值得他那么神秘。结果,比赛一结束,她兴奋地和自己组里的成员一一击掌,轮到最后一个,她下意识地朝沈庭原本坐的位子看过去。他还在那里,笑着冲她比画出一个“yes”的手势。他看起来毫无异样,她走过去,也打算跟他击掌邀功,沈庭忽然严肃地打量了一下四周说:“我有話跟你说。”“我知道啊,说吧!”她才不会告诉他,其实整场比赛下来她都在等这个答案。这种留到比赛结束后才挑明的事儿,难道不是在为自己的成功锦上添花马?反正不会是告白啦,她在心里跟自己开玩笑,要知道,在第二次见面时他就给她颁过了好人卡。“以后……我们还是别见了。”沈庭的眼神飘忽地落在别的地方。她一头雾水地问:“什么别见?什么意思?”“就是我们别联系了啊。”他解释。“我们都在一个学校,怎么不联系?你以为演电影呢?”许蔓这时候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偶尔会没正经地开玩笑,所以她有时候会分不清他说的话是真是假。“……许蔓!”“有!”她配合地咧着嘴笑了。“我说真的,虽然挺对不起你的,但是希望你能体谅。”沈庭看着她,“这样,今天晚上我请客,你想吃什么?随便点,当给你庆祝。”一场小小的比赛,哪值得庆祝?说穿了如果今天没有沈庭陪她来,她根本就懒得比赛。有些事情只有在和那个对的人一起参与的时候,才会有对的感觉。她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给了她突如其来的一击。许蔓生气地搖摇头说:“什么啊?我不干,我不答应。”抬头去看沈庭,他皱着眉。“我还以为你要跟我告白呢,你是不是喜欢我啊?”她一冲动就口不择言,“不然干吗搞这种突然袭击?”“……别闹。”“我以为男生都是够哥们儿讲义气的,不会像小女生一样随随便便拿绝交说事儿。”许蔓傲娇地把头一扭,“除非你承认你喜欢我,不然我绝不答应。”说完,她双手抱胸,脸上露出一个“我要看看你能拿我怎么办”的表情。许蔓自信地以为她是稳操胜券的。因为他一直以来都对她很好啊,他让她高估了自己的判断力,高估了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沈庭叹了口气:“随你吧。”他转了一个身,背对着她,往相反的方向走了几步。许蔓看不到他的表情,但灰蒙蒙的街灯下,她觉得沈庭的背影只有尴尬,而她那个被灯光拉得好长的影子,却在偷偷地哭。那天以后,她再去找他,除了无意与他口中来头不明的学妹打过一次照面外,就只得到他冰冷的婉拒。许蔓一直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当她耍完脾气,发现靠自己单方面的努力,是得不到想要的答案的时候。她变得沉默了。学校流传着一个不实谣言,说许蔓是因为跟沈庭告白未果,才跑到他寝室的楼下大闹。这时,她才尝到自己为任性付出的代价。这代价并非是旁人的指指点点,而是她发现,人言可畏的背后,沈庭和她的距离越来越远。下了晚自习,她一个人往电影院的方向走。走着走着,她想起曾经和沈庭无数次往返于这里。街道两旁的树木被打理得很整齐,许蔓曾经说这些树很像一排排整齐的西兰花,圆圆的,矮矮的,胖胖的。那时沈庭嘲笑她的审美,他们两个会打打闹闹。但那些时光一去不回了。在一些人的世界里,如果已经认定了一个人、一件事、一项参与,那么一切有了变数的时候是不会被自己接受的。可她现在只能一个人去看电影。和电影院隔着一条街的十字路口,她停下脚步等绿灯,匆匆瞥一眼旁边卖冷饮的小店,却看到沈庭熟悉的侧脸。他和那天那个小学妹在一起。学妹看起来还是很好看,许蔓不得不承认,她是那种走在人群之中闪着光的女生,和沈庭的确般配。脚步尴尬地顿住,许蔓呆呆地望着他们亲昵的身影,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想错了。即便是此刻,她还在给自己找理由,他们又没有牵手,怎么就确定是恋人关系?他们也许只是一起出来买零食呢?或者学妹刚好帮了沈庭什么忙,所以他要请客。就像以前,那些女生主动接近他,他不是也不为所动的吗?他会随随便便就喜欢上别人,她说什么也不信。“嘀——’一声刺耳的车鸣传来,惊得许蔓倒退两步,回到马路边上。原来是红灯了。而眼前的一对才子佳人,分别拿着一袋小零食,高高兴兴地进了影院。正当许蔓犹豫着是前进还是后退,是看电影还是放弃这项娱乐,老老实实地回寝室睡觉的时候,有人突然地拍了下她的肩膀。说话的是谁呢?许蔓甚至没有办法把她的脸和自己脑海中有印象的人名对号入座。“你怎么不去跟沈庭他们打招呼啊?”女生的声音再收敛也还是听得出挑衅的意味,“难道他还为你上次告白的事儿跟你记仇呢?其实多没必要,他都有别人了。”许蔓感觉自己的身体在顷刻间变得僵直。“我还以为,”女生看着面熟,应该也是给沈庭写过信的人,“他对你会不一样呢。”她尴尬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想分辩自己不是对方口中的“追求者”,但话到嘴边,又无力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