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快些去看，三小姐又在找大娘子的麻烦了！”

    萍儿从前院送来的消息，说李夫人正要睡下，被赵三小姐哭天喊娘地闹了一通，说她被大嫂打了，李夫人若不为她出气，她就一直闹着不走了。

    许姨娘知道这又是一场大热闹，就连忙去隔壁院子，把张姨娘从床上拉起来，一起去看主人家的热闹。

    走在两位姨娘前面的是许姨娘院里的吉祥和萍儿，两人一手一个灯笼，正为她们带着路。

    两位姨娘身后则跟着张姨娘院里的糖花和甜杏。

    一行共六人，衣袂飘扬，像赶集似的，正去凑一场大热闹。

    张姨娘被许姨娘叫起来时，她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加上夜里天凉，她打了一个哆嗦，不禁骂了一句：

    “真是个烂狗肠，黑心肺！大娘子多好啊，她来之前，我们连月钱都拖着，饭都吃不饱，菜里连一片肉都看不到。自从她嫁进伯府，我们想吃什么，就让厨房做什么，想要什么，就使唤采买嬷嬷派人去买了，账上从没短过钱。这么好的日子，就好好过呗！那个澜姐儿，总说因为大娘子出身不好，耽误她高嫁了，我呸！就她那长相，还没有姐姐院里的萍儿好看，她也配！”

    萍儿听到后，她的心里火燎燎的，她害怕听主人家的瓜落，更害怕张姨娘拿她做比，她们这伯府，好看的丫鬟并不安全。

    与萍儿并排而走的吉祥，听到自己好姐妹被夸，她并不嫉妒，反而偏头笑眯眯地望了萍儿一眼，她显然是很赞同张姨娘的说法。

    许姨娘平素就喜欢与张姨娘说伯府主人们的是非，整个伯府，她最讨厌并最看不上的一个主人，就是赵澜。

    “妹妹，不怕给你说，这个伯爵府，我自被抬进来，就发现里面没有什么规矩了！虽说大老爷还在，是个名正言顺的一家之主，但他既不管事，也总不着家，一月里面，他也就回来两三日，只是回来拿钱的。听管采买的嬷嬷说，老伯爷在外面又买了座大院子，藏了一堆的莺莺燕燕，好不快活！说不准哪一天，老伯爷就要给咱大爷带回几个兄弟姐妹来！”

    许姨娘说完还掩嘴笑了几声，笑的颇大声放肆，她笑完抹抹口水接着说，

    “这次听说是顾家的铺子出问题了，顾老爷解决不了，顾家二老就大娘子一个女儿，大儿子早从军去了，铺子出了问题，大娘子自是要帮二老解决啊！这有什么可闹的？澜姐儿和洛姐儿，每日花钱跟流水一样，若非顾家供着，她们能有那么体面？真是两个既要吃水又要填井的刻薄人！和她二位姑奶奶待在一个府里，咱女眷的名声指不定有多臭，真是糟心！”

    许姨娘说完后，还东张西望一下，以免被外人听去了。

    张姨娘用力地点头，“也就是大娘子，一直忍着她们，要我说，一开始就不该给她们好脸！反正，府里的用度都是从她陪嫁铺子里出的，若我是大娘子，谁敢找我的麻烦，我就把钱全搬走，看她们怎么神气！”

    许姨娘叹了一口气，“谁叫大娘子喜欢爷呢，爷那长相，公主都配的上，只是本朝，娶了公主就不能纳妾了，也当不了什么大官，没有什么出息，不然爷也不会找大娘子这种商户人家，爷就是看中了商户人家没地位，又好拿捏，又能供钱打点仕途。”

    张姨娘以一种崇拜的眼光看向许姨娘，“姐姐，你懂的真多！在这个府里，爷多情，夫人讨厌妾室，大娘子不想管事，小姐们刻薄脾气差，五爷更是个混账！芙蓉阁那位，如今是蹦哒不起来了，从今往后，你我二人当互相扶持，才不会被人欺负去啊！”

    许姨娘正有此意，她拉着张姨娘的手，满含真情地说：“那是当然，我早就把你当成好姐妹了，不然我怎么事事都告诉你喲！”

    许姨娘和张姨娘从花径上嘻嘻哈哈地走了一路，丝毫不知道花径旁躺了一个醉酒的赵清彦。

    赵清彦迷迷糊糊，被喧闹声吵醒了，觉得很好睡，又翻了个身，恰好被腰间的玉给硌了一下，疼得他从加官进爵的美梦中醒了过来。

    “快走，快些啊！听她们说，前厅闹起来了！”金菊拉着好朋友翠云，从赵清彦的旁边一阵风似的跑了过去，她们同样没看到草地上躺了个大爷。

    赵清彦从地上站了起来，稍稍醒神过后，也向着前厅走去。

    亥正，皇城上岿然不动的禁卫军，面向女墙而立，他们从城楼上往下看，能看到整座京城黑漆漆的。

    唯有烟花之地通明璀璨，还有紧挨着青楼的雕船画舫，有余光点点，缓慢行于湖面，似有天籁歌音，似有声声媚笑，还时有阵阵响动，在湖面留下微微涟漪。

    “我再问你，你是否打了澜儿？”

    李夫人高坐在堂，顾棉端跪在地，赵澜抱着赵洛，时而假哭几声，许姨娘和张姨娘站在角里，不敢做声。

    厅外，丫鬟小厮们紧紧贴着窗子，连一条缝儿也不肯放开，就怕被人挤出去了。

    顾棉虽然跪着，却挺直身子，只淡声回了一句：“我没有。”

    李夫人怒气冲冲地站起身，走到顾棉的跟前，扬手打了顾棉一巴掌。

    “啪！”

    这一巴掌像打在了夏英的脸上，疼得她想立刻冲过去。

    松竹连忙扯住了夏英，对她摇了摇头，夏英气得咬紧牙关，连连抹泪。

    李夫人指着顾棉，怒斥道：“你看看，你三妹妹脸上的红痕还未消啊！你当我瞎了不成？！你作为当家的宗妇，若打了澜儿，直接承认就是了，我无非让你给澜儿道个歉了事。你如今可好，夜间外出在前，殴打妹妹在后，我好言问你几句，你却一直在狡辩，这就是你们顾家的好家教？！”

    顾棉昂起头，直盯着李夫人那浑浊的双眼，冷笑了一声，“母亲可还要打？若不打，儿媳就告退了！”

    “你！什么教养！”李夫人猛地甩了一下袖子，她此时真想狠狠踹顾棉一脚。

    怎就这么犟？死犟的犟种，就是不承认！

    赵澜把茶水抹在脸上，哭哭啼啼道：“母亲，你看，大嫂打了我还不认，这么恶毒，真恶毒！呜呜呜……”

    “你，一直跪着，什么时候认了，给你妹妹道歉了，再起来！”

    李夫人由于激动，她此时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她咳了一声，又突然想起她做媳妇的时候，觉得这场景，怎么有些似曾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