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同恭说完话就欲起身回府,他随即对跪在他脚下的赵清彦微微一抬手,“起吧,不必多礼。” 赵清彦诚惶诚恐地把盛同恭送上了马车,生怕他突然反悔。 顾棉有些奇怪,前世五皇子并没有利用身份给赵清彦安排官职,而是等赵清彦中了二甲考上庶吉士后,他才稍加运作,最终让赵清彦进了翰林院。 且今日是五皇子与赵清彦的第一次相见,京城中有太多能诗善文,写字漂亮的书生,五皇子仅凭一个听闻,就亲自找上门来,仿佛有些刻意。 不,一定有哪些地方,是她没注意到的! 赵清彦为什么会在凝晖楼被打?他在外面素来表现得谦和稳重,热情大方,一掷千金,从未听说他与谁交恶。 五皇子临上马车时,他才发觉他差点忘记了皇姐吩咐的要事,他停住了掀帘的手,回头叮嘱赵清彦: “赵大郎,你家大娘子虽出身商户,却也颇得机缘,你切记要好好待她,以后,自有你的前途!” 赵清彦谄媚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顾氏,怎么回事?她有什么机缘,能得五皇子的青睐? 对了,她上次去了宁安侯府,符二郎也去了,难道她和符二郎有私? 难怪,她如今待他这么冷淡!果然是个贱人! 符家,他是万万惹不起的,符二郎是符家嫡长子,符二郎的父亲是礼部尚书,母亲是欣和郡主,姑母是贤妃娘娘,听说他家将要和韦太师府结亲。 赵清彦心说,他要冷静,顾氏如今左右是不能动了,等他在朝廷站住了脚,再借着五皇子和符家的势力往上多走几步。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以后他再慢慢和这个水性杨花的商户女算账! 赵清彦继续露出感激与喜悦的神情,他对着五皇子长揖送别:“是!殿下大恩,清彦来日定结草衔环相报!” 赵清彦送走了五皇子后,他强压心头的怒火,冲进了前厅。 顾棉不在,他又怒气冲冲地闯进了葳桦院。 他见顾棉正坐在炕几上,一手翻看充满铜臭的账本,他心里愈发厌恶,却也不情不愿地喊了声:“夫人。” 顾棉知道赵清彦来了,却装作没听到,她不想理他。 如今“夫人”二字一出,吓得她差点扔掉了手里的账本。 这两个字,顾棉在前世等的太久,他从来只在人前这般喊她,等他进了翰林院后,他就更不屑喊她,别人每每打趣他,说他的夫人是京城的女财神,他觉得“女财神”三个字是他的耻辱。 如今赵清彦冷不丁地这么喊,比他一口一个地喊她商户女,还更让她难受。 “你何时与五皇子认识的?” 顾棉“啊?”了一声,“世子爷何出此言?我不认识五皇子,今日乃是第一次见他。” 赵清彦心里在冷笑,他的语气是抑制不住的差,“第一次见?你一眼便能认出他是五皇子,夫人的眼力真是好!” 顾棉懒得与他吵架,前世她一辈子都没和他吵过架,从来都是他单方面地斥责她,她从不敢回嘴。 “夫人上次在宁安侯府的花会上,见过符二郎了?” 顾棉知道符二郎是谁,前世,五皇子当皇帝后,赵清彦的官路亨通,他才三十二岁便已然官至枢密副使加翰林院大学士,符二郎则一路官至吏部尚书,人称符天官。 赵清彦每每抱怨他比符二郎更有才能,符二郎若不是皇帝的外戚,如何能每每压他一头。 他说着说着又要怪她母家无能,只是个商户,她平生第一次觉得,他的嘴脸有些丑。 “世子爷怎么这么问?我上次一路都陪着母亲和二妹三妹,从未离开过,世子爷不信尽可以去问她们。” 赵清彦被顾棉冷漠的态度给刺了一下,他的心中升起了一个令他十分厌恶的想法,他还没和她圆过房,如果她不洁了,他把她按在床上一试便知。 赵清彦的眼底越来越黑,若试过之后,她真的不洁了,把自己试探过她的事告诉了符二郎。 符二郎一怒之下,在官场上找他的麻烦,该怎么办? 不行,险些误了大事,他要镇定! 左右他现在已经入仕了,虽只是个八品小谏官,也算文官清流,本朝文官好升的很,他有钱有手段,不怕升不上去。 况且,五皇子还直截了当地告诉了他,他若好好待顾氏,对她和符二郎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未来还有大好的前途在。 顾氏本就是个商户女,他本就不愿碰她,又何必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算了,前途要紧,等他坐上高位,再神不知鬼不觉地…… 想到此,赵清彦扯起与顾棉初见时的一抹温和的笑,十分柔和地说:“我就是随意问问,夫人何故如此冷硬?你不答,我不问就是了,管家的事,夫人愿意管就管,不愿意管便扔给许姨娘或者张姨娘,若夫人高兴,把唐氏放出来也无不可,左右全凭夫人做主。” 顾棉难以置信地直视赵清彦幽暗的眼睛,在他离开前厅送五皇子出门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竟让赵清彦跟变了一个人一样,难道他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 太奇怪了! 若不是她在前世,曾亲眼见过他的冷血自私,他如今这番话,只怕她会感激涕零吧。 他素来诡计多端,待政敌也是表面亲热,内里暗暗下死手,他如今这般的做法,十有八九,是把她当成了敌人。 她想,她要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 顾棉慢慢起身,朝赵清彦略一屈膝,低低答了一声“是”。 赵清彦见顾棉的态度好多了,于是他拉过她的手,强压心底的不适,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手背,语气温柔地说:“好了,夫人上次摔的那般重,好好休息吧,莫要太操劳了。” 等赵清彦走后,松竹和夏英一直在门外偷听,夏英率先忍不住开口:“小姐,姑爷这是撞邪了?感觉他今日的一举一动也太……” “不是撞邪,他…装的。”随即,顾棉扔了刚才被赵清彦碰到的手帕,而后淡淡地吩咐:“备水。” 夏英奇怪发问,外面春寒,屋里尚冷,小姐备水做什么? 松竹点了一下夏英的头,嘴角含笑:“这都不知道,自然是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