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越霓裳曲

五代末年,天下即将一统,乐天公子胡不归和南唐郡主李珑月被卷入北方赵宋、南唐残部、吴越王室、江湖势力为寻找后唐遗失的传国玉玺的你争我夺中,最后从后主李煜和大周后手绘的《霓裳羽衣曲》阵图中悟出破解奥秘的关键。

第八十六章 泛洋湖
正月十二,青鸾号和鸬鹚号在六和塔下的钱塘江边靠岸。
此行的首要任务是找到钱王北上船队的驻泊地。钱王北上是吴越的举国大事。胡不归听世子说过,三年前钱王北上,携带金银财宝无数,光官船就动用了近百条,随行人马两三千。今趟北上关乎国运,钱王自然要押上全部家当,船队只会更大。如此庞大的一支船队,不可能临走才从各处集结,肯定要事先找一处水面停泊,装货,到时间再统一出发。如果老爹和郡主真是被玄武堂的人掳走,安全起见,定会被安置在船上与钱王的船队同行。必须先找到驻泊地,才有机会找到人。能够驻泊上百条官船的水面必须足够开阔,而去要与运河相通。杭州城内没有这么大的水面,除非把运河都占了。可杭州城内水系跟城外运河水系是不通的。为何不通,因为有落差。为了不让城内的河水流光,每一条沟通内外的河道上都有水闸,最有名的就是城北的天宗水门。外面的船进城要翻闸,大型官船根本没法进出,所以钱王船队只能驻泊在城外。
胡不归回忆了下他知道的杭州城内外的水面,可以行船的河道有钱塘江、运河,还有运河的支流官塘河、子塘河;可以驻泊船队的湖泊,远一些的有西边的青山湖、北边的临平湖、南边的湘湖。湘湖方向不对,青山湖太远,临平湖倒是正好在运河的必经之地上,可距离仍有些远。钱塘湖倒是足够大,可连通钱塘湖和运河的河道太窄,容不下大型官船。钱塘湖又名上湖,翻过葛岭还有个下湖,钱塘湖满出来的水都流到了下湖里;下湖往北还有古荡、西溪、白荡海,连绵数十里都是水面,大倒是够大,但地势复杂且都是小河,走不了大船。
为了节约时间,胡不归决定兵分三路:青鸾号直接北上去临平湖,如果找到,就地盯梢,没有找到,则返回皋亭山桃花渡待命,由邋遢道士来负责联络。皋亭山是水路出杭的必经之地(明朝之前大运河走上塘河皋亭山),河道宽阔货船众多,青鸾号等在那里不那么显眼,还方便追击。鸬鹚号在钱塘江两岸搜索,找到就地盯梢,没找到则赶去桃花渡待命;他带招财进宝进城打探。
三人在竹车门上岸,进罗城后走了一段,进子城后换小船,沿河而行。
每年正月十五上元节,杭州城里都有灯会,今年也不例外。城里张灯结彩、喜气洋洋,老百姓们丝毫不受钱王即将启程北上的影响,你走你的,我过我的,放眼皆是欢天喜地的年节气氛。胡不归站在船头,忽然升起一个念头:杭州承平近百年,人口繁盛,百业兴旺,钱王或是不忍百姓再受战乱,才一味委曲求全,不敢忤逆大宋半分。他是用自家的脸面,换来一国的平安。他做得对吗?至少对老百姓来说,能够开开心心不饿肚子的活下去,总好过提心吊胆唯恐乱兵流寇烧杀掳掠。他做得到底对不对呢?几代人辛辛苦苦打下来治理好的江山,眼看着就要拱手让人。难怪世子心有不甘,换了我也不甘心啊!
胡不归来到他跟胡重八约定的联络点。
这家小酒楼是杭州分堂的产业,据说还有朝中官员的干股,别说三教九流,就是官府也不会来找茬。一顿饭还没吃完,胡重八就赶来了,风风火火满脸喜气,一到就塞了个红包给胡不归,说他家娘子又生了个男娃,一道沾沾喜气。胡不归笑着收下了,一通恭喜贺喜。
胡重八坐下来,神秘兮兮道:“二月初五一早走。据说北使原本想让钱王过了正月十五就走,钱王推说国中事务尚未安顿好,身体又有小恙,就拖到二月去。本来二月二是个好日子,可钱王是去见大宋皇帝的,不能自称龙抬头,所以就定在初五。”
胡不归道:“你打探得倒是清楚。”
胡重八自豪道:“能用钱买到的都不是事儿。礼部跟鸿胪寺都核实了,错不了。户部和工部忙了大半个月了,光是官船就有上百条。听说这次钱王是下了血本了,把宫里的金银珠宝搬了个空,我看是想拿钱叫大宋皇帝手下留情,买条性命。国君当到这份儿上,钱王也是前无古人了。”
胡不归道:“谁走谁留?”
胡重八道:“世子和崔相,礼部、鸿胪寺官员同去,亲从亲卫各出一半人马随行护驾,长公子和两位节度使留守。”
胡不归点点头,长公子钱惟治、宁海军节度使沈承礼、平江军节度使孙承祐,带过兵的都留下了。
胡重八看了他一眼道:“有件事得叫八郎你知道。”
胡不归看他神情闪烁,以为他把自己的行踪卖给宗堂了,不以为意道:“你有你的难处,宗堂的人就在外头吧?想留我怕是没那么容易。”
胡重八连忙道:“八郎你想哪去了,我岂是那等出卖兄弟之人!宗堂倒是派人来了,不过只是让我们不得给你提供人手,发现你的踪迹要及时上报……”
胡不归笑了。“那你就告诉宗堂的人,说我过几天会去开封。他们要是不放心,大可派人来开封把我抓回去。”
胡重八惊道:“八郎,你跟宗堂……闹翻了?”
胡不归道:“没闹,就是看不惯他们缩手缩脚欺软怕硬的做派,单干了。”
胡重八一拍桌子,赞道:“还是八郎有胆色,单干是吧,行,算我一份。”旋即从袖子里摸出几张金票来推到胡不归面前,“人没法派,钱不能少。出门在外,要打点的地方多,这儿是一万贯,你先拿着花,不够再跟我要。”
胡不归也不矫情,痛痛快快的收了,问道:“你可知道钱王北上的船队在哪驻泊?”
胡重八不假思索道:“泛洋湖。”
胡不归敲敲脑袋,怎么把这么大一处水面给忘了。泛洋湖正好在城北天宗水门和运河之间,有水道分别与城内和运河相通,用来驻泊船队最合适不过。
胡重八道:“我还打探到一个消息。北城有个叫谭叔的人,前段时间跟玄武堂的人有来往。此人青皮出身,后来投效了几个大人物,专门替他们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胡不归道:“玄武堂为何要收这等人?”
胡重八道:“此人黑白两道都吃得开,收了他,等于收了一个现成的消息网。”
胡不归道:“你是如何知晓的?”
胡重八道:“他抢了我不少买卖,我自然要盯紧他。不过这厮有官府罩着,不好弄。”
傍晚时分,胡不归来到泛洋湖,在湖西上岸,找了一处茅草亭子歇脚。亭前草木成荫、芦苇密布。这里不是渡口也不靠着路,没有官兵会过来巡查。若是夏天,接天莲叶,偶有船娘采莲经过,便会惊起鱼蛙阵阵。现在是冬天,满池残荷垂头丧气的耷拉在水面上。
据胡重八说,正月初五后泛洋湖就戒严了,偌大的湖泊全部被官府征用,各处路口有匡武都的士兵巡逻,湖边的渔船被勒令不得出航,闲杂人等一概不得靠近。匡武都的职责类似五城兵马司,负责杭州城内外防务。
去年秋汛后,官府就组织民夫疏浚泛洋湖南口到天宗水门之间的河道,天宗水门中有水闸,水闸放下,就能阻断泛洋湖与城内水系。放下水闸后,再在泛洋湖南口竖起水坝,将水门到水坝间河道里的水排干,清淤、拓宽、挖深。正月里重新放水,此后就不断有大船从城中驶来,将水面塞得满满当当,其中最显眼的就是几条特别高大的三层楼船,有如巨鳌,匍匐湖上。水面被船占满后,又有大车将一车又一车的货物装船,直到今天仍在继续。
胡芷汀坐在一旁,百无聊赖的甩甩手中干枯的枝条,一会儿看看他,一会儿看看在不远处钓鱼的怒爷爷。一个多时辰了,胡不归就这么盯着湖面上的官船,也不知在想什么。不远处停着一条小船,进宝在船尾打瞌睡。
胡不归原本计划跟在钱王北上的船队后面,一边盯梢,一边等待机会出手救人。可当他看到钱王的船队后就觉得计划成功的可能性太小了。首先国君出行,守卫严密,就算老爹和郡主会随船队同行,他们也很难有下手的机会,尤其还是在水面上;再者开封是大宋国都,他们一行人从南方来,人生地不熟,出门买吃的都有可能被人坑,更别说在大宋皇帝眼皮子底下救人了。唯一的机会就是在杭州动手。钱王是二月初五一早出发,虽说时间很充裕,可要在重兵把守之下把人抢出来,难度太大。胡不归看了眼手里的画纸,画纸上是赡县的眼线根据记忆画下来的“嫌疑船”。可放眼望去,泛洋湖里的官船样式与“嫌疑船”差别很大。
难道真的换船了?胡不归寻思。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性。不对,如果他们真被掳到杭州,离出发还有大半个月,以郡主的身份不可能一直呆在船上,肯定会另找一个隐秘之地安置,临走才会上船。或者他们根本就没打算跟钱王船队同行,而是直接北上大宋。亦或根本不是玄武堂的人做的……胡不归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如果不是玄武堂的人做的,那他先前的所有推断以及现在做的一切都是徒劳。可不是玄武堂,还会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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