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疑世界·冬祭

冬祭月,吃饺子,西风响,多喝水,又一个漫长的冬季到来,又一本悬疑世界杂志奉上:长篇及名家名作连载:梦云生《超完美特警》(十三)、姆斯·帕特森《万兽之地》(三)、马里恩·波《黑暗中的女孩》(三),更有大师经典江户川乱步《阴兽》(三)、爱伦坡《你就是凶手》,更有香无专栏《人非圣贤》(二)、小说《假面》、《11月16日,你上哪儿了呢?》等,更多精彩,尽在《悬疑世界·冬祭》 《悬疑世界》是中国悬疑类期刊中的王者,在悬疑类读者群中拥有广泛的知晓度与影响力。2011年9月,蔡骏先生于上海创办了《悬疑世界》杂志,并任主编。2013年5月,《悬疑世界》期刊全面升级为数字刊,以“让悬疑走进殿堂”为办刊方向,在选择畅销作品的同时,明确了“偏重文学、偏重思想、偏重人文”的新定位,高质量的组稿准则在悬疑类读物中独树一帜;并成为国内首家放弃纸质期刊,全数字化出版的未来型商业刊物。

人非圣贤(二)
安明静静地看着她半晌,忽然发出爽朗笑声。窗外又亮了,孙小舟胸口那仿佛被毒蛇遏制的沉闷感瞬时消散,而安明紧接着开口。
“放心放心,我不是要杀张先生,毕竟你也没办法对他动手,我要你做的,是帮我看着他,保护他。所以你尽管去做你要做的事情。接下来,张先生该来找咱们了,如果没有意外,我估计会在三天之后。”
三天后,张先生上楼,愤怒地踢开了公司的大门,要求自己加入整个事件。
而就在张先生来之前一天,孙小舟凭着自己的计划,还做了另一件事情。

孙小舟受到的震撼太大了,以至于她从安明的房间出来后,必须在房间里支起白板,用书写的方式记下整件事的脉络。在这个单子里,张先生是目标,安明是客户,她是办事员。
她不知道安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能怎样去保护目前跟这件事情毫无关系的张先生,而张先生又会遇到怎样的危险。
另外,就在早上的日常检查中,她再次感受到吴芃手指的震颤,吴芃又要醒过来了。
这次孙小舟不打算把事情告诉胡海义。
她偷偷准备了一个计划,会用到一小袋吴芃的血,还有一个做过手脚的针头。吴芃的血很好提取,她平时为以防万一,早就在每次的抽血化验时备了一小管。积少成多放在冰箱里,现在倒也能弄出点骇人的动静。接着,她准备了一个早已弯折的针头,藏在上衣口袋里。
一切准备就绪后,她端着托盘去给吴芃做检查。
胡海义守在一边,用几不可闻的动作轻轻揉着自己发麻的手臂。孙小舟背对着他,暗暗测量着自己与他之间的距离。
就在感受到胡海义转头喝水的瞬间,她极快地取出针头换上,掐开血带的口子,造成针头折断在体内的假想。
血流了一床,孙小舟恰到其份地呼喊了声,胡海义紧张地过来,她顺理成章地将胡海义推出了房间,锁上了门。
紧接着,孙小舟回到床边,她快速将吴芃扶起来,伸手探向吴芃的后脑——她摸到了一点湿意。
胡海义的咆哮在门外响起,很快就会有人过来,孙小舟必须抓紧时间。
她小心地让吴芃靠在自己肩上,接着撩开吴芃的头发想看——她倒抽一口凉气。有一个声音幽幽地在她耳边响起。
“救我。”
孙小舟悚然回头,正对上了吴芃的眼睛。那双眼混浊而恐惧,微微眯着,眼角还有肮脏的分泌物。一只手软绵绵地攀上孙小舟的胳膊,冰凉。孙小舟的目光下移,定在那只枯瘦的手腕上,她闻到吴芃的嘴里散发出一股陈年的恶臭,就像一具尸体对人开口说了话,再次语焉不详地道。
“救我……”
门被撞开了,胡海义冲了进来。他一把撩开孙小舟,反手接住吴芃软绵绵的身体,将她放回床上。
他用额抵着吴芃的额,他们交换着呼吸和体温,那场景甜蜜又牵动人心……让孙小舟不寒而栗。
她只是想看看吴芃的头发,却不料发现吴芃已经醒了。
胡海义伸手翻开吴芃的眼睑仔细地看,接着回头。他的目光如蛇。
“滚。”
他沉沉地对孙小舟开口。孙小舟如梦初醒,大汗淋漓。
她赶紧连声道歉,接着抓过一旁的托盘。
“胡先生您别急,是我的错,对不起,但是血已经止住了,我这去找院长!”
她跌跌撞撞地从那个房间里跑出去,她几乎想就这么一路跑回家去,再也不回头了。
可最后,她还是停在了自己的宿舍门口。她的背已经湿透了,风一吹,凉飕飕的。她抬头看着太阳,第一次觉得夏日的太阳中透着无法言说的冰凉。她将护士帽从头上抓下来,紧紧攥在手里,贴着门,慢慢坐在了地上,捂住了脸。
吴芃已经醒了!她醒过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向自己求救,而现在,自己又把她留下了!
吴芃会怎么样?她还会醒着吗,还是说——再次陷入那无边的黑暗呢?
孙小舟把事情汇报给了安明,并且在第二天进病房时,遇到了张先生。
接二连三的发展让孙小舟发蒙了。张先生显然也认出了她,愕然伫立着。而最让孙小舟难以接受的是,吴芃再次晕厥了过去。
她从房间里退出来,决定找安明问个究竟。
而就在她说完一切后,安明只是吩咐她稍安勿躁,将一只手表放在了桌子上,轻轻旋动了一点时刻。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房间里只有那时间在响。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孙小舟跟前放着一本摊开的医学书,安明告诉她说,张先生会在一刻钟之后踹门进来,并要求加入这个单子。一刻之后,张先生到了。
他气喘吁吁地指着安明,怒发冲冠。
“老板,既然这样我也不多说了。货是我认识的人,我希望能加入这件事。无论如何,求您给我这个机会。”
张先生是这样说的。安明笑嘻嘻地应下他早已预知的事情,分寸得当。
孙小舟在一旁看着,心脏像被蛇蝎啄食般揪紧。安明什么都知道,他一直以来都是这样,进退有度,张弛得宜。
他就像个怪物,在每个缝隙里窥视着所有人,分秒不差地计算着事态的发展,将一切握在手心里。
他一定很享受这样的过程,把自己当成上帝,而所有其他的人都只能在他的操控下蜷缩匍匐。
孙小舟心里害怕极了,可她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她按照安明的吩咐,带着张先生出了门。在门口时她回头看着安明,安明低头正喝着咖啡。
可孙小舟不信。她觉得连那咖啡杯中都另有玄机,而安明正眯着那双绿豆的眼睛,偷偷从咖啡杯里觊觎着自己。

张先生回到住的地方一夜难眠。他在医院租了个房,准备长期抗战。他不知道安明想干什么,也不知胡海义究竟还隐藏了什么。多年之前,父亲出事后胡海义的帮助还历历在目,他说什么也没法对胡海义坐视不理。可真要他和安明斗——他自己心里也没底。
安明太狡猾了,从第一次打交道开始他就小心提防着那个胖子,可不管他怎么防范,安明仿佛总是游刃有余地破解他的各种机关要道。
而安明本身则是一个谜,尽管动用了一些不该动用的资源,张先生依旧无法查到半点和安明有关的信息。那人仿佛一夜之间从地底下窜出来,又一夜间生根发芽,茁壮灿烂。
至于安明身后那个深不可测的组织则更像一个无法接触的禁地,张先生甚至不知道那个组织到底是否存在,因为他也从未进入过安明提起的所谓的“仓库”。
这些天里,张先生四处收集了些资料,包括那个叫曾岑的家伙,也被他摸得七七八八了。
曾岑祖上三代都是贵族,家境显赫。这个人做生意手脚伸展得极大,名下产业重多,恐怕连他自己都不能一口气说上来。
这样人身边自然也不缺莺莺燕燕,当初胡海义就是在他的投资公司做一个小小的投资顾问,朝九晚五,工资税前6000,不好不坏地活着。
很难想象这样的两个人之间会产生血仇,因为说得现实一些,没有必要,曾岑没有必要因为一个不爱的女人和胡海义死磕。
而胡海义说的那个孩子,张先生并没有在曾家见到——是的,张先生成了曾家的司机,每天的工作就是负责接送曾岑上下班。
想成为这个司机也不是容易的事情。司机最易探听老板的机密,所以张先生不过瞅准了空子,先和之前那个司机搞好了交情,然后才获得这个替补的席位。
曾岑的司机烂赌,有钱没钱总喜欢去街上的花牌子里摸两把过过瘾。张先生在花牌子里帮他赢了钱,又给他买了酒。
那男人也耿直,直接将张先生介绍进了曾家大院。
其实张先生第一次见到曾岑时有些无法把他和胡海义口中那个十恶不赦的坏人联系起来。曾岑为人谦和,也低调得紧。
要是不说,没人会认出他就是本市那个数一数二的巨贾。
而关于他的资料也是少之又少,张先生在给曾岑开了两个夜车后,才有一次和曾岑说话的机会。
那人问张先生:“你这么年轻,怎么肯来做我的司机?”
张先生唯唯诺诺笑着说,为了混口饭吃。后视镜里的曾岑听他这话,也不再接嘴,安静地看向窗外,张先生找不到突破口,也急的有些抓耳挠腮。
混进曾家这事儿,张先生没告诉孙小舟,只告诉了胡海义。
虽然看不清形势,但从理智上说张先生不觉得孙小舟和安明能站在自己这边。
他打算在曾家混一段时间,等时机成熟,就把孩子偷出来,让胡海义带着藏起来。
胡海义听了他的计划后跟他喝了一顿老酒,醉得不省人事后嚎啕大哭,抱着张先生一把鼻涕一把泪,像要把心都呕出来。
那似乎也是唯一一次胡海义同意出来,出来前他还把吴芃病房的门给锁了。
胡海义告诉张先生自己之所以这么紧张不是没有原因的。
吴芃曾经有过好几次清醒的迹象,可每到重要关头,又继续昏迷过去。
胡海义怀疑有人在谋害吴芃,可他又找不到比医院更好的地方来安置吴芃。所以如果张先生不出手,这次他也会去找曾岑拼命。
胡海义还摸了自己的保险给张先生看,受益人是吴芃。
他想着连续买满一年后,就去找曾岑拼命。要是拼得过还好,拼不过,他就当自己死了,钱全是吴芃的,也够她转院继续治疗。
胡海义哭到动情处,拉住了张先生的手,说兄弟一场,如果你能帮我这次,做牛做马在所不辞。
张先生由他拉着,心中也是一阵酸楚。老同学沦落到这样的境地,他却浑然不觉,真是罪过。
所以不管怎么样,胡海义的闲事他是管定了。张先生把胡海义弄回自己的住处安置好,决定帮胡海义守一晚上夜。
可就在他到吴芃病房门口时,却发现里面有人。

胡海义拉着张先生去喝酒那天晚上,孙小舟偷偷进了吴芃的房间。吴芃沉睡着,孙小舟偷偷过去,摇晃吴芃的胳膊。
吴芃没有醒。孙小舟在吴芃耳边叫她的名字,说自己是每日来照顾的护士,说自己听见了吴芃的求救,可吴芃浑然不觉,睡得十分香甜。
孙小舟困惑极了。吴芃明明醒了,却为什么又陷入昏迷呢?
她在屋子里寻了一圈,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胡海义给吴芃买的瓷娃娃雕塑就放在一边的床头柜上,孙小舟走过去拿起那瓷娃娃看了半晌,忽然转头。
门口站了一个人,张先生。
“你想干什么?”
张先生沉着声开了口。孙小舟手一抖,差点将那瓷娃娃掉在地上。
“我在工作。”
孙小舟开口,张先生冷哼了声,进了屋,将那瓷娃娃从孙小舟手里拿了,放在一边。
“工作为什么不开灯?”
“怕影响病人的休息。”
“休息?她是植物人,开不开灯对她有区别?”
张先生的态度咄咄逼人,孙小舟盯着他,夜色中眼神亮晶晶的。许久后,张先生让出一条路给孙小舟。
“你走吧,别让我看到下一次。”
孙小舟眉头一攒,片刻后于张先生擦肩而过。等走到门口,她又回过头来看着张先生,嘴巴张了又闭,欲言又止了片刻,叹了口气离开了。
张先生盯着她远走的背影,直到那影子消失,这才转回头来。
他走到吴芃身边,深深地注视着吴芃。吴芃很瘦弱,睡得也安静。张先生认真地看了会儿,忽然眯起眼。
他俯身,凑近吴芃,直到能感受到吴芃的呼吸的距离才停下。与其说是脸,倒不如说他仔细地看着吴芃的脖子。良久,他起身,为吴芃拉上被子,转身出了门,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翘起二郎腿。
他的模样太平静了,以至于没人看得出此刻他的内心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孙小舟匆匆回到自己的住所,今屋后第一件事便是摸出手机,戴上耳机,打开音乐,开始举着手机仔细地在房间里排查起来。张先生刚才给了足够的暗示,再听不懂也枉费她跟着安明混了那么多年。
张先生显然已经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之前孙小舟偷偷跟他传信,告诉他对于胡海义的怀疑,当时张先生不置可否的态度已经让孙小舟觉得很是奇怪。
而今天张先生竟然能将胡海义拉走喝酒,明显是为自己创造机会。和他擦肩而过时,那声几不可闻的小心有些触动了孙小舟,张先生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才会迫不及待用这样的方式警告她。
孙小舟一边想着,一边仔细地寻找。耳机忽然发出尖锐的刺啦声响,她一下停了,那是她的衣柜。
她深吸了口气,猛地一下拉开柜门。黑洞洞的空间里静静地躺着几件换洗衣物。
她拨开中间那两条,接着她看见了一个小小的耳机。
孙小舟盯着那只耳机,背心悚然。她的身份已经败露了,有人知道她不是护士了。
孙小舟将耳机又放回柜子里,原样。她的动作轻极了,像猫一样。
她躺回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有一只耳朵躲在她的衣橱里,静静地听着她的呼吸,已不知有多久了。
就在孙小舟胡思乱想,迷迷蒙蒙熬到天微亮时,电话铃猛地响起来。她被吓了跳,大口喘息了会儿,接起来听,那头传来的是一连串沙沙的摩擦纸张的声音。
孙小舟只楞了片刻便冷静下来,手指轻轻地在床沿上随着那声响敲着,嘴角咧开笑意,用一种无比平静的语气说着是是是,好好好。

张先生是被胡海义叫醒的。他在病房门口睡得很熟,胡海义近了,弯腰摇晃他的胳膊,他这才猛地惊醒,打了个哈欠。
胡海义挤出笑容对着他,将手机举到张先生跟前。
“曾岑又联系我了,他说会把孩子送到国外。之后他会给我一笔费用,作为孩子的买断费。”
张先生眯着眼看着那条短信,想了想,又点开名字,对了下号码,就是曾岑的,他背得曾岑的号。
张先生抬头看着胡海义。
“你想怎么办?”
胡海义顿了片刻,露出一个坚毅的表情。
“鱼死网破。我不能让他把孩子带到国外去,一生都不见了。”
“那吴芃呢,你死了,她怎么办?”
胡海义盯着张先生,张先生摇头。
“我不会帮你做这个人情。喊打喊杀的在前面装英雄,完了让我收拾烂摊子。”
胡海义挑眉,张先生起身伸了个懒腰。
“孩子的事情你别管了,我去帮你要。”
“你……”
“要得到就要,要不到我就抢,你怕什么。”
胡海义沉默了,他抬头看了看屋子里的吴芃,又回过眼来。
“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了,你去了碍手脚,反而让我施展不开。”
说着,张先生解开西装的扣子,从口袋里摸出一枚硬币,递给胡海义。
“当年你送我的,我一直带着。现在我还你,做完这件事情,你就走吧,别再掺和了。”
胡海义深深地看了那枚硬币一眼,片刻后,还是接了下来,一言不发地推门走到吴芃身边,沉默地坐着,沉默地一下一下为她梳着头发。
张先生透过玻璃看着胡海义的模样,叹了口气,将硬币又收回去。接着他扭头,大步流星地出了门。
张先生是动真格的。他是专业刑警,受过的训练普通人难以想象。他准备了绳子和小刀,想了会儿,还备上了自己的警枪。
他走前敲开了孙小舟的门,孙小舟在门缝里看着他,眼神澄净。
张先生没和孙小舟说什么,两人默默对视了会儿,张先生说,请好好照顾吴芃。孙小舟说,哦。
接着孙小舟关了门,张先生转身离开,每一步都迈得很大,丝毫没有回头的意思。他就这样一口气走到了曾家。曾家的大门对他开着,之前他从未进过曾家的主楼。
张先生仰望着那栋可以住下几十人的大宅子,深深地叹了口气。
十一
胡海义是真的怕了。他坐在吴芃身边,紧紧地给她捋着头发。那个小护士看着他的目光太赤裸了,她什么都知道了。
胡海义俯身,死死地盯着吴芃。吴芃睡得太沉了,要是她能一直这么沉沉地睡下去,那该有多好。
为什么要醒过来?
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醒过来?
胡海义的手指又开始发痒了,他狠狠地捏了下拳头,骨节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院长上次过来检查时告诉过他,如果再这么继续打下去,吴芃真的会被他打死。
是的,吴芃醒过来了,他发现了,接着随手抓住身边一切存在的东西,把吴芃继续打到晕厥为止。
他每一天亲自照料吴芃,就是害怕被人发现吴芃的异样,也害怕吴芃要是突然醒过来了,求救了,他该怎么办。
为什么打了那么多次,吴芃还是会醒,醒过来还是记得一切事情,会哭着找他要孩子?
毕竟……孩子已经卖掉了啊。
胡海义是个没出息的人,曾岑是个不能生育的人。胡海义有曾岑羡慕的东西,而曾岑也有胡海义渴望的东西。而吴芃——吴芃是个美丽的女人,她这么美,按理说不该和胡海义这样的人在一起的。
胡海义早就想清楚了,吴芃之所以愿意和他相处,也不过是看上了他老实可靠,想找个接盘侠而已。她这样美丽的女人,肯定早已阅尽千帆了。所以每次吴芃情意绵绵地跟他说爱他,安慰他的失利时,胡海义都发自内心的觉得可笑。
曾岑是看上了吴芃,因为他找人算过命,先生给了个时间,告诉他只要在那个时间遇到的女人,一定会为他曾家诞下子嗣。
所以曾岑特意在那个时间点举办了舞会,邀请了所有力所能及邀请的人。
然后他就看到了吴芃。他对吴芃是有一些真心的,不多,能支持到他关灯睡下去。
缠着曾岑的女人始终太多了,他已经厌了,也看白了。
吴芃不一样,吴芃不想要他。一个穿得这么性感的女人,居然对他说不。
曾岑受不了这个。而吴芃又那么好,符合了先生给的一切条件。她能为曾岑生一个儿子。
啊,对了,算命的先生也是胡海义找来的。
后来曾岑往胡海义脸上丢了一张支票,胡海义给吴芃灌了酒,把他们俩放在了一个房间里。
吴芃醒过来后什么都知道了,她哭也闹,可她没有办法。
曾岑在一边冷冷地抽烟,胡海义跪在她面前拼命抽着自己的耳光。
吴芃高高仰着头流泪,接着想冲出门买药。
她被胡海义拦住了。胡海义哭着求她原谅,一笔一笔数着自己因为赌博欠下的债务。吴芃听着听着,居然就不哭了。
每个人都是别的什么的奴隶。
曾岑是命运的奴隶,胡海义是金钱的奴隶,而吴芃,吴芃是胡海义的奴隶。
胡海义狠狠地揪住了吴芃的头发,把她提起来。吴芃的眼珠在眼眶里转了转,又消停了。胡海义的呼吸喷在了她的脸上。
被卖给曾岑的儿子是他的,他太需要钱了,所以他就不那么需要这个儿子,也不那么需要吴芃了。
他骗吴芃他们无法养育孩子,孩子患了先天疾病,医院建议放弃。吴芃在产房哭得撕心裂肺,胡海义在屋外将孩子抱给了曾岑。曾岑就这样远远地站着看着,眼中流出的尽是渴求。
后来吴芃出院,他们分了手。胡海义继续过着他烂赌的生活,仿佛那个孩子和吴芃从未在他的生活里出现过一样。
其实他也不是不觉得可惜,只不过吴芃太美了,那么美,那么妖娆,怎么可能真心爱他。况且吴芃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已经不是处女了。
胡海义不大喜欢这种感觉,他的人生已经很惨淡了,欠债,赌博,被逼,失业——他是在不需要多这么一个浪荡的女人来嘲笑他的失败。
他本来以为日子就会这么过下去,直到有一天夜晚,吴芃重新找上门。那时的吴芃像疯了一样纠缠着他,撕咬捶打,要他把儿子还回来。
吴芃在曾岑那儿看到了一个婴儿。只远远的一眼,甚至连样貌都瞅见,吴芃却能断定那就是她生的儿子。
她和胡海义纠缠在一起,往日的恩情散的一干二净,留下的只有刻骨的仇恨。家里的杯碟碗筷被摔了一地,吴芃往胡海义身上胡乱撕咬着。胡海义的手腕被她啃出了血,疼得嗷嗷大叫,手一扬,吴芃猛地往后退,踩着了刚才的碟子,一下摔了。
她的后脑着地,瞬间晕厥过去。
胡海义喘着粗气翻身坐在一边。他静静地盯着吴芃,片刻后抓了衣服冲出门去,门外是黑茫茫一片静寂的夜。
胡海义辗转四个药店,集齐了大半瓶安眠药。同时他还准备了一支医用的胶皮软管带回来。
吴芃还躺在地板上,她已微微恢复了点意识,可因为刚才受创太重,此刻无法起身,只能哀哀地哼着,蜷缩在角落里。
胡海义走近她。此刻他心中没有半丝爱欲,反而越来越清醒,计划越来越明确。
他抓住吴芃的头发,将她拖进浴室,紧接着从后面搂住她的脖子掰开她的嘴,把管子一下插进去。
吴芃剧烈地呕吐起来,管子擦伤了她的食道,深深地进入了她的胃。吴芃又恶心又疼痛,剧烈的不适感让她拼命地踢着地砖。当她的指甲在胡海义胳膊上留下一道道伤痕时,胡海义往软管里倾倒药片。
吴芃反呕得更厉害了。秽物顺着嘴角往下流,可胡海义毫不心软。在倒完那瓶药后,他开始往吴芃胃里灌水。
吴芃更加剧烈地挣扎起来,整个身子也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那过程漫长又充满了痛苦的嘶嚎,同时还伴随着一股难以避开的恶臭。
后来慢慢地,吴芃不动了。胡海义不放心,维持这个姿势起码一刻钟,等吴芃真的安静了,才渐渐松开手。
他的胳膊麻了,就和后来他勒死保安大叔时的感觉一模一样。紧接着,胡海义拨通了曾岑的电话。他攥着当初曾岑写给他的字据,笑容有些阴沉。
在简单说明情况后的半个小时内,曾岑亲自出现了。胡海义没起身,坐在地上轻蔑地看着他。吴芃吐了一地,在他身边还时不时地抽搐着。
胡海义瞥着有些愕然的曾岑,举起手里签了曾岑名字的字据,开口道:“给我二十万,否则明天这个城里的每个人都会知道这张纸条。”
曾岑倏地眯起了眼,有些狠狠地开口道:“你敢。”
胡海义轻笑一声,道:“你看我敢不敢。”
两人僵持了许久,时间在沉默的空间里缓慢地流动,一去不回头。末了,曾岑败下阵来。他一边开着支票,一边吩咐司机赶紧将吴芃送往医院。
吴芃洗了胃,抢回一条命。可大概是药物反应过大,一直没能醒过来。曾岑给了胡海义二十万的封口费,为了防止这条疯狗再反咬一口,他吩咐了院长,让吴芃常住于此。
对了,这家医院也是曾岑家族投资兴建的。
从此以后,胡海义和吴芃成了医院的活广告,医院生意渐好,胡海义有了固定收入,更加肆无忌惮地赌博,曾岑则抚养着儿子健康成长,一切皆大欢喜,直至吴芃醒过来那天。
第一个发现的是上一任伺候吴芃的护士长。她发觉吴芃的手指动了。她赶紧把情况汇报给了院长,可那之后的一天,本该苏醒的吴芃却再次陷入了昏迷。
没有人知道其中的原因,只有偷偷过来的曾岑心知肚明。
他厌恶地看着同样厌恶地回望着他的胡海义,胡海义的左手微微发着颤,骨结那里还有未消的红肿痕迹。
他对胡海义开口:“别闹出人命。”
胡海义厌恶透他了,这个高高在上的家伙,到底不过不明就里地养着自己的儿子!胡海义冷冷地笑了声,不置可否。
从此有一次就有第二次。吴芃凡有苏醒痕迹,胡海义总会把她殴打至再次晕厥。方法粗暴简单却又奏效。
一次一次,吴芃清醒的次数在主次递减,而他不得不把大量的时间全部耗费在病房里,紧紧地盯着吴芃,无法移开半步。可即使这样,吴芃还是投着空隙醒了,还被那个新来的小护士发现了。
这次不知怎么的,小护士特别爱管闲事,她甚至建议医院加强了监控。胡海义不得不在晚间偷偷溜回病房,用同样的方法使吴芃再次沉睡过去。
曾岑给他的底线是不能杀人。可这次,为了拿到安保室的监控录像,胡海义破例了。
他回到病房时整个人都在哆嗦,保安大叔逐渐冰凉的气息仿佛紧紧缠绕在他的耳边,胡海义恐惧而无助极了。最可怕的是,他偷回来的那盘光碟是空白的。有人已经先下手为强了!
紧接着,医院发现了保安的死,告知了曾岑。曾岑很快将胡海义叫进办公室,胡海义本来还想着抵赖,可曾岑的一番话彻底把他打入绝境。
“以前纵容你,毕竟没出事,我也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但现在你过了。我不能再这样包庇你。”
“字……”
“还想拿字据来威胁我?”
曾岑冷哼了一声,拉开抽屉从里面摸出字条,放在桌子上。
“你照顾吴芃这段时间真以为我什么都不做?我也不是翻脸不认人的人。我给你一个月时间,找好自己的出路,然后麻利地消失在我跟前。要是一个月后我再看到你……可别怪我不客气。”
胡海义慌了,曾岑是个说到做到的人,自己越了界,这次曾岑说什么都不会忍了。他的脚趾头都在鞋子里缩紧了。
所以最后,他想到了张先生。他对张先生的印象最深的是,那小子的父亲贪污之后锒铛入狱,后来在狱中死了。张先生从此转学,销声匿迹。自己当时和他做过一段时间的朋友,交情也算深厚,到底是少年情谊,张先生应该不会拒绝他。
打定主意后,胡海义瞅准机会,在张先生所在的警局外蹲守几日后,非常“凑巧”地和张先生对上了头。
此刻距曾岑给的期限只剩下一半了,他必须找一个肯为了他杀掉曾岑,永绝后患的人。还好他之前一直盯着新闻,还好他小时候帮过张先生,现在,是这个人还债的时候了。
胡海义在街角紧张地计算着张先生看见他的时间,在那声呼吸的招呼响起后,他转过头,适当露出惊讶和迟疑,应了一声。
“张?”
十二
深夜十二点,曾家大院中惊起一声枪响。寒鸦自天上飞过,孙小舟愣了片刻,猛地矮腰,钻进那栋豪宅。
才进去她就觉得不大对劲。这宅院深深,竟没有人看守。
前方若隐若现有脚步声跑过去,她追着声音,一路畅通无阻地前行,直到最里间的办公室。屋子里亮着灯,人影攒动。
孙小舟眯着眼,侧着身贴在门上,一只手轻轻将没上锁的门拨开条缝隙,另一只手扶上了自己腰间的电棍。这根棍子是安明送她的,她不敢用刀子,枪就更不行了,安明倒不勉强,只给了这么一根收缩性极好的便携电棍带着,以防不时之需。
房间里站着两个人,从缝隙中看,安明背对着她,而胡海义正对着,笔直地站在会议室中央。
十三
胡海义算着时间,赶到曾岑的宅子。张先生去了,他说晚上十二点前解决就一定会十二点前解决,自己只要进去捡个漏,顺便把纸条摸出来就行。
曾岑一定还把东西放在自己的会议室里。
他在门口一直等到十二点差五分,宅子里响起枪声。胡海义摸到腰上的刀子,他闷着头冲进去,止也止不住嘴角的笑。
宅子里没有动静,胡海义一路冲到宅子最里面的会议室,门虚掩着,没开灯。他听见张先生的声音传出来。
“你不该去招惹我的朋友。”
胡海义将刀子从腰上拔了出来,轻轻推门进去,顺便对张先生举起了刀子冲过去——灯亮了。
张先生的面前空空的,什么都没有,房间亮如白昼,胡海义站在屋子正中,有些怔怔地左右看了看,手里依旧尴尬地举着刀子。
张先生的声音冷冷地从他身后传来。
“想杀我?”
胡海义猛地一个哆嗦,颤巍巍地回头,张先生的眉目打了结,深深拧着,沉着声再重复了一次。
“想让我杀了曾岑,然后再杀掉我吗,朋友?”
胡海义微微张嘴,他一时没明白现在的情况。
“吴芃不是自杀的,而且现在她已经醒了,只是她不敢醒而已。”
胡海义感觉额上渗出汗水,他不知张先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布局的。
“她不敢和任何人对话,医院里都是你的人,她要保护自己,所以她在装睡。我是警察,一个人到底是不是昏迷,是怎么昏过去的,我看一眼就能猜个大概。”张先生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海义,你不该这样,曾岑不在这里,你罢手跟我走吧。”
胡海义猛地惊醒一般,倒退了一步。他的目光中再次出现了那条蛇,嘶嘶地吐着信子。
“你和曾岑设局套我?”
张先生不置可否,胡海义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下。
“我不能走,我杀人了。”
“我知道,我在你家看到了那盘空白碟子。”
“你……怎么?”
“我的同事先你一步拿走了真正的记录,她还看见了你作案的全过程。海义,回头吧,不晚。”
胡海义忽然反应过来,自己手里还捏着刀,刀尖正对着张先生。那刀子给了他一种莫名的安全感,他镇定下来,露出轻蔑的笑。
“你能拿我怎么样?你没有证据,除非你想我死,你想我死吗?朋友?”说罢他忽然对着张先生扑过去。
张先生显然没料到,侧身一躲,那刀子划破张先生的胳膊,他们身后传来一声惊呼。
“张先生小心!”
张先生回头,孙小舟出现在门口手里还捏着一根电棍。
紧跟着他腰上一轻,再回头,胡海义已经抓走了他别在腰间的枪。此刻他颤着手,枪口黑黢黢地对着张先生。
“你要杀我吗?”
张先生沉下来,看着胡海义。胡海义也盯着他,他的目光有些游移,张先生从怀里摸出硬币,摊开手。
“你给我的硬币,我一直揣着。你有什么困难我都会帮你。
海义,别执着了。”
胡海义盯着那硬币,手哆嗦得更厉害了。孙小舟警惕地盯着他,将电棍捏得极紧。片刻后,胡海义稍稍松了肌肉。
他的手下移几寸,显出让步的姿态。
张先生明显的也吐了一口气。他收了架势,对着胡海义上前两步。
可就在这时候,胡海义猛地又抬起手,他的眼睛里没有半分犹豫。他按下了扳机,砰一声,张先生仰面倒下去,孙小舟惊叫起来。
胡海义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他放下手,冲张先生过去,走近没两步,一顿,忽然扬腕又是两枪甩出去,砰砰!
张先生的身体随着声响抽动了两下。孙小舟的尖叫划破了夜空的宁静,她退开两步,眼睁睁地看着胡海义对着张先生过去,走到他身边,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开口。
“你不该知道那么多的。”
忽然,张先生睁开眼。他的目光坚毅,面部线条在夜色里犹如刀削。他猛地扫了一脚,胡海义没反应过来,狠狠地摔在地上,张先生翻身过去骑在他身上,一手扼住他的脖子,一手抓着他的手腕狠狠在地上敲了两下。
枪掉了,胡海义瞪着眼青筋暴突,嘴里拼命叫嚷着,咒骂着,而张先生再次开口。
“你不该杀我的,海义。”
十四
胡海义被带回了公司,放在安明对面。他方才叫嚷的声音太大,安明皱起了眉,孙小舟上前往他脖子里打了一针后,他又安静了。
安明抬头看着张先生,张先生坐在沙发上看着外面的天,手指轻轻放在唇上,无意识地来回滑动。
半晌,张先生叹了口气转过头来。
“您这次过分了,老板。”
“过分在哪里?”
张先生的目光划过胡海义,又回到孙小舟身上。
“我的事,您应该直接交给我办。”
“然而客户可没指定您——”
“少来了,你就是客户。”
张先生说罢起身,安明挑眉,孙小舟的目光在二人之间逡巡着。那天晚上,张先生来找她,他和她说了很多他父亲的事情,被冤枉入狱,在狱中的莫名暴毙,他还给她展示了那枚硬币。
他说胡海义是朋友,只要胡海义不杀他,他就放过胡海义。
可惜胡海义没有放过他。尽管张先生的脸色如常,可孙小舟不知怎么地,觉得自己仿佛看见一个瘦弱的男孩,站在夕阳下,影子硕长地拖曳着,他正低头无声地哭着。他没有父亲后唯一的依靠就是胡海义,可现在连胡海义也没有了。
张先生是不会被人抢走手枪的,他是故意的。他用命赌,对方却毫不犹豫地让他失望了,多可怜。
她也想起吴芃。事情结束后,她回到吴芃的房间。吴芃是清醒的,可她不敢醒过来。这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你想想,害你的凶手与你近在咫尺,呼吸对着呼吸,眼对着眼。他认真地看着你,观察你,你稍有动静,他便露出笑容和獠牙,靠近你,压着你,在众目睽睽下,他猩红着双眼对你狞笑着说,他要你生不如死。而你丝毫没有反抗的能力,甚至不能伸手抓住离你最近那人的衣角。
多么可怕,多么冰冷。
她俯身在吴芃耳边说,你放心,胡海义被带走了,你的孩子是安全的,曾岑会带着他来见你,你别怕,快醒过来吧。
等孙小舟再抬头时,她分明看见吴芃眼角蕴着的眼泪。
吴芃连哭也不敢了。
然后孙小舟又想起自己,想起那个要找的人,她觉得心酸极了。这个世界太冰冷了,一点温度都没有。
张先生推门出去了,孙小舟紧紧盯着那扇序言的门,默不作声。安明看了她一眼,回到座上,挑起嘴角。
“孙小姐,你要找的人张先生已经有眉目了,现在可以去做你自己的事了。”
“为什么您不告诉他您是为了保护他?”
孙小舟回过头看着安明,眉毛微微拧在一起。安明耸耸肩,摊开手。
“我为什么要告诉他?”
“您费尽心思,即保护了张先生的安全,又保护了他的自尊,给了他选择的权利,为什么您不肯告诉他?”
安明凝视她片刻,夸张地挑起眉。
“孙小姐,您大概不会以为,我做这些事情是为了和张先生交朋友吧?”
“难道……”
“不是。”
安明给了个肯定的否定,叹着气摇摇头。
“张先生是公司的重要员工,为了栽培他,公司耗费了大量时间和金钱,他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作为商人,保护自己的财富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孙小姐,我要再提醒您一次,我们是商人,只有利益,没有人情。”
孙小舟深深地看他,不知怎么的,许是圣母心犯了,她觉得安明也很可怜。
而她的眼神专注得让安明背过了身。之后,孙小舟追了出去。张先生就在前面,他走得不快,背挺得笔直,影子在阳光下显得十分坚毅。
孙小舟追上去叫他的名字。
“张先生!”
张先生回头,孙小舟追到了他跟前,弯腰微微喘气。张先生开口。
“你要找的人有眉目了,如果是想问这件事的话……”
“张先生,您可千万别难受了。”孙小舟打断他的话,接着抬起头,眼睛眯着笑成一条缝,“您看太阳多好,我陪你一起回家吧。”
张先生愕然地看着她,慢慢地,他脸上的冰山一点点融化了。他低下头,将脸藏在发梢里。
孙小舟抬手,想了半天后,轻轻放在他的头发上。她的手像有千斤的重量,直压得张先生蹲下了身。
她陪在张先生身边,一下一下摸着他的头发说,没事了张先生。
良久后,张先生抬脸。两人的影子在日光下被拖得又长又远,于远方模糊地混在一起。他认真地看着孙小舟,点了点头,站起身来。
“谢谢,我很好。另外……你别去查安明了,”张先生开口,“我查过,没用的。”
说罢,他将一张纸条放在孙小舟手里,在对方惊讶的同时接着往下说着。
“安明太严了,他背后的组织也太大了,这个风险不是你能冒的。你要找的人,我会帮你,你放心。”
孙小舟回望着他,和他一起站起来。张先生英俊的脸上写着肯定的字样,不知为何,这叫孙小舟安下了心。
她重重地对张先生点了下头,接着一起并肩往远处走去。

直到那两人的背影消失不见了,安明才放下窗帘,回到座上。胡海义醒了,在徒劳的挣扎后,他静静地看着安明。
“你想怎么样?”
“是啊,我想怎么样……”安明看着他,微笑着,眼神冰冷,“您不但想谋害我的员工,还往我另一个员工的柜子里放偷听器……行为实在太恶劣了。”
“我没有……我没有放什么偷听器!”胡海义不甘心地大叫着,“我根本不知道她是你的员工!”
他的话让安明眯起了眼。片刻后,安明耸肩,低头打开抽屉,不知翻着什么。而这边厢,胡海义还喋喋不休地为自己辩护着。
“你们管什么闲事,又不是警察!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是啊,想怎么样呢?”
安明越是漫不经心,胡海义就越是害怕。他吞着口水,继续开口。
“行吧,你想要什么?钱?钱我有,我给你……”
“不要钱,你也给不了多少。”
“你不能这样,你……你们没有证据!你们……”
“我们不需要证据,我又不是警察,我是商人。”
安明打断他的话,从抽屉里摸出一把枪,上下看看,接着将枪口对准了胡海义的脑袋。
“现在你要告诉我的是,究竟是谁通知你,张先生警察以外的这个身份的?”
胡海义一楞,猛地住了嘴。片刻后,他露出笑容。
“你怕了。”
安明定定地看着他,忽然也绽出微笑,接着扣下扳机。
寒鸦自屋外树梢惊起,安明将那枪又放回了抽屉里。
他背后的电视依旧闪着雪花,他将两手放在下巴上,一动不动地闭上了眼睛。
他的面前,是那片被鲜血刷满的墙壁,还有胡海义那具再也无法温热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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