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师执位

故事从一个少女的离奇失踪案件入手展开,牵引出张玄和聂行风两个主角之间跨越时空的爱恨纠葛。《天师执位》的作者在故事中剖析了神性中的杀戮、冷漠,描绘了贪婪、自私、虚伪却保留着一点温暖的人性,并让强大的高高在上的神被渺小的人在不动声色中吞噬、同化……作者更是巧妙地处理了阴谋与爱情的融合,情感的刻画跟紧张的悬念紧密联系,使我们更能体会故事中一段段或痛楚或扭曲或偏激的爱。

作家 樊落 分類 出版小说 | 52萬字 | 70章
第63章 归途(三)
早上,聂行风进了公司,正准备开始办公,外面传来说话声,很快门被推开,霍离蹬蹬蹬跑进来,张玄跟在他的身后,笑道:“小狐狸店里闹鬼,来找我们求救。”
“闹鬼?”
狐狸精没必要怕鬼吧?聂行风啼笑皆非,不过看看霍离一脸恐惧,他把玩笑话咽了回去。
“是呀是呀,特别恐怖的鬼……不,是魔!”霍离连连点头,以示肯定,又从背包里拿出光盘。
张玄把光盘放进机子,按快进,一直到放完,也没有灵异画面出现,他在霍离的头上弹了个爆米花:“哪有鬼?你睡觉睡迷糊了吧?”
“有的,不信问小白。”
霍离一指小白,小白眨眨猫眼,好半天才嘟囔:“也许是我们看花眼了。”
“怎么可能!我视力超好的!”被小白否定,小狐狸急了,“昨晚我们明明就一起看到……”
“你的意思就是说我眼神不好了?!”
小白眯起的猫眼里狠光乍现,霍离气势顿时泄掉了,缩缩脖子嗫嚅:“不是,我只是想说我们两人不可能同时看花眼。”
“也许只是四处游荡的孤魂。”张玄把光盘拿出,还给霍离,“快到冬至了,清明、中元,还有冬至,是一年中阴气最重的三天。尤其是冬至,阴气至极,阳气未生,见鬼比见人都方便,你要是担心,就去给过路的游魂野鬼烧烧纸钱,保管它们再不来烦你。”
聂行风在旁边听了张玄的话,心一动,也许这段日子他一直心神不宁是因为周围阴气太重造成的,以前他只知道有关清明和中元的传说,没想到冬至也有这么多讲究。
“喔。”霍离也被张玄说动了,觉得自己可能是杞人忧天,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准备离开,忽然想起一件事,“大哥,上次你借我的钱还没还。”
“小气的狐狸,一点钱也催着要,来拿吧。”
张玄带霍离出去了,聂行风沉吟了一下,问小白:“冬至还需要注意些什么?”
小白跃上办公桌,踱着猫步道:“也没什么,就是这段时间阴气很重,别太晚回家,以防被鬼缠,再记着给祖先上上香,祭拜一下他们,然后……”它伸猫爪挠挠耳朵,说,“天气太冷,注意流感。”
聂行风一晃,好吧,他会注意的,尤其是最后一点。
“那个……”小白在桌上来回踏了几圈小梅花后,抬头看聂行风,“你有没有觉得不对劲儿?”
“什么?”聂行风没听明白。
“就是你觉不觉得张玄——”
外面传来的脚步声打断了小白的话,门被推开,张玄的关门大弟子魏正义冲了进来,他一口气跑进来,脸色煞白,呼哧呼哧喘个不停。
霍离跟着后面说:“魏大哥,就算你想练肺活量,也不需要特意到这里来跑早操吧?”
“我我我、我有事……”魏正义弓着腰喘了好半天才缓过劲儿,上前拉住聂行风,说,“董事长,什么也别问,跟我走!”
“是不是有什么大案要案需要我们董事长帮忙?帮忙当然可以,不过价钱……”
魏正义伸手向张玄做了个打住的动作,“师父,这时候你就别添乱了,你也一起去,还有小离,别忘了你的猫……”
魏正义这么慌乱,聂行风知道一定事出有因,想打电话交代秘书今天的行程安排,魏正义不由分说,拉着他跑了出去。
魏正义开的是警车,出了大厦,二话不说,把聂行风推到车里。张玄随后跟上,说:“徒弟,你这样做很容易让人误会,以为我们家董事长作奸犯科,被拘留了。”
很意外,一向视张玄为神明的魏正义没有搭理他,而是闷着头把车开出去。没人再说话,车里的气压很低,前方道路越来越熟悉,聂行风心里的不安也越来越强烈——这是去圣安医院的路,没有重要事的话,魏正义不会大清早亲自开着警车跑来找自己。
来到圣安医院,魏正义停好车,带聂行风匆匆奔进急救中心,当看到急救室亮着红灯,外面还有两个穿制服的警察时,聂行风的心一跳,停住脚步,疑惑地看魏正义。
他太熟悉这个地方了,在人生的这二十几年间,他曾不止一次踏进这里,那种焦急的绝望的等待感受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现在他的心跳得厉害,却不敢问下去。
“是谁出了事?”看到聂行风脸上难以掩藏的惊慌,张玄替他询问。
“……聂睿庭。”犹豫了一下,魏正义道。
“睿庭?睿庭怎么会出事?”
乍听到弟弟的名字,聂行风只觉脑子里“嗡”的一声,冲上去揪住魏正义的衣领,摇动大吼。
“董事长你冷静些,听徒弟说下去。”
就在魏正义以为自己会被掐晕时,张玄把聂行风拉开了,有他在,聂行风失控的情绪稍稍稳定下来,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车祸。”
聂睿庭早上上班途中去便利店买早点,走进人行道时,被旁边横穿过来的车撞倒,行人打电话报了警。
魏正义正巧在附近办事,第一时间赶了过去,发现竟然是聂睿庭,他就随救护车一起来了医院,他怕电话里说不清楚,就直接开车去公司找他。
“不会的,睿庭身手很好……”聂行风摇头,喃喃否认。
他很了解弟弟,聂睿庭虽然个性懒散,像个不学无术的花花公子,但从小练武,论反应和机敏程度,绝对在自己之上,即使是突然而来的飞车,他相信聂睿庭也有能力躲过,而且颜开如影随形地跟在他左右,如果有危险,颜开一定会出手相助……
心思很乱,一时间千丝万缕,理不清头绪,只觉得很多地方不对劲儿,聂行风抬头看看还亮着“手术中”的显示灯,决定先不想其他的事,只用心祈祷弟弟平安就好。
张玄也安慰道:“放心,即使聂睿庭真有什么事,我也会阻止无常拘魂,别胡思乱想了,也许事情没那么糟。”
不不不,事情绝对很糟糕!
看看一脸阴郁的聂行风,又看看张玄,还有巴巴站在旁边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的霍离……魏正义背过身,抬手掐眉心,不敢想像如果聂行风知道了事情真相,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
数小时后,“手术中”的灯终于灭了,主刀医生一出来,聂行风就冲上前,医生冲他摆摆手,示意他冷静:“别紧张,手术还算成功,不过要把病人转入加护病房,继续观察。”
“是不是伤得很严重?”
“我们到办公室谈。”
三十分钟后,聂行风木然地从医生的办公室里出来。
“撞断的肋骨扎进内脏,导致内脏大面积充血,脾脏震裂,后背脊椎折断,大脑也受了剧烈撞击,颅内出血压迫蛛网膜,严重损伤到他的神经中枢……他会长期陷入完全无意识状态,也就是所谓的植物人,将来也许会醒过来,也许……永远不能。不过聂先生,请不要太忧虑,以上这些随便一条都能令人当场死亡,可病人都撑了过来,证明他的生命力非常顽强,所以我们相信他是可以醒过来的。”
“那么,如果他醒过来,还能再走路吗?”
“这个……很遗憾,不能。”
这就是刚才聂行风跟医生的对话,其实他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脊椎断裂的后果,他只是不想去面对这个悲惨的事实。
聂行风来到病房,透过玻璃窗,他看到聂睿庭额头上还沾着零星血滴,眉头皱紧,似乎正沉浸在痛苦中,灰蒙蒙的脸庞让他看着心疼……直到此刻他也很难接受这个事实,昨天还生龙活虎的人现在就躺在床上,静悄悄的像失去了灵魂的躯壳。
“这件事瞒下来,千万不能让爷爷知道。”他轻声说。曾经历过丧子之痛,他不知道爷爷是否还能再承受住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伤痛。
“爷爷每天都读报看新闻,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瞒得过他?”
“尽量去做,能瞒多久是多久!”
聂行风失去了冷静,大吼道,张玄没多话,说:“我马上去打电话交代大家。”
霍离也被吓到了,缩在角落里不敢出声。
张玄出去后,魏正义犹豫了一下,小声说:“对不起,董事长,当时事发突然,所以是我签字同意动手术。”
“谢谢。”
冰冷的语调,魏正义更加惴惴不安,果然,聂行风问:“你是负责刑事案的,为什么会去交通事故现场?”
“呃……”
聂行风盯住他,又沉声说:“睿庭身上有多处撞伤,这不是普通的交通意外对不对?那个肇事司机在哪里?带我去见他。”
“可……以,不过请保持冷静。”明知这嘱托纯属废话,魏正义还是强调道。
聂行风看看霍离,霍离连连点头:“放心吧,聂大哥,我会好好照顾聂哥哥的。”
等他们离开,小狐狸在旁边坐下,双手托着下巴注视着病房,叹了口气,对背包里的小白嘟囔:“你说聂哥哥如果真的倒霉翘了辫子,我们是不是要去地府救啊?”
小白隔着背包狠狠踹了他一脚:“乌鸦嘴!”
“我只是实话实说啊,爹说这叫未雨周缪。”
“绸缪!”恶狠狠地纠正完,小白又说,“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看不到聂睿庭的魂魄……”
他发现聂睿庭天庭晦暗,没有属于生者的精神灵气,可以控制心智的力量消失了,他现在仅是一具人形空壳,死亡是早晚的事。
“啊,不会是已经被白无常索走了吧,他们死神的工作速度比光速还快……”
“白痴狐狸,真被勾走魂的话,聂睿庭就不会还在这里喘气了!”
小白在背包里翻了个白眼,发现霍离自从道行减半后,智商也减半了,不过减半这件事归根结底是他造成的,只能忍了,想了想,又问:“车祸后颜开也失踪了,你不觉得奇怪吗?”
“也许颜开去追聂哥哥的魂魄了。”
“希望如此。”
小白说,尽管它知道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
聂行风和张玄随魏正义来到警局的审讯室,透过单面玻璃,他看到一个打扮怪异的少年耷拉着脑袋缩在椅子上,接受审讯。
魏正义说:“你们知道那个靠炒房地产发家的陈总吗?这小子就是他的独子,叫陈恺,刚满十七岁。小小年纪不学好,整天跟小流氓混在一起,昨晚偷了他父亲的跑车出去鬼混,今早在回家的路上醉酒撞人。”
聂行风听说过陈总,说的好听点是炒房地产,实际上为了弄地皮,背地里干了不少缺德事,他赚了钱,现在又开始赚名声,到处捐款做演讲,前两天还在电视上发表珍惜生命的言论,滑稽的是他儿子却罔顾人命。
可是肇事者还没到法定年龄,就算追究责任,也不过是做些形式上的惩戒,几年后就可以重获自由,而他弟弟却可能因为这个混蛋的过失一辈子都醒不过来。
有人犯了错,却要无辜的人去接受惩罚,很不公平是不是?
胸腔被莫名的怒火充斥着,聂行风冷声道:“我要进去见他!”
“等等。”张玄拦住他,问魏正义,“出车祸的那个路口有没有安监控?可以给我们看一下吗?”
师父,为什么你哪壶不开提哪壶?会害死人的!
魏正义脸一白,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他很想否认,可对上聂行风投来的冰冷目光,头就不由自主点了下去。
他把两人带到隔壁办公室,随后把门带紧,这样做比较有备无患,说句实在话,如果董事长在看了录像后不抓狂的话,他今后就跟师父姓。
画面显示在十字路口,当聂睿庭走到人行道中间时,一辆火红跑车突然横冲过来,聂睿庭反应很快,在跑车撞来的同时闪到了旁边,就地滚了两圈,他弯腰想爬起来,谁知那跑车车头一旋,竟然加大油门重又向他撞来,距离太近,这次他没躲过,被撞了出去,飞向对面突出的路标牌。
心剧烈跳动着,聂行风猛地站起来,他紧紧盯住画面,诡异的是,就在尖锐的路标牌即将割断聂睿庭的脖子时,他的身体在空中停下,在十几秒的停滞后坠落在地……刺耳的引擎声响起,跑车再次冲过来,狠厉地撞在刚落下的聂睿庭的后心……他像脱了线的纸鸢一样滑落出去,头磕在路边的防护栏上,血瞬间溢湿了地面。
跑车晃晃悠悠向前冲出十几米远,在撞进安全岛后卡住了,好半天,陈恺才从车里出来,他似乎也被眼前这片血腥场景吓呆了,愣在那里,任由行人将自己围住……
这不是车祸,这根本就是蓄意谋杀!
任何人都可以看出即使是醉酒,也不可能做出这么疯狂的事来,他根本就是把跑车当成杀人工具,在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地杀人!
熊熊怒火在胸腔里燃烧,控制了聂行风的所有理智,他们兄弟跟陈恺素昧平生,他想不出这少年为什么要这样做?
究竟要对一个人抱有多大的恨意,才会做出这么狠毒极端的事来?
“带我去见他!”聂行风说。
魏正义没回答,这种情况下就算是白痴都知道该拒绝。聂行风很冷静,但越冷静,就越带给人压迫感,魏正义知道聂行风绝对是那种可以不动声色致人于死地的人,只要给他机会。
“我……可以拒绝吗?”他小心翼翼地询问。
“我只想知道原因。”聂行风看了他一眼,说,“我弟弟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去问一下原因不算过分吧?”
“我陪董事长一起进去。”张玄在旁边说,顺便给魏正义使眼色。
魏正义被两面夹击,撑不住了,“跟我来。”
他带两人来到审讯室,开门进去。陈恺听到门响,蜷着的身体动了动,却没抬头。
聂行风冷眼打量他,少年的身材很瘦弱,衣服在车祸后显得皱巴巴的,有些地方沾了血,额上、手上也有轻微的擦伤,手指紧紧绞在一起,虽然对他们的出现没有反应,但颤抖的身体暴露了他内心的恐惧。
“你认识聂睿庭吗?”聂行风在他对面坐下,问。
他没有依着性子把陈恺揪起来狠揍一顿,他只想知道真相,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人变得如此疯狂。
“……是谁?”过了很久,陈恺反问。
他在害怕,连声线都带着难以掩饰的颤音,甚至还有一丝迷茫。聂行风说:“就是你开车撞的那个人,你根本不认识他,为什么要开车撞他?”
“……他死了吗?”
陈恺垂着头,聂行风无法看到他的表情,只觉得他在说这话时脸廓的弧线略有变化,声音不像最初那么颤抖,像是略带玩味的询问。
“没有,不过脊椎被撞断了,一辈子都要坐轮椅,而且……也许永远都醒不过来。”聂行风极力压住翻腾的情绪,慢慢说,“你知不知道,我弟弟只有二十三岁,他本来还有很长的人生要走,却因为你的疯狂全都没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听到这里,陈恺终于抬起了头,聂行风发现他真的很小,脸色稍显苍白,不过稚嫩的脸上堆着一种他无法理解的表情,红发下的那双眼眸透着诡异的黑色,肩膀还在颤抖,似乎是在害怕,似乎又不是。
“他不是还没死嘛。”半晌,陈恺说。
“你说什么?”
少年的唇角略弯,勾起一丝微笑,探身向前,盯住聂行风,调侃道:“我说——你弟弟不是还没死嘛,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这句话成功地摧毁了聂行风仅存的理智,仇恨的獒兽在得知聂睿庭出事那刻起就已经苏醒了,当理性的樊笼不能再牵制它时,任何道德规范都不再重要……他一拳狠狠打在陈恺的鼻梁上,跟着踹开隔在两人之间的桌子,上前揪住他的衣领,铁拳急雨般向他胸腹落下……陈恺被打得不断惨叫,想喊救命,却有心无力。
“董事长,你冷静些!”
魏正义和张玄想上前拉开聂行风,却哪里能拉得开。
陈恺被打得扑倒在地,聂行风揪住他的头发将他拉起来,又是一记狠拳,喝道:“你有什么资格毁掉别人的人生?该死的是你这种渣滓!”
拳打脚踢下,陈恺不仅没有反抗的余地,连躲避的机会都没有,很快就被打得满脸鲜血。魏正义看看再这样下去真会闹出人命,冲上去拼力拦住聂行风,劝道:“董事长,打坏了人,你也会惹官司,不值得为这种人渣毁了自己!”
“我有分寸。”
愤怒暂时得以发泄,聂行风稍稍冷静下来,看了一眼陈恺,被连打带吓,他早没了刚才的那股嚣张,佝偻着身子缩在墙角,一副可怜相。但他不会可怜他,因为这一切都是装出来博取大家同情的,一个把人命当游戏来玩的人,不可饶恕!
聂行风走到陈恺的面前,看着他因为自己的靠近不断惊慌退缩,又结结巴巴道:“我爸很有钱的,我让他请最好的律师,告你打人……”
“我怎么会让你抓到把柄?我刚才打你时用了巧劲儿,可以让你疼痛不堪,却不会在身上留下痕迹。”聂行风揶揄完,脸色一沉,冷冷道,“要做坏人,我可以比你更坏!别妄图用钱逃匿罪责,我不会放过你的,除非你死!”
聂行风转身走出审讯室,在外面观望的一帮警察这才冲进来收拾现场,魏正义把安置陈恺的事交给他们,又跑出来追上聂行风。
“董事长,你放心,我会跟紧这案子。”
“谢谢。”聂行风顿了一下,又说,“刚才的事很抱歉。”
“干吗说这种见外话?”魏正义拍拍他肩膀,说,“蓄意撞人,还说那种话,老实说,我也很想揍他。”
走廊对面传来脚步声,一个戴金边眼镜的中年男人走过来,他身旁还跟了个一身珠光宝气的女士——是陈总和他的太太,后面两个拿公文包的男人看来是他的秘书和请来的律师。
陈总没有在报纸电视上见到的那份从容,他一脸焦躁惊慌,看到聂行风,匆匆跑过来,镜片后细长的眼睛里精光一闪,堆起饱经世故的笑,向他伸出手来。
“聂先生,你好,我一听说我儿子开车撞了人就赶紧跑了过来,没想到被撞的是你弟弟啊,这臭小子,撞谁不好,怎么可以……你放心,我回头一定好好教训他。”
聂行风没回握,只是冷冷看他。
男人被盯得尴尬,讪讪缩回了手,他太太凑上前问:“车祸现场有没有记者围观?要是被拍了照就麻烦了。聂先生,出了这样的事,谁都不想的,不过既然已经发生了,再追究责任也于事无补,不如大家平心静气坐下来商量一下该怎么解决。”
聂行风一皱眉:“怎么解决?”
“你看能不能先封锁消息,我们公司才刚上市,要是这件事流出去,对公司影响太大了。”
“是啊是啊,我儿子可以保释吗?”陈总接着说,见聂行风脸色一冷,他忙又摇手否认,“不保释也没关系,只要别把事情弄大,我们可以私下慢慢谈。”
聂行风不敢置信地看他们夫妻,儿子开车撞了人,他们关心的居然不是伤者的安危,而是自己的利益,今天如果出车祸的不是聂氏董事,而是普通人,只怕这个暴发户连面都不会露。
没得到回复,陈总摸不清聂行风的心思,看看表,又说:“我下午还有个演讲会,临时更改时间影响不好……这样吧,我先去演讲会,住院费等事宜让秘书去处理,钱不是问题,你看需要多少,我付支票……”
“别跟我提钱!”
再也忍不住了,聂行风揪住陈总的衣领将他顶到墙上,吼道,“钱算什么?对我来说,这世上最不值钱的东西就是钱!你最好祈祷我弟弟没事,否则我不会放过你儿子,我让他一命抵一命!”
“聂先生,请住手,否则我会控告你对我的当事人非法使用暴力……”
那个貌似陈总请来的律师打起了官腔,他想把聂行风拉开,却反被推了个跟头,后脑勺倒霉地磕在墙上。
聂行风松开了陈总。
陈总站稳后,推推有些歪斜的眼镜,想保持一贯的绅士风度,可惜却失败了。
陈太太在旁边操起大嗓门叫喊:“这里是警局,怎么没人来管管?有钱就了不起啊,出车祸也不光是我儿子一个人的错吧……”
没人理她,几名警察站在远处看热闹,魏正义也装作看不见,心想如果她不是女人,只怕董事长的拳头早挥过去了。
聂行风冷眼扫过,那眼神戾气太重,陈太太被吓到了,大嗓门自动消音,等他转身走出去,陈太太张张嘴,又想开口骂架,魏正义拉住了她,说:“还是先跟我去看看那段录像吧,相信你们看完后,就知道你们的宝贝儿子都做了些什么。”
张玄出了警局,看着默默走在前面的聂行风,他眼瞳里流露出复杂的神色。
“他入魔了。”他轻声说。
这话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告知某人,但更多的是感叹——当心被愤怒和仇恨占据时,他就不再是战无不胜的神祇,他相信这就是帝蚩想要的结果——消减聂行风的灵力,引他入魔,将他拖进属于自己的地狱。
真能成功吗?
张玄笑了笑,他不知道,不知道底牌的赌局才更刺激,日子过得太平淡了,偶尔来点儿刺激也不错,反正到最后谁胜谁败对他来说都没什么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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