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你的世界

穿梭在即将成真的噩梦中,解救一个个迷失的灵魂

作家 修竹 分類 出版小说 | 35萬字 | 82章
chapter.81
时间已是六点过,外面的晚霞染红了半边天,沈刚孤零零躺在病床上看着窗外的残阳。街道上依然车水马龙,大家仍然在按部就班工作着,并没有谁因为他沈刚的儿子进了监狱而停止自己的生活。
沈时和陆叙进屋时,他以为是护士进来送饭,所以也没有理会,只是如同平常人家的垂暮老人,一直定定看着窗外,他很累,他只想这么安安静静躺着。
这个病房很冷清,就像另一种监狱。
“沈叔叔。”陆叙把手里提着的营养品放在了桌子上。
听到陆叙的声音,沈刚突然回头,他没想到陆叙和沈时能来看自己。
“小陆啊,你来了。”沈刚想坐起来。
沈刚正吊着水,陆叙怕他滚针,忙要上前把床摇起来,沈时先她一步,过去按了下遥控器,床一点点抬高,沈刚有些意外的看了沈时一眼,父子二人都没有说话。
“小陆啊,我还没好好的跟你赔个不是,我听说我家那个混蛋之前又把你挟持了。”提起沈韬,沈刚觉得有些无力:“他做了那么多的混账事,也应该受到些惩罚,是我这个做父亲没有尽到责任,才让他走到了今天。”沈刚重新将视线转向了窗外:“他犯下的错,可能需要用命来偿还了。”
想来沈刚已经托人去打听过,沈韬犯的错大概不是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所能解决的了。
陆叙一时接不上话,可是只要陆叙一不说话,病房里就会冷场,她怼了怼沈时的腰侧:“你倒是说几句话啊。”
沈时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憋出了一句:“哦。”
陆叙恨不能跳起来给沈时一个糖炒栗子,哦什么哦?
沈刚对沈时的这种态度早已经习以为常,他年轻时没了妻子,中年时又没了兄弟,临到晚年又没了儿子,打击来得实在太过频繁,大概是命运对他年轻时所犯下的荒唐事的惩罚,他已经不再想去挣扎。
“后天沈韬的案子就开庭了,我去看看他。”沈刚说完问沈时:“你去么?”
“嗯。”沈时点点头,他去送他最后一程,希望他下辈子能做个堂堂正正的人。
三天只不过是人生三万六千天中的一个瞬间,沈强遇害一案很快开庭。
沈韬已经好几天没有刮过胡子,整个人看起来有些邋遢,在法警的押送下,他从监狱缓缓走向法庭,外面鸟语花香的,太阳沉甸甸坠在半空里,又大又亮,沈韬已经好几天没有看见过太阳,这会不防看了一下,被光线刺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他进庭的时候沈时已经坐在了原告席上,今天这一案过后,沈时将彻底洗清曾经背负的罪名。
陆叙陪着沈刚坐在旁听席上,沈刚腿上盖着毯子,他看着原告席和被告席上的自己的两个儿子,仿佛已经忘记了这是什么地方,他对陆叙说:“这俩孩子虽然不是同一个母亲生的,但因为长得都像我,所以从外表上看起来,兄弟两个人长得还是很像的。”
陆叙在一边附和:“是啊,不仔细看还真分辨不出来他们谁是谁。”
沈刚絮絮叨叨的,他说:“他俩从小就爱打架,你别看老二年纪小,但是打起架来,老大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常常被他打得鼻青脸肿的,可还是不长记性,非要去挑衅。”
“老大胆小,我就想着堂堂男子汉,我这个做父亲的总要给他壮壮胆,在家都被欺负成了这样,出去外面怎么能生存?老二又太过胆大,这以后要是步入了社会,动辄就打打杀杀,迟早要把命给搭上。”
“所以每次他们两个人打完架之后,我都把老二给关起来让他反思。”沈刚说着说着自己就笑了起来:“唉,现在想想,是我的教育方法不可取啊,老二那时候本来就没有了母亲,我又那么对待他,也不知道他当时有多恨我。”
“不,不是当时,可能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恨我,不然也不可能宁愿去当兵也不回来陪陪我。”
“我知道他喜欢部队那个地方,可沈家早晚也得由他接手,所以我就让他转业了,因为这事,他可能更不喜欢我这个爸爸了。”
陆叙听着沈刚像一位回忆着自己孩子所有成长过程的父亲一样一件事一件事向她娓娓道来,如数家珍。
沈刚看着被告席上的大儿子:“小陆啊,你帮我把我的眼镜拿来,我再好好看看他们,这俩人啊,很少有在一起的时候,我看看,再看看。”
陆叙鼻头一酸,借着低头翻包的动作擦着眼泪,白发人送黑发人大概都是这样的心情吧。
审判长依照惯例,进行了一些提问,沈刚一直跟着回答,父子两人的答案分毫不差。
“被告人,你的姓名?”
沈刚喃喃道:“沈韬”
“你还有别的姓名么?”
沈刚:“没有,我儿子就这一个名字。”
“文化程度?”
沈刚:“我儿子可是MBA。”
“被捕前的职业是什么?”
沈刚:“沈氏分公司的总经理。”
“榕庭市黎明区人民法院今天依法公开审理榕庭市黎明区人民检察院提起公诉的被告人沈韬涉嫌故意杀人罪一案。合议庭由审判员吴桐、方子奇组成,由我担任审判长,书记员古方担任法庭记录。榕庭市黎明区人民检察院指派检察员侯玉、王爱兰出庭支持公诉。受被告人沈韬的委托,榕庭市诚信事务所律师程远和鞠一文出庭为被告人进行辩护。被告人是否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沈韬坐在被告席上,一直看着对面的沈时,兄弟两人的视线在中途对上,谁也没有先移开视线。
庭外有不少蠢蠢欲动的记者想冲进来获取这条重磅新闻,无奈门外有特警在把守,谁也不能靠前。
“小陆啊,我以后可能就再看不到他了。”沈刚的视线一直没从沈韬的脸上移开过:“我还是不要再看了,我家老大从小就爱美,他应该不想我看到他这副模样的,我还是走吧。”
陆叙想起身送他,被沈刚制止了,他说:“你也在这陪陪他吧,别让他觉得他被所有人抛弃了。”
沈刚走了,临出门前,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沈韬。今天的太阳格外的大,光线透过敞开的门板照进了室内,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一般,一直低着头笑的沈韬忽然抬眼朝沈刚看去。父子二人的视线不期然对上,沈韬收起了嘴角的笑,他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的父亲,良久,收回了视线。
沈刚缓缓转头,迎着日光一步一步下了台阶。
今天的天气真好啊,希望他们父子二人再次重逢的时候也会是这么一个好天气。
庭审的时间不短,沈韬的惩罚不轻,由于警方提交了多种证据,他数罪并罚被判处了死刑立即执行。
下了被告席,沈韬下意识看了眼旁听席上那因为沈刚离去而空出的位子。
“阿时,你要好好照顾爸。”兄弟二人此时谁都没有再剑拔弩张,因为所有的对峙在此时都没有了意义:“其实他很爱你。”
沈时垂了眼:“保重。”
法庭的门刚一被打开,记者们便蜂拥而至,长话筒短话筒纷纷递到了兄弟二人的面前。
“沈总,对于您哥哥杀死了沈总的事您是怎么看的?您的哥哥屡屡犯罪,您觉得是沈家的教育方式上的责任,还是您哥哥的心理出现了问题?”
“沈总,听说你们兄弟二人关系不好,请问这是导致您哥哥走向今天的导火索么?”
“滚。”沈时挡在沈韬面前,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发火,他没好气将这些东西拨开,身边的保镖把他们围在中间,强行在这些如泥石流般的记者中开辟出了一条顺畅的道路。
沈韬在特警的护送下先一步离开,临上车前,沈韬看着沈时:“回去吧,别去送我了,好好过日子。”
说完又看向依然站在台阶上的陆叙:“弟妹,对不住了,之前是我糊涂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并不是古人信口胡言,当一个人都要失去最珍贵的生命了,又怎么会去计较那些个人恩怨呢。
“大哥,沈叔叔说你是他的骄傲。”陆叙强忍着才没有让眼泪滚落出眼眶:“他还说,你们会在风和日丽的日子里重逢,很快。”
沈韬没说话,只是笑了下,他不再耽搁,头也不回的上了车。
押送车缓缓驶离了法庭,记者们被沈家的保镖推出数米远,沈时看着押送车的车尾出神,一时间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也不知道自己后不后悔这么做,或许在某一瞬,他也像沈刚那样动摇过。
陆叙迎着阳光站在台阶上,光线很强,炙热的火球烤得她站立不稳,押送车在街角处一闪就没了影子,陆叙收回视线想走向沈时,却不想刚一迈步,整个人便从最高处一头扎了下去,楚鹤察觉到不对劲正要伸手捞人,不想却还是晚了一步,陆叙顺着台阶滚落,陷入昏迷。
恍惚中,陆叙觉得有人抱起了自己,身下是一阵晃动,那人在抱着她奔跑,陆叙隐约还听到了警车的警笛声音,它就响在自己的头顶,很清晰却又很遥远。
“陆叙,你别睡。”沈时的声音也是忽远忽近,他拍着陆叙的脸:“陆叙你听到没有?你别睡,撑住,我们马上就要到医院了。”
因为沈家的事,全城都在堵车,邢杨见状,直接按开了扩音器为陆叙开路。前面正在等红灯的车辆主动向左打转向,直行道上的车见状统一向右变着方向,道路很快顺畅,所有车辆都自觉为邢杨让路。警车一路风驰电掣疾行到医院,门诊室的门口早已有医护人员在等候。
陆叙觉得自己被戴上了氧气罩,她整个人都有些晕,她想睁眼,却敌不过这如潮水般一层一层扑来的困意。耳边有不少人在跟她说话,都让她坚持住不要睡。
陆叙的意识已经不清醒,却固执的记住了自己不能睡。
手术室的灯亮起。陆擎文和宋皖以及沈时、楚鹤等人守在医院的走廊里,沈时甚至来不及为沈韬伤心,他整个人都陷入一种未知的恐惧中。
宋皖一直跪在地上,双手合十紧紧闭着眼睛,状似祈祷。陆擎文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可是此时他也随着宋皖一同跪在地上,朝着南方双手合十。沈时在走廊里来回踱着步,他以前从来没觉得时间如此漫长过,即便是当时在国外执行任务期间的野外训练,他都没觉得这么难捱。
“我叙姐会没事的。”楚鹤站在陆擎文、宋皖夫妇身后:“她其实很可爱的,天上也不缺可爱的人,老天爷不会把她带走的。”
没人知道此时自己在说什么,大家的紧张心情都是一样的。手术室的灯一直亮着,亮了一个白天又隔了一个夜晚。陆擎文和宋皖就这么跪了二十四个小时。
期间有护士急匆匆送来了血包,出来接人的医生手套上沾满了猩红的血。宋皖的眼睛闭的更紧了,她嘴里一直念叨着什么。
“护士,她情况怎么样?”沈时拦住那个来送血的护士。
“我也不清楚,我们只是接到通知说病人需要大量的血包。”
沈时握住护士肩膀的手不自觉收紧:“是发生了什么事么?血包够用么?不够抽我的。”
护士被沈时捏得呲牙咧嘴:“这位同志你捏疼我了。”
楚鹤忙过来把人拉开:“既然需要血包,就说明现在情况都是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你别杯弓蛇影的。”
沈时颓然的坐在椅子里,自从陆叙进了手术室,他整个人方寸大乱,他从来不知道这一辈子会有这么一个人紧紧扯着他的心。
隔日上午十点零五分,手术室的灯灭了。片刻之后,有医生走了出来。
“大夫,我女儿怎么样了?”陆擎文和宋皖想冲上去,无奈跪得时间太久,整个人已经是僵硬不堪,连动都动不了。沈时走过去将两人搀起,也跟着问里面的情况。
“手术还算成功,病人的求生欲望很强,期间她几次停止了呼吸,后来又被抢救了过来,目前血管已经重建完成,接下来先转到ICU观察几天,如果没有出现什么不良反应,就代表她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只是以后不可再从事什么过激的运动,她需要绝对的静养。”
这无疑是这段时间以来最令人振奋的消息了。宋皖终于嚎啕出声,陆擎文与她相拥而泣,他就知道他们老陆家的姑娘都是好样的,毕竟他们可是陆阿采的后代啊。
因为麻醉剂的缘故,陆叙从手术室里被推出来后一直在沉睡,但是此时大家的心情都不一样了。陆擎文隔着玻璃看陆叙,嘴角的笑意从来没消失过。
“叔叔阿姨,您们回去休息一会吧,我跟沈时在这守着就行,等我们累了给你们打电话,咱们换班来,别都在这等着,得保持充足的体力随时迎接叙姐的回归。”楚鹤见陆擎文和宋皖的面色惨白,实在担心这头陆叙好了,他们老两口又倒下了的情况发生。
陆擎文和宋皖也没推托:“你们也忙了一天没吃饭,你们先去吃饭,等你们吃完饭再回来换我们。”
“你说你现在是伤心呢?还是开心呢?”一边是哥哥去世,另一边是自己的女朋友手术成功,在等饭的工夫,楚鹤实在没忍住想采访一下沈时。
“滚。”像是回答记者一样,沈时的回答从来没让人失望过。
“嘁。”楚鹤冷嗤了一声:“看你那黑眼圈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贴了两片奥利奥在眼睛上呢,一会你找个地方睡一会吧,有什么情况我叫你。”
沈时这几天可以说是连轴转,有时候怕陆叙犯病不跟自己说,他连续半个月都没睡过一个囫囵觉,这会所有事情都有了了结,他这疲惫感才像蜗牛一般慢慢爬了上来。回到医院,沈时坐在长椅上,没一会呼吸就绵长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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