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去的新娘

在我和男友盛大的婚礼上,一个陌生男子推开大门,优雅地步入礼堂。 他是谁? 他要干什么? 他是要祝福我,还是毁灭我? 当男人微笑着抬起手,轻飘飘地将我从楼顶推下去,我终于想起了他是谁。 命运在毁掉我之后,又赐予了我重生的机会。 既然如此,我决定,永不低头,永不认输。 哪怕堕入无间地狱,也在所不惜。

作家 尸姐 分類 出版小说 | 18萬字 | 19章
第六章 初吻
我的初吻,发生在十二岁那年。
有一次课间,后座的男同学忽然凑到我桌前,伸出胳膊灵活地从我书包里捏出一片卫生巾,高高地举起来示众。我连忙去抢,推搡中男同学有意无意地低下头,嘴唇直直碰上我的唇。
周围骤然爆发出刺耳的起哄声,班里男生们像在拥护一个胜利者般,齐齐围住那个男同学,对着他鼓掌欢呼,男同学红着脸露出微笑。
害羞中,又夹杂着一丝得意。
我哭着回到家,等来的却是大人的呵斥。
宋亮:“一个巴掌拍不响!你就没有羞耻心吗?小小年纪不知检点!”
李婉娴:“小孩子打打闹闹不小心碰你一下而已,哭哭啼啼瞎矫情什么?”
原来,是我不检点,是我瞎矫情。
可那时的我还是哭了很久,很久。
然而,眼泪是世上最没用的东西。
此刻,我骑坐在时遇身上,将所有力量集中在双手,死死掐住他的脖子。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用力地,狠狠地,掐死他。
唇上似乎还残留着刚才的触感,浑身每一处细胞都泛着恶心。
哪怕把他千刀万剐,也抵消不了我胸口滔天的恶心。
时遇躺在地上,没有一丝挣扎,仿佛早已习惯了死亡。
他淡然开口:“你上一世杀我时,脸上也是这样的表情,迷人极了。”
我加重手上的力道:“所以,把我从天台推下去的人,一直都是你,只有你,对吧?”
时遇呼吸变得困难,脸上却浮起笑容:“那天你掉下天台后,警察很快就追了过来,我可不想去无聊的监狱里待着,就顺便也从天台跳了下去。所以说,你真的一点都不孤独,我一直、一直都在陪着你哦。”
果然,他也是重生者。
他和我一样,死在了同一天,也重生在了同一天。
可真是,太棒了。
这代表我囚禁的,折磨的,阉割的,从始至终,都是第一世的时遇。
就连上一世我捅死的那个时遇,也是重生后的他。
还有比这个更好玩、更刺激的事吗?
我再也不必考虑眼前这个男人是否无辜,从此可以更加肆无忌惮地,玩弄他。
“原以为我这个重生者已经够失败了,没想到邻居先生更加好笑,先是被杀,然后又被囚禁阉割,重生的唯一意义就是被我报复,看来上天果然是在惩恶扬善呢。”我讥笑。
“惩恶扬善?或许吧。”时遇叹息,“毕竟,活着的每一天,对我而言都是惩罚。”
“那你就去死啊。”我冷冷道。
“死过了,又重生了。”时遇眼底泛起委屈。
顿了顿,他忽然问:“邻居小姐,你从我身上闻见了腐烂的味道,对吗?”
原来他挺有自知之明的。
我嘲讽:“还不是因为你杀人太多,让尸臭刻入骨髓了。”
时遇轻轻摇头:“不哦,这是天生的。”
天生的?
什么意思?
他天生就是个恶魔,变态,杀人狂?
“从记事起,每次照镜子,我都会看见一个腐烂生蛆的自己。就像是,活着的尸体。没有人相信我,大家都觉得我有病。为了不那么孤独,我只好把别人也变成尸体。父母,朋友,邻居,陌生人,随便杀谁都无所谓,因为只有死人才是我的同类。所以,从天台跳下去的时候,我没有一丝犹豫,反正自己本来就是个尸体。”
我盯着时遇惨白的面庞,除了脸颊上有一些斑驳伤痕,再无其他。
他确实有病。
“第二世,我发现自己竟然重生了,真是讽刺,上天无非是想给我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可对一个怪物来说,重生,意味着彻底摆脱了约束,可以随心所欲地去杀更多人。结果,你忽然敲开了我家的门。”
“按照前世的轨迹,你会在婚礼那一天被我杀死,可你竟然擅自改变了走向,毫不畏惧地闯入我家,一刀捅进了我的心脏。那一瞬,我明白,你也重生了。那个柔弱悲惨的新娘,成了我的同伴,我的同类。”
“你一刀又一刀地刺向我,刺穿我的脖子,刺穿我的眼球,刺穿我的舌头,我的血溅到了你漂亮的唇上,你冲我扬起微笑,看上去灿烂又迷人。因为你,我第一次感知到了心跳与痛感。那种滋味,令人兴奋,令人上瘾。”
“原来,我之所以一出生就已腐烂生蛆,是因为未来有一天会遇见你。”
“宋星玓,我的邻居小姐,自那一刻开始,你的名字就牢牢刻在了我心里。”
“尽管整张脸都已被你捅烂,可在那垂死之际,我唯一的念头,是想要亲吻你。”
“第三世,我实现了这个心愿。”
“以上,”时遇凝视着我,眼底万般柔情,“便是我对你心动的理由。”
因为我杀了他,所以他爱上了我。
对着一个把匕首插入他心脏的人,他的第一反应,是怦然心动。
纵然我也不是什么正常人,可还是屡屡被这个变态的脑回路给震撼到。
我嗤笑:“下面都被割了,邻居先生还有心情告白呀?”
时遇勾起唇:“被阉割的只是肉体而已,灵魂还在,精神还在。亲爱的邻居小姐,在我大脑编织的场景中,你早已被我奸淫了无数次。”
掐在男人脖子上的双手,慢慢停下了动作。
愤怒,嫌弃,厌恶,这些情绪瞬间消失了。
只剩下平静。
非常,非常,平静。
我站起身,一句话都没有说,径直走进了储物室。
比选购化妆品还要认真,在各式各样的器械中,我精心挑出了一根黑色铁棍。
粗细,长短,都正合适。
“既然邻居先生那么想体验奸淫的滋味,”我轻抚着铁棍,歪头望向时遇,眼神里溢满兴奋,“不如,我来满足你?”
“你要干什么?”男人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错愕。
终于。
他终于慌了。
他甚至挣扎着试图从地上爬起来。
看上去滑稽极了。
连死亡都不怕的变态疯子,却在畏惧我手中这根棍子。
压抑不住的笑意,在我嘴边蔓延。我随手一棍挥向时遇的脑袋,他顿时身体一软,老老实实瘫回了地上。
我抬起一只脚,用力碾上他的脊背。
“笨蛋,还能干什么呢?”
坚硬而又冰凉的长棍,缓缓抵在了他的后腰。
“当然是,干你啦。”
那是一个,很长很长的夜晚。
时遇全程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始终用那双阴森的眸子死气沉沉地盯着我。
他安静地被撕裂,安静地被刺穿,身体随着我手里的铁棍上下起伏,木然又机械,仿佛比冰柜里的尸体还要无知无觉。
可我知道,他心中一定翻涌着无尽的恨。
他必须恨我。
恨到想咬断我的喉咙,可他的脖子却被我用锁链牢牢束缚着。
恨到想扒了我的皮,可他每一寸肌肤都被我用刀割破,划烂。
恨到想自杀结束这一世,可他的命由我掌控,逃不了,死不了。
这样,我的所作所为才有意义。
时遇以为,只要说出他也是重生者,我就会把他当成同伴,就会从此不再孤独。
不。
我只会觉得,自己被这个贱人耍了。
明明跟我一起重生了,却一直在我面前演戏,扮可怜,装无辜,差一点点就迷惑了我。
令人不爽。
令人作呕。
所以,我自然也要去耍一耍他。
夹杂着鲜血的浑浊液体,在地板上四散弥漫。
血腥味与腐烂味交缠在一起,溢满室内每一个角落。
直到窗口透出清晨的微光,我才打了个哈欠,将那根沾满血的棍子伸到时遇嘴边。
“舔干净。”我命令道。
时遇奄奄一息地趴在血污中,嘴唇发白,浑身都被汗液浸湿,颤着手扯过裤子盖住血肉模糊的下半身,他刚才在剧痛中下意识抓挠了地板,导致指甲外翻脱落,十根手指头没一个完好的,惨不忍睹。
然后,他跪坐着,伸出舌头,一点一点慢慢舔起了棍子上的血。
我嘲讽:“你真脏。”
时遇扯起一个无力的笑:“是啊,被我心爱之人弄脏的。”
我揉着酸疼的手腕:“可是你心爱之人很累诶,下次我雇几个专业人士回家,让他们帮我弄,怎么样?”
时遇拖着那副残破不堪的身子,艰难地爬向我,死死抱住我的脚踝,仰头望着我,低声说:“不要,邻居小姐,不要那么对我。”
“求你。”
他眼里竟然噙着泪。
惨白的脸上满是仓皇,无助,和哀求。
多么惹人怜爱啊。
我弯下腰,温柔拭去他眼角的泪,模仿着他第一世的语气:“瞧,人类为了生存而放弃尊严的样子,可真是,低贱极了。”
然后,我微笑着,一脚踹开了他。
这便是,未经同意擅自亲吻一个女孩的下场。
不久,宋珸终于主动给我打了电话。
“你多久没去上班了?”他沉声问。
上班?
原来我还有班要上。
忘得一干二净。
翻了下手机,发现单位领导老早就发消息通知我滚蛋了。
“哦,我被辞了。”我默默拉黑了前领导。
宋珸顿了几秒,语气更加低沉:“星星,你真打算就这么颓废下去?”
既然不打算接受我,干嘛还要来关心我死活呢?
这样只会让我更加放不下他。
亲爱的小叔,是真的不懂这个道理吗?
见我半天不出声,宋珸继续说:“我给你发了个地址,立刻收拾收拾去那儿等我。”
他约我了。
我立刻跳下床,换上裙子,化上全妆,满面春风地出了门。
约定地点是一家咖啡店,装修得颇为文艺,店内摆满了绿植和花束,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精神放松的淡淡香气。
在这儿约会是不是太安静了点?
一个穿着碎花长裙的女人来到我面前,温柔道:“你好,我叫叶琼芳,是这家店的老板,没猜错的话,你就是星星吧?宋珸经常跟我提起你,你们叔侄眉眼之间还挺像的诶。”
我愣了愣:“你认识我小叔?”
叶琼芳低眸一笑:“我是宋珸的高中学姐,比他大一届。”
高中学姐。
他们都毕业几百年了?为什么现在还有联系?
比宋珸大一届,也就是说叶琼芳今年大概三十六岁,可她皮肤白皙剔透,眼神柔和清亮,笑起来的样子微微含羞,一副纯净小白花的模样,根本看不出真实年龄。
等等,在提起宋珸时,她脸上的表情为什么会带着羞赧?
虽然才见面不到五分钟,但我已经确定,对面是个情敌。
这个女人绝对喜欢宋珸。
我礼貌地与她握手:“你好,我叫宋星玓。”
无所谓。宋珸那么优秀,暗恋他的人又何止一个两个。
叶琼芳邀请我坐下,端了杯拿铁过来,柔声问:“听宋珸说,你从小就爱黏着他?”
“嗯,我简直太爱他了。”我低头喝了口拿铁,味道不错。
“你们叔侄俩感情真好。”叶琼芳笑得眼睛弯起来,“我最近正好想招个店员,宋珸便向我推荐了你,如果你感兴趣的话,可以考虑来试试看哦。”
“好啊。”我敷衍地笑。
如果我告诉她,无论怎么讨好我都没用,我是不可能帮她在宋珸面前说好话的,因为我也喜欢宋珸,想跟他上床的那种喜欢,不知道这位姐姐会是什么反应?
应该会吓得花容失色吧。
我被自己脑补的画面逗笑,无意间瞥向门口,看见宋珸正推门走进来。
“小珸,你来啦!”叶琼芳先一步迎了上去,碎花裙摆扬起又落下。
小珸?
连宋亮李婉娴都没叫过他小珸。
“学姐,麻烦你了。”宋珸低头冲她笑。
我坐着没动,直直注视着这对无比般配的学姐学弟。
与叶琼芳聊了几句后,宋珸转头望向我,我立刻避开他的目光,专注于手中那杯咖啡。
宋珸走到我面前,一脸冷厉:“你什么时候才能不让我操心?”
刚才面对叶琼芳时的好态度荡然无存。
“你可以选择不操心。”我想冷笑,但还是忍了。
“你这是对长辈说话的态度?”宋珸沉下脸。
对他太过亲昵,他不高兴,不那么亲昵了,他还是不高兴。
真是难伺候。
叶琼芳连忙过来打圆场:“小珸,别对小侄女这么凶嘛,我还从来没见过你这么严肃的样子呢。”
也就是说,宋珸在她面前一直都是个温柔学弟。
他冷峻、严肃、不近人情的一面永远只针对我。
我想冲出咖啡店,头也不回地大踏步离开,但那样只会让我更像一个耍性子的幼稚小孩,让宋珸更加认定我不够成熟,不够体面。
我站起身,尽力平静地冲叶琼芳笑道:“琼芳姐,今天谢谢你的招待,不过我有点事要先离开了,你和小叔慢慢聊,改天再见。”
好累。
一直到推开门走出咖啡店,我都保持着微笑。
真的好累。
不过是说了几句话,走了几步路而已,为什么会这么累呢?
阳光炙烤着我的皮肤,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扭曲摇晃,脚下的水泥地纷纷融化塌陷,翻涌起庞大如深渊的巨浪。
天旋地转中,我决定放弃挣扎,把身子往后一仰,打算直直躺下去,结果却栽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我艰难地转动了下头颅,看见了一脸担忧的宋珸。
他伸手探向我的额头,紧皱眉头:“星星,你发烧了。”
我委屈地瞪他:“还不是被你气的。”
宋珸叹了口气,不顾路人的注目,一把将我打横抱起,往他的车走去。
这是我第一次被他公主抱。
比起温柔大方的学姐,他好像更在乎我这个任性烦人的侄女。
阳光突然变得柔和温暖,巨浪化作了清风,五彩斑斓的花瓣朝我扑面而来,我抬头仰望着晴天白云,突然很纳闷自己刚才为什么会觉得累。
明明周围一切都那么美好灿烂。
想到宋珸很快就会把我放下来,我的心情又瞬间开始消沉起来。
该死的,我为什么要长了腿呢。
如果将我的双腿锯断,他会不会每时每刻都这么抱着我?
抱着我吃饭,抱着我走路,抱着我去卫生间。
我闭上眼,依偎在宋珸怀里,希望自己永远不要醒来。
宋珸带我去医院打了吊针,确定我退烧后,便准备送我回公寓休息。
我赖在他的副驾驶上装虚弱:“小叔,我浑身酸痛无力,脑袋还昏昏沉沉的,你放心让我一个人待着吗?”
宋珸拧着眉:“那我去给你办住院?”
“不用不用,”我拉住他的胳膊,“去你家就好!”
宋珸冷着脸不说话。
“我不会待太久的,最多两三天,等身体痊愈了就离开,好吗?”我怯生生道。
两三天的时间,足够把他勾上床了。
宋珸沉默了好长时间,然后只说了一个字:“好。”
我故作平静地转头望向窗外,趁他专心开车时,偷偷扯起了嘴角。
你完了,小叔。
第一晚,我打算悄悄从客房摸进宋珸卧室,却发现他竟然把房门反锁了。
这是把我当成什么了?
有必要这么防着我吗?
虽然我的行为是有点流氓,可如果他不愿意,我难道还能强上了他不成?
……他又不是时遇。
我立刻开始大力捶门:“宋珸!我头又疼了!”
等了半分钟,披着睡袍的宋珸打开门,黑着脸:“你这力气可不像个病人。”
我迅速钻进他的卧室,死皮赖脸地往床上一躺:“还是小叔的床睡起来舒服。”
“那你在这儿睡,我去客房。”宋珸转身就走。
我连忙跳起来拽住他:“一起睡吧。”
宋珸冷冷甩开我:“又发什么疯。”
我一脸无辜:“怎么啦?小时候我们不是经常一起睡吗?”
宋珸脸色更冷:“那个时候都是你睡床,我在旁边打地铺,算不上一起睡。”
“那你今晚也在我旁边打地铺好了。”我再度拽住他的手,晃了又晃,“小叔,我真的好怀念小时候。”
我的童年,其实毫无值得怀念的地方。
回忆中唯一珍贵的事物,就只有宋珸。
最终,在我又是耍赖又是撒娇的祈求下,宋珸同意留下来打地铺。
我躺在床边边上,争取离他最近,探着头看他:“还记得吗?小时候我经常缠着你讲睡前故事,我更想听王子和公主的浪漫爱情,你却总是把重点放在王子如何打败大魔王上,听得我直打哈欠,被你气死了。”
宋珸脸上难得露出笑意:“因为当时我还不懂爱情,只能挑自己擅长的领域去编故事。”
“那你后来懂了吗?爱情。”我轻声问。
宋珸没有回答。
我聆听着他的呼吸声,将手臂垂下床沿:“还记得吗?小时候我经常这样把胳膊放下去,等着你握住我的手,就那么手牵着手慢慢入睡。”
宋珸依旧沉默。
我闭上眼,思绪飘回了五岁那年。
得知父母去世的消息时,我正在吃冰淇淋,直到奶油全部融化到了手心,才恍然回过神。客厅挤满了大人,有的在哭,有的在吵。十五岁的宋珸穿过人群来到我面前,拉着我走进卫生间,关上门,隔绝掉外面大人的声音,然后低下头,仔仔细细地帮我洗掉手上的奶油。
“别怕,有小叔在。”他这么跟我说。
我望着宋珸,眼泪源源不断地流下来,他脸上伪装出来的平静一点点褪去,蹲下身,颤着手将我攥入怀中。失去父母的我,与失去哥哥的他,紧紧拥抱在一起,从此开始了漫长的相依相伴。
如果没有宋珸,我的人生会是什么样呢?
我想,大概是没有人生了。
如果没有宋珸,我会立刻死去。
指尖忽然传来温暖的触感。
修长的手指一点一点探入我的掌心。
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握住了我的手。
三十五岁的宋珸,如同当年一样,又一次牵住了我那只垂下床沿的手。
“以后不准再伤害自己。”他用指腹轻轻摩挲着我手腕上的疤,声音有点哑。
“你又不心疼。”委屈再度涌上心头。
“如果你一自残我就马上依着你,只会纵容你养成坏习惯,说不定以后一出点什么事就马上掏刀子割腕,那样是不对的。”宋珸一副长辈的语气。
“我又不是小孩子!”
我愤懑地想抽回手,却被宋珸用力攥住。
“星星,听话。”他的语气无奈又温柔。
我瞬间没了脾气。
他让我听话,那我就听话。
第二晚,我趴在床边循循善诱:“小叔,地板很凉的,还是上来睡吧。”
宋珸懒得理我,翻了个身,背对着我。
行,那我自己爬下去陪他。
一个利落的翻滚后,我重重砸在了地板上。
呃,还以为他会及时伸手接住我。
宋珸立刻将我捞起来,眼神复杂:“疼吗?”
我摸着脑门上的包,可怜兮兮地点头:“疼。”
宋珸一字一顿:“活该。”
又开始装冷漠了。
我火速凑过去亲了下他的唇,笑道:“好了,现在不疼啦。”
宋珸毫无防备,身体骤然一僵,表情凝固在脸上,足足愣了半分钟。
趁他还没有开口训人,我一把拽着他躺到了床褥上:“困死了,快睡吧!”
静默半晌后,宋珸扯过被子盖到我身上,低声开口:“下次不准乱亲。”
嘴上那么严厉,可他还是任由我睡在了他身旁,没有呵斥我离开。
时遇那一吻带来的阴影顿时烟消云散,因为,我吻到了小叔。
就算之前被蛆啃了,也没关系。
因为,小叔帮我消了毒。
我侧躺着,直视他漆黑的瞳孔,问道:“小叔,无论我犯了什么错,你都会无条件原谅我的,对吗?”
“比如呢?”宋珸问。
“假设我非常狠毒地报复了一个曾经欺负过我的仇人,狠毒到,有可能彻底颠覆我在你心中的形象,即便如此,你也会站在我这边的,对吗?”
“你能狠毒到哪儿去?”宋珸失笑。
他总以为我是单纯小女孩。
“我是认真的。”我离他更近了些,几乎是逼视着他。
宋珸的表情慢慢严肃起来,以同样认真的口吻回应我:“我不赞成以暴制暴,对待仇人应该无视和远离,一味跟对方纠缠下去,最终只会被怨恨吞噬,得不偿失。”
我攥紧被角:“如果怎么都躲不开那个人呢?”
宋珸随手揉了下我的头发:“那就放下仇恨。”
我亲爱的小叔,是如此单纯。
单纯到,竟然以为仇恨是可以说放下就放下的。
我靠向宋珸,伸手搂住他的腰,把脸埋进他怀里,一句话都没有说。
宋珸又是一僵,试图拉开我,见我抱得更紧后,便轻叹一声,放弃了抵抗。
后来的每一晚,我都是抱着宋珸进入梦乡的。他从抗拒到妥协,掌心落在我头顶,然后滑到后背,又滑到腰上,悄无声息地箍紧我,隔着睡衣将他指尖的温度传递给我。
原以为住上两三天宋珸就会不耐烦地赶我走,结果我竟然在他家赖了整整一星期。
美好得像是身处幻境。
又一次早上醒来后,我发现自己整个人都压在宋珸身上,手脚并用地缠住了他,害他动弹不得。他垂眸盯着我,似乎早就醒了。
我生怕把他压得血液循环不畅,手忙脚乱地试图爬起来,小腿却无意间蹭到了一个硬物,顿时当场愣住,刚睡醒的大脑本就没什么思考能力,此刻更是短了路。
“我今天休息,中午在家做饭给你吃,好不好?”宋珸伸手理了理我额前睡乱的头发,声音低哑。
“好啊。”我僵硬地点头。
他看上去很平静,没有掩饰,也没有解释,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淡淡地将目光从我脸上移开,起身去了卫生间。
我呆坐着,还是有点愣神。
应该只是晨勃吧?
应该不是因为我吧?
无论如何,我刚才应该趁机扑上去的。
那是一个男人防御力最低的时候,说不定半推半就间就从了。
我怎么就傻愣住了呢?
后悔。
好后悔。
一直到中午吃饭,我还在懊恼自己错失了大好时机。
饭后,我拉着宋珸依偎在沙发上看电影,想趁机再酝酿一下暧昧氛围。
我特意挑了部叫《告白》的电影,试图暗示宋珸赶紧放下内心芥蒂,勇敢向我告白,反正我们已经捅破了那层纸,没必要再矜持下去了。结果看着看着却发现,这竟然是一部暗黑悬疑复仇片,整部电影都在讲述女主如何一步一步折磨、摧毁仇人。
我心虚地连连冒汗,不断用手扇风。
宋珸点评:“你看,女主在复仇的同时自己也很痛苦,因为折磨他人亦是在折磨自己,唯有放下仇恨,才能获得解脱。”
我点评:“即便女主那么痛苦,也始终没有放弃复仇,一直坚持到了最后,因为比起解脱,还是拉着仇人下地狱更痛快。”
宋珸警觉起来,皱眉:“星星,以前你从不会说这种话,方谏失踪的事是不是刺激到你了?”
谁他妈在乎方谏!
“是啊,一想起方谏我就好难过,”我趁机哽咽起来,“也不知道他抛下我一个人去哪儿了?”
宋珸表情立刻变得柔和,伸手将我揽入怀中,低声说:“抱歉,是小叔错了,不该提起方谏的。”
无论我哭得有多假,他总能相信。
感谢死去的前男友,成功帮我营造出了暧昧气氛。
我顺势勾住宋珸的脖子,跨坐到他大腿上,摘下他的眼镜把玩,如此放肆而又大逆不道的举动,却被宋珸默许了。就连小时候我都没有这么面对面坐在他腿上过。
这个姿势其实并不好受,男人的大腿肌肉实在硌得慌,我一时有些羞耻,只好低头打量起手里的金边眼镜,心里盘算着下次一定要买副新眼镜送给他。
喜欢一个人,就是会想让他全身上下都用我送的东西。
我刚想问宋珸喜欢什么牌子,却发现他双手箍在我腰间,正一点点加重力气,让我的身体与他更加紧密地相贴。那双一贯严肃的眼眸中,不知何时染上了迷离和紊乱,低沉的呼吸渐渐靠近我的唇,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他这是打算吻我吗?
我不自觉吞咽了下口水。
直到大门忽然传来开锁声,宋珸才蓦然清醒过来,迅速而又果决地推开了我,立刻起身与我拉开距离。我毫无防备地摔坐在沙发上,看见李婉娴推门走了进来。
“妈,你怎么来了?”宋珸快步迎了上去。
“我做了点冷菜送过来。”李婉娴放下手里的袋子,狐疑地瞅了我一眼,“宋星玓怎么在这儿?”
“星星最近生病了,需要人照顾,反正我这儿客房也空着,所以把她接过来住几天。”宋珸一脸镇定,不露痕迹地强调我这几天睡的是客房。
“你平时在医院就够忙了,下班后还要再去照顾她?她是什么金贵身子?也配让你劳心费神?赶紧撵她回自己公寓去,住你家像什么样子!”
李婉娴当我不存在般,絮絮叨叨地埋怨了一通,把袋子里的冷菜一一拿出来放进冰箱。我默默数了一下,一共有八盒小菜,都是宋珸最爱吃的。
没有一盒是我的。
李婉娴有宋珸家的钥匙,时不时就会带些小菜过来,顺便打扫下卫生,而我的公寓,她和宋亮只有在想当面责骂我的时候才会屈尊过去一趟。
宋珸好声好气地哄着李婉娴,很快便逗得她喜笑颜开,语重心长地叮嘱他要注意身体,要按时吃饭,要照顾好自己,母子俩其乐融融,温馨极了。
我的小叔,是被父母宠爱着长大的孩子。
跟我,不一样。
从来都不一样。
我将宋珸的眼镜轻轻放在茶几上,起身道:“我回去了。”
宋珸顿了顿:“那我开车送你。”
李婉娴立刻阻止:“天都没黑,送什么送?让她自己打车去!”
于是,宋珸站在原地,直到我离开他家,坐上出租,都没有跟过来。
我丝毫不觉得意外。
即便这几天宋珸曾有过短暂的失控,可一见到李婉娴,所有的暧昧,情愫,悸动,都在他心中瞬间冷却,化作压抑和负疚。
现实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他的父母是我爷爷奶奶,我们是血浓于水的亲叔侄,我们不可能,也不应该在一起。
我是如此了解小叔,但小叔好像并不怎么了解我。
回到公寓,满屋的冷清。
明明才过去一周而已,可我却感觉似乎已经很长时间没见到时遇了。
这些天滴水未进的他,会死吗?
我明明应该不在乎的。
可此时此刻,我竟然希望他能活着。
活着跟我聊聊天。
我伸出手,缓缓推开那道暗门。
地板上斑驳的血迹,四处散落的锁链,以及扑鼻而来的腐烂气味。
一切都如往常无异。
唯独没有那个本该跪在地上迎接我的男人。
时遇,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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