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深秋的晚上,夜很静,一轮圆月悬在中天,雪白的月光下是一座树林,林子里静谧异常,树的阴影匍匐在地,衬得偌大的树林有股诡异味道。树林前有座村庄,村子颇大,有一百多户人家,奇怪的是这么大的村子没一户点了灯,放眼望去整片村庄仿佛一座巨大的坟墓。丁一和南山出现在村头一座废弃的宅子面前,这是座老宅,看建筑结构,恐怕有上百年的历史。老宅是座四合院,进门是扇影壁,上面写了一行字,可惜影壁斑驳的厉害,已经看不清楚内容了。丁一冲南山招手,两人闪身躲在影壁后面,丁一道:“确定是这儿了吧?”南山拿出手机,对着手机上的电子地图仔细研究了一会儿,很自信的告诉丁一:“按照他给的地址,肯定是这儿了,GPS定位不会出错。”丁一扫了一眼静谧中的村庄,若有所思道:“这村子通了电,这个时间正是全家聚在一起看电视的点,可全村竟没亮起一盏灯,的确很奇怪。”南山道:“听说已经丢五个孩子了,都是半夜失踪的,偷窃者没留下任何痕迹,警察在村子里蹲守半个月,一点作用没有,孩子还是照样丢。”夜风吹过来,老宅前的两棵梧桐树树影摇曳,发出沙沙的轻响,丁一道:“看这村里氛围,是有些诡异,否则秦大可也不会给咱找这好事了。”两人沉默了片刻,南山说:“咱们一直在这儿守株待兔么?村子那么大,有河道又有树林,偷孩子的人能躲的地方太多了。”丁一道:“静观其变,我们还不了解情况,太早暴露反而不好。”明亮的月亮沉了下去,黑暗笼罩着整片村庄,南山和丁一躲在老宅里,他们爬上阁楼,选了个视角最好的位置,潜心观察沉睡中的村庄。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丁一突然碰了碰南山,说:“你仔细听,是不是有笛声,顺风吹来的?”南山睡眼惺忪的爬起来,朝村里往去,夜风吹在身上,透骨的冷,他打了个哆嗦,似乎真的听到悠扬凄美的低声顺风而来。两人趴在阁楼上屏住呼吸,不敢乱动,笛声断断续续,又若有若无,恍惚如梦。南山朝树林方向一指,说:“那边传过来的……”他们急忙下了阁楼,正欲朝树林赶去,突然听到村子里响起女人的哭喊声,跟着一阵敲锣打鼓的喧哗,整座村子的灯一起亮了起来,沉寂在黑暗中的村子,恍如变成了夜市,嚎哭声和惊叫声撕破山村的宁静。南山吃惊道:“又有小孩儿被偷了。”他欲往村里跑,丁一拦住他道:“傻了你,村里小孩接连失踪,村民早就草木皆兵,咱俩两个陌生人深更半夜的闯进村里去,还不被当成偷小孩的窃贼让人活活打死?”那幽灵一般的笛声幽幽传来,如泣如诉,听得人心里发冷,像是怨妇夜哭,悲伤至极,南山忍不住落下泪来,叹气道:“怎么会有这么伤心的笛声?这吹笛子的人,到底经历了什么绝望的事,才会吹出这种曲子?”他竟然也跟着哭了起来,丁一大惊失色,急忙捂住他嘴,怒道:“快捂住耳朵,这笛音有问题。”南山下意识的堵住耳朵,那种悲伤欲绝的痛苦随即消失,他茫然四顾,丁一已经箭一样飞奔向村前树林里去了。他尾随其后奔进树林,那魔音一般的笛声肆无忌惮的从林中飘出来,将他们团团围住,他们试图找出吹笛人,却发现自身魔障一样无法移动,任由魔音钻进耳朵里,悲伤和绝望摧枯拉朽的向他们袭来。南山头疼欲裂,冲丁一叫道:“我……我快扛不住了……”丁一龇牙咧嘴的冲南山吼:“你要抗争,想想你最放不下的事,忘不掉的人,你活着的意义……”南山眼前浮现出爸爸慈爱的笑容,时光如梭,转眼一年多过去了,他没有爸爸的任何消息。不知道他是死是活,去了哪里?过得好不好,甚至他是否还记得他这个儿子。他一阵难过,想起自己偷偷发下的誓言,一定要找到爸爸,无论他去了哪里,背负了多少债务,他一定要找到他,因为他是这世上他唯一的亲人。想起爸爸,他浑身突然一轻,心里塞满的悲伤情绪瞬间被温暖溢满,这么多年来他与爸爸相依为命记忆接憧而至,他越想越感动,爸爸为他付出那么多,他却一天都没报答过他,一天都没有。魔音戛然而止,南山瘫坐在地上,丁一冲进树林深处,林子里空荡荡的,半个人影都没有。那吹笛的人,竟然鬼魅一样在两人面前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他根本没在这树林里存在过一样。但南山清楚,他一定来过,他摧枯拉朽的魔音尚飘荡在他耳边,那如怨如诉的乐音,魔咒一样萦绕在他心头。丁一悠然道:“还是有些道行的,居然是个高人。”南山反问他说:“高到什么程度?”丁一道:“来无影去无踪,连我都追不上的人,一定不会是人。”2你是孤儿么?你尝过寄人篱下,没有父母宠爱照顾,甚至连父母是谁都不知道的日子吗?你是否从未品尝过爱?你的父母又去了哪里?酒吧空荡荡的,落地窗外的街道空寂无人,南山无聊的翘起二郎腿坐吧台前,无聊的听着手机广播。午夜节目女主持人声线沙哑,给人亲近感,她主持的是一档谈心类节目,今天节目的主题是父子,话题直戳南山心窝,他忍不住听了下去。一位观众打进电话,对主持人说:“我恨这个世界。”主持人明显变了语气,她声音温柔了八度,对观众说:“这位观众朋友,你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你可以将心事告诉电台前的观众朋友,我们一起帮你出谋划策,困难只是人生路上的一道坎,需要你给自己勇气迈过去。”观众道:“我恨这世界,因为我没有父母,从小到大,陪伴我的永远是孤独,无止尽的孤独。我见过太多幸福的孩子,所以我才会被衬托得格外不幸福。我从十岁开始寻找父母,花尽心思,吃了谁都想不到的苦,我找遍了所有能找的地方,浪费了十五年的精力,仍旧没找到过他们。我在自己的生日上发誓,如果今年还没找到他们,我一定会让这个世界付出代价。我已经努力了,可世界为什么不善待我?”南山对这种人嗤之以鼻,不被这世界善待的人又何止他一个?他从没见过亲生父母,而自己呢?他享受够了父亲赋予他的一切,可在他幡然醒悟想报答父亲的时候,他却背负巨额债务失踪了,没见过也就没了念想,可一起生活二十多年的父子,说分开就分开,这才是人世间最可怕的痛苦。受了委屈就要报复世界,全世界那么多人哪儿经得起折腾,这世界早完蛋了。主持人道:“你亲生父母已经不在了吗?”观众道:“我不知道他们是谁,不知道他们的职业,更不知道他们从哪儿来?又去了哪里?他们对我来说是个谜,我试图破解这个谜,可世界给我开了个天大的玩笑,我越努力越迷惑,你说我该怎么办?”主持人道:“你去派出所查询过吗?咱们国家有明确的收养制度,只要是合法收养,一定会留下档案,你顺着档案上的线索,应该会找到当事人的。”观众道:“我去查过,他们没有我的收养档案。”主持人道:“很遗憾,可能咱们国家早些年收养制度并不健全,朋友你还那么年轻,只要坚持不懈,一定会有机会的,千万不要放弃自己。”南山能听出来,这位观众对找到亲生父母已经绝望了,天知道他十五年来受了多少苦,可既然苦寻不到,何必自找烦恼呢?观众道:“你别劝我了,我天生性格极端,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我一定会报复这个世界。”主持人又温柔了三分,她想再劝这位观众,观众已经啪的挂掉了电话,主持人尴尬的替他圆了两句,很快切过了话题。南山关掉收音机,吧台上堆满了空的啤酒瓶,南山浑身燥热,他仰面靠在墙壁上,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些。一阵强风突然吹开大门,沉重的玻璃门发出剧烈的撞击声,南山吓得跳起来,寒风迎面扑过来,南山浑身一冷,整个人清醒不少。他赶到大门口,欲关上门,一道黑影闯入他的视野,空寂无人的街道上出现了一个人。那人一身黑衣,街上才下过雨,他头顶一只奇怪的斗笠,斗笠前的帘子遮挡住了他的脸,他缓步而行,超然世外的行走在这个世界里。南山出神的打量着他,外面风疾如涛,他却能闲庭信步,悠然从长街走过,甚至连他的衣角风帘都没让风吹起。南山暗自吃惊,黑衣人步伐并不快,却在南山揉眼睛的瞬间,突然出现在酒吧门前,径自走进了酒吧。黑衣人道:“给我来杯最烈的酒。”南山上下打量黑衣人,进了酒吧,他依旧没脱斗笠,厚重的风帘挡住了他那张神秘的脸,南山很怀疑他这副装扮,怎么才能将酒喝进嘴巴里。南山道:“我们这儿最烈的酒是伏特加。”黑衣人将一叠钱放在桌子上,道:“给我来两瓶最烈的伏特加,酒钱提前付。”酒很快端上来,南山盯着他喝,黑衣人将酒杯伸进风帘,一口一杯,喝得怡然自得,南山叹为观止。他在酒吧干了一年多时间服务生,见过无数怪人,却没见过黑衣人这么奇怪的,他宁死都不愿放下风帘,难道脸上有残疾?黑衣人不抬头,却突然说:“你觉得我很奇怪?”南山呆了呆,他没想到黑衣人会先发制人,戳穿他心里的好奇。妄自非议客人违背职业操守,南山急忙否认,黑衣人道:“你不需要掩饰,每个人都觉得我奇怪,我已经习惯了。”南山忍不住追问道:“现在是深夜,没人能看清你面貌,你为什么不把风帘取下来方便喝酒呢?”黑衣人道:“已经戴了很多年了,取不下来了。”南山怕触到他痛处,不敢再问下去,两人都沉默下来,黑衣人突然又问道:“这是什么地方?”南山更加好奇,招牌上明明写着酒吧,客人进来酒都喝上了,难道还不知道这儿是间酒吧么?他只能回答:“这是‘魔鬼情缘’酒吧。”黑衣人摇头道:“我当然知道这是酒吧,可我不知道这个地方叫什么,我一路向南,经过很多城市,去过很多地方,走到这儿,我却迷路了。周围很黑,我看见你这儿亮着灯,我就走了进来。”黑衣人的话听得南山摸不着头脑,这条街上24小时营业的酒吧不在少数,哪家门前不是灯火靡靡,他怎么可能只看见他们家酒吧灯是亮的?南山耐着性子告诉黑衣人此地具体地址,他仔细琢磨黑衣人的话,见他语气真诚,不像是喜好逗乐的主儿,心里更觉加狐疑不定。他问黑衣人道:“你似乎是在旅行?”黑衣人摇头道:“我干的事比旅行沉重,我走遍了大半个中国,是想找到我的亲生父母,哪怕只看他们一眼也心满意足。可这件对别人来说简单不过的事,在我身上却特别难,我走了上万里路,吃过无数苦,到头来还是一场空。我已经对找到亲生父母绝望了,也许上天给予我生命,就是为了折磨我,我还找什么呢?既然这世界对我这么不公平,我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我要报复这个世界。”南山心里一动,广播上主持人与听众的对话还历历在目,他突然明白过来,这神秘黑衣人,一定就是扬言报复社会的那位。南山道:“不久前,你给电台打过热线电话吧?”黑衣人送到嘴边上的酒杯凝固在半空,他奇道:“我是打过,你怎么知道?”南山道:“我刚才在听广播。”黑衣人无奈的摇头,说:“报纸上说,心里有委屈找人倾诉,人会舒服很多,我才决定打这个情感倾诉电话。都是骗人的,电话打完了,我心里更堵。”谈到这个话题,南山没办法不想到他爸,这黑衣人为了找到亲生父母,不惜走遍中国,耗费十多年时间。而他堂堂一个成年人,空在心里想爸爸,却没他的坚持和执着,他暗自愧疚,对黑衣人起了钦佩之心。南山道:“你真要报复社会?”黑衣人满不在乎道:“如果你是我,你会不会恨这个世界?我性格爽直,敢爱敢恨,既然这社会对我这么刻薄,我一定要她付出代价。”南山听他不像在开玩笑,心里隐隐不安,道:“你想干什么?”黑衣人冷冷道:“你真想知道?”南山咽了口唾沫,他能听出来黑衣人口气不善。黑衣人道:“知道太多,对你可没好处。”他喝完了最后一杯酒,起身出了大门,南山赶到门口,他已经走进风雨中。外面大雨倾盆,黑衣人的身影很快在雨中凝成一道虚影,然后在街头慢慢消失不见。3南山急忙给丁一打电话,说明这黑衣人的奇怪举动,丁一略一沉吟,很快赶到酒吧,此时距黑衣人离开已经有一个小时了。南山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因为这次丁一是接他电话后回来最快的一次,他身上还有股浓郁的女人香水味儿,估计才从哪个情人床上爬下来。南山试探着问:“他有问题?”丁一长叹一声,道:“你还记得我对你说过‘魔鬼情缘’酒吧的作用吗?”南山颔首,道:“人魈聚集的地方。”丁一道:“你再想想,这条街上夜店无数,人魈为什么只来这家酒吧,而不去别的地方?因为‘魔鬼情缘’是他们迷途中的灯塔,是他们找到平静的驿站,是他们寻得灵魂片刻栖息之处,那黑衣人一定是只人魈。”南山知道自己搞砸了,让一只人魈离开酒吧,这对度魈人来说,是非常严重的失职行为,是会受到惩戒的。丁一道:“你知道放过一只魈的后果吗?”南山低下了头,道:“会殃及到许多无辜人的生命,可能是十个或一百个,甚至更多。这些罪,都会算在度魈人身上。”丁一拍了拍南山肩膀,道:“给你一周时间找到那只魈,否则,事情抖出去责任你我都承担不起。”南山收了招牌,雨越下越大,丁一驱车正欲载南山一起沿街寻找那只魈,秦大可的车从街角开进来,缓缓停在酒吧门口,他冒雨下车快步跑到酒吧门前。丁一只好在他面前停下车,秦大可窜上牧马人,丁一道:“我们有重要的事要去办,先不招待你了,你自己拿钥匙进去找酒喝,记得把酒资放前台。”秦大可急道:“我也有急事,否则也不至于大半夜来这儿找你。那村子又出事了,以前是半个月丢一个孩子,现在每天都丢,而且一次还不止丢一个,甚至已经殃及到附近别的村子了。”南山和丁一对视一眼,丁一正色道:“村子我们去过,偷孩子的绝不是人,以我们的本事很难追踪到它。我们现在有生死攸关的大事,先解决了我这个,我再帮你找窃贼。”秦大可急道:“你们可是度魈人,号称行善积德拯救苍生的人物,那些失踪的孩子去了哪里?你心里应该有数。苍生就在你面前,晚一步都是人命,你说你去还是不去?”秦大可逼得丁一哑口无言,抓丢了人魈会受罚,可绝不致命,现在摆他面前的是无数条年幼的生命,两相权衡,他只能选择苍生。他们抵达那座偏僻村庄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早上了,村里已经安排了十几名干警驻守,个个荷枪实弹,村里甚至还装上了先进的红外摄像头,丢失婴儿的惨剧却仍在不断上演。秦大可在村委会设置临时指挥部,一大早丢了孩子的村民聚集在指挥部等着见秦副局长,秦副局长一出来,几十位村民哗啦啦跪了一片,求他做主找回孩子。秦大可是位铁汉,可铁汉也有柔情,他眼泪顿时下来了,将村民一一扶起来,承诺一定调集精兵强将破案,帮他们找回失踪的孩子。南山找秦大可要了失踪孩子的资料,他简单做了统计,竟然发现失踪的孩子多达三十五名之多,涉及附近十个多村子。他还吃惊的发现失踪的孩子全都是女孩儿,村支书介绍说,乡下人重男轻女,家里有男孩儿都送外地亲戚家去了,这村里女孩儿多,送不过来。南山隐隐有种奇怪的预感,情况可能并非村长说的这么简单,他找不到根据,却觉得这事一定有蹊跷。秦大可愁眉苦脸的跑回来,对属下拍桌子训话,破案,一定要在最快的时间破案,这案子都成公安部重点督办案件了,他们还一点线索没有。丁一和秦大可南山私下商量,南山问秦大可说:“丢孩子的时候,你们注意到树林里有笛声传来没有?”秦大可一脸茫然,南山摇头道:“看来你不知道?”南山把他们在树林的遭遇简单告诉秦大可,秦大可震惊道:“凶手一定是那吹笛子的人,既然这样,我晚上把人手安插在树林里,听到笛声立刻收缩包围,将凶手牢牢捆住。”秦大可询问丁一和南山的意见,丁一道:“这办法可以尝试,不过以我的经验,应该没那么简单抓到它。”秦大可听出丁一话里有话,他凑近丁一低声问道:“以你的经验判断,凶手到底是什么人呢?我们知己知彼,也好应对。”丁一道:“我唯一能告诉你的是,它绝不是人,至于其他,我也不知道。”夜幕降临,二十多名荷枪实弹的武装警察潜入树林,他们事先做好伪装,以灌木丛为隐蔽基点,服装都换成统一的迷彩服,携带的都是夜视武器。丁一和南山也混在人群里,秦大可趴在两人中间,时刻警惕着树林里的动静。他们在树林里潜伏到后半夜,南山困得睁不开眼睛,丁一突然用力推醒他,他整个人精神一震,悲凉的笛声幽幽钻进他耳朵里,如泣如诉,听者无不断肠。南山捂住耳朵,那笛声竟然能穿透阻挡,蛇一样钻进他体内,一阵倦意朝他袭来,他挣扎着不让自己睡过去。他看向丁一,丁一目光如炬,举着望远镜朝树林深处望去,而秦副局长,却已经陷入酣睡,树林里响彻了他震天响的呼噜声。南山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将自己的睡意打散,他去推秦大可,秦大可睡得很熟,怎么推都推不醒了。丁一突然抓起秦大可的夜视狙击步枪朝密林里飞奔而去,南山很是吃惊,他担心他有闪失,也跟着追上去。丁一跑到一处山坡上,趴在山坡后面瞄准,树林里漆黑一片,天空中无星无月,一声枪响震彻整片树林,嗖嗖的传出很远。丁一一跃而起,又开了两枪,南山追上他的时候,却发现他蹲在一处树脚下发呆,南山打亮手电筒,赫然发现树脚下躺着一只人骨样的东西。丁一拿起人骨放在手上仔细打量,南山注意到那不是普通的人骨,而是一根人骨做成的笛子,白骨森森,泛着妖冶的寒光。南山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吓人的乐器,人骨虽然可怕,可笛子却雕刻的非常精致,撇开它恐怖的外形,它应该是件非常漂亮的艺术品。南山颤声道:“这……这东西是笛子?”丁一道:“人骨魔笛,是存在于传说中的神器,据说它能摄人魂魄,控制人的精神,控制在魔鬼手里。”南山愣住了,“人骨魔笛的主人是魔鬼?岂不是说偷孩子的是魔鬼?”丁一把笛子收起来,他们回到潜伏点推醒秦大可,秦大可为自己临阵昏睡懊悔不已,丁一道:“这不是你的问题,你的心神被魔笛控制,所以才会睡过去。”他们找到各个潜伏点,发现所有警察都陷入昏睡,无一例外,南山暗暗吃惊,这些经过高强度特殊训练意志坚强的人都抵挡不住魔笛,可见它的魔力有多可怕。他们回到临时指挥部,据丁一说,他开枪吓走了人骨魔笛的主人,他丢掉魔笛,村子今晚肯定是安全。秦大可戒备了一整晚,果然如丁一预料,附近的十几座村子,当天晚上没有丢过孩子。南山和丁一好好睡了一觉,第二天一大早丁一开始在房间里研究魔笛,他试着吹上几首,难听得逼南山撞墙。丁一见南山龇牙咧嘴的怪状,不满的说:“嫌我吹得难听?”南山道:“难道你觉得很好听么?”丁一讪讪的笑着,道:“以我的功力,只能吹到这种程度了,要不你试试,肯定比我还难听。”南山小时候琴棋书画都得过名师指点,一身精湛技艺在身。他信心十足的接过人骨魔笛,忍着鸡皮疙瘩将笛子放在唇边吹了起来,秦大可推门而入,笛声才起,他魔障一般摔倒在地,陷入了昏迷,桌子上的茶杯纷纷破裂,一只潜伏在房间的野猫嗷的一声窜了出去,丁一痛苦的蹲在地上不敢动弹。南山急忙收起魔笛,丁一喘着气爬起来给亲大可掐人中,秦大可醒过来扫了他们一眼,吃惊道:“刚才打雷了吗?这么吓人?”南山一脸黑线,丁一将笛子拿给秦大可看,说:“这就是昨晚咱们捡到的人骨魔笛,偷孩子的人,必定是这笛子的主人了,传说中他叫魔子。”秦大可细细研究着笛子,对丁一说:“我这就派人把笛子送回市里,请专家进行鉴定分析,尽快破译出魔音之谜。”丁一拦住他道:“等出鉴定结果太晚了,恐怕附近村子的孩子都被偷光了。”秦大可道:“你们的意思是?”丁一也是一筹莫展,南山眼珠一转,已经有了主意,他对秦大可和丁一说:“咱们现在第一要务,是找到魔子。”秦大可点头,丁一白了他一眼,道:“这不废话么?找到魔子,才能找到失踪的孩子,再不破案,秦大局长乌纱可难保咯。”秦大可道:“乌纱倒是其次,这么多失去孩子的家庭指望我破案,拯救他们于水火,我怕对不起他们。”南山道:“我有个办法,需要你配合我。”秦大可眼前一亮,丁一也兴奋起来,南山道:“人骨魔笛是宝贝,魔子丢了这么珍贵的宝贝,一定想办法再找回它。咱们就把笛子还给他,不过,要在魔笛里装上一只非常隐蔽的追踪器,追踪器绝不能轻易让魔子发现。只要定位到他的巢穴,我们大兵围剿,一定能救回失踪的孩子。”丁一和秦大可的目光同时一亮,丁一拍了南山一巴掌,道:“你小子,脑袋瓜子越来越灵光了嘛。”4秦大可从市区调了最优秀的电子专家过来完成了藏隐形追踪器的工作。秦大可按南山安排,郑重的将魔笛随身携带,连睡觉都压在枕头下面,一天早上醒来,他的魔笛果然不翼而飞,找遍整个村子都没找到。而他们的电子设备,已经追踪到魔笛出了村子,翻越了几座大山,藏在一座据说附近村民都不敢靠近的山谷里。秦大可立刻组织二十多名警察奔赴山谷。山谷自然环境恶劣,野生动物极多,豺狼虫蛇随处可见,甚至还有十多米长的巨蟒。好在有这么多武装警察保驾护航,他们顺利找到魔子藏身的山洞。那山洞藏在一处瀑布下面,具有很好的隐蔽性,如果不是有现代高科技的卫星定位功能,根本不可能在偌大的山谷找到这座山洞。瀑布后面杂草丛生,枯藤盘根错节,丁一让武装警察守在洞口,只让我陪他一起进去,秦大可坚持携带武器进去保护我们,遭到丁一拒绝。秦大可脾气倔强,他不一起进洞,我们也不能去,他三两下命人卸了我们的装备。丁一对他说:“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我们跟你是不一样的。藏在山洞里的可是魔子,你见识过他的厉害,能瞬间让普通人昏迷不醒,也可以要你的命,我不想你无辜丧命。我们是度魈人,自有神力护体,你只要守住洞口,别让他跑了,就是给我们最大的帮助。”丁一的理由非常充分,秦大可只好妥协,他在洞口布置下重火力,我们携带着先进的武器装备和除树根藤蔓的工具进了山洞。山洞异常潮湿,里面有股浓烈的腐臭味道,两人除掉了所有阻碍人正常通行的枯藤,路才好走一些,山洞里到处都是被随意扔弃的白骨,令人触目惊心。丁一小声告诉南山:“魔子昼伏夜出, 趁他睡觉抓住他是最好的时机,只要不吵醒他,他们还是非常安全的。”他们走到山洞拐角处,正想切断挡路的枯藤,南山突然脚下一软,和丁一摔了下去,山洞下面枯藤无数,拦腰将他们缠住,他们才避免被摔死。两人灰头土脸的爬起来,头盔上的自动头灯将下面山洞照得雪亮,洞里爬满枯藤,塞满了整座山洞。南山正琢磨怎么出去,突然抬眼见到眼前立着个硕大的黑影,他扭头一看,只见一个人立在他和丁一面前。南山忍不住后退一步,丁一拽住他,南山喘了口气朝对面的人看过去,那人一身黑衣,头戴斗笠,斗笠前挂着长到脖颈处的风帘,让人看不清他面目。南山揉揉眼睛,他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这人不正是风雨之夜去他酒吧喝酒的怪人么?黑衣人与他有一排枯藤的间隔,他安静的立在他们面前,不发一言,也没有任何动作,像具没有生命的雕塑。南山浑身战栗,目瞪口呆,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子里飞速盘膝:难道这位可怕的魔子,竟然是他服务过的酒客?丁一亮出了审判之刃,南山悄声道:“你知道他是谁吗?”丁一面无表情,道:“魔子!”南山摇头道:“不!他是风雨之夜你要找的漏网之鱼——人魈!”丁一打量着黑衣人,南山暗暗思忖黑衣人与魔子的联系,据说魔子是魔鬼之子,而黑衣人却自称找遍大半个中国,只为找到亲生父母,他甚至不惜报复社会。难道他报复社会的方式,就是偷取无辜的孩子?他见丁一没有行动,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张口正想问他,却抬眼发现黑衣人已经穿过藤蔓,站在了他面前,与他几乎只有面贴面的距离。黑衣人突然抬手掐住了他脖子,他动作之快,简直可以用电闪火石的来形容,他根本没发现他有任何动作,可自己却已经落入了他的手里。黑衣人的嗓门不再沙哑,而是变得尖利,南山能感觉到他的怒意,他挣扎着想挣脱下来,黑衣人却掐得更紧。丁一闪身避开黑衣人,审判之刃朝黑衣人直挺挺的刺过来,黑衣人将南山扔在地上,与丁一展开搏斗。南山与丁一合作过无数次抓魈,有机会与丁一动手的魈非常少,而动手又能过上两招的,少之又少。这黑衣人与南山过了上百招,丁一竟然一直被黑衣人压着,只有防守之力,没有任何进攻的机会。南山心里清楚,再这样下去,丁一一定会死在黑衣人手里。黑衣人赤手空拳,出手却非常狠毒,招招致命,丁一有神器审判之刃护身,依旧不是黑衣人对手,被黑衣人踹翻在地,吃了一嘴的土,狼狈不堪。丁一翻身坐起来,怒骂道:“他奶奶的……”黑衣人借势再扑向丁一,南山举起枪,朝黑衣人开了几枪,都被他躲了过去,丁一趁机翻身窜到南山身边。南山以为黑衣人会追上来,他却突然停下,掏出人骨魔笛放在唇边,如泣如诉的乐曲,行云流水一般钻进南山耳朵里。南山本能的捂住耳朵,可丝毫阻不住魔音入侵,他内心深处涌起一股异样的难受,绝望的痛苦侵入心脏,疼得他喘不过气来。丁一突然翻身倒在地上,疼得打滚,南山暗暗吃惊,这次的魔音比之前任何一次更加诡异可怕,连修为如丁一都难抵挡。南山痛苦的趴在地上,连一分力气都使不出来,黑衣人突然收起笛子,朝南山走过来,南山看得清楚,他手里攥着一柄雪亮钢刀。南山伸出手,痛苦挣扎着,道:“别……别杀……我……”黑衣人道:“你是度魈人,我是人魈,咱们的敌对关系是注定的,所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南山道:“我们只想救回失踪的孩子,他们还那么小,你也曾是孤儿,难道真愿意看到悲剧不断重演吗?”黑衣人道:“别以为摆出悲天悯人的样子,我会放过你。虽然我喝过你的酒,可你是度魈人,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我一定会杀了你们。”南山黯然道:“干了这一行,迟早会死在人魈手上,我早料到了自己的结局。不过,临死前我还是劝你,不为孩子着想,也要想想他们的父母吧,失去孩子,他们有多痛苦?”黑衣人冷笑:“父母?他们是最不值得同情的人,父母是我见过最残忍的人,他们自私、虚伪,总有一天,我会将这世上的父母都杀光。”丁一靠在枯藤上喘气,南山瞟了他一眼,他已是满头大汗,脸色苍白如纸,连爬的力气都没了,南山唯一的指望也没了。南山心里清楚,这回非死不可了。他听丁一说过,内心怨愤仇恨越强的人魈本事越大,也更加难度化,黑衣人本事之大,连丁一都难抗衡,足见他心里的怨恨,他怎么可能放过两个天敌度魈 人?已经是要死的人,南山心里没一点害怕,他对黑衣人道:“父母是这世上最伟大的人,他们任劳任怨,无私奉献,绝不是什么卑鄙小人,你偷窃他们的孩子,还这样侮辱他们,还能有点人性吗?虽说你人性沦丧变成魈,可你毕竟曾经做过人,能有点底线么?”黑衣人冷笑不止,道:“你觉得孩子是我偷出来的?”南山一愣,他不明白黑衣人葫芦卖的什么药,事实摆在眼前,他还要狡辩不成?黑衣人道:“你也不想想,村子里埋伏了这么多警察,又装备了这么多先进设备,我就算化成鬼魂,都难不留痕迹的将孩子偷出来。”南山暗自一想,魔子是很厉害,他手握人骨魔笛,能吹出致命的催眠曲,令全村百姓甚至警察都睡过去,可它对电子设备起不了作用。他真来村子盗取孩子,一定会被摄像头拍下影像,留下一些蛛丝马迹,可事实上村里什么都没留下来。黑衣人道:“那些村民都是骗子。不是我盗了他们的孩子,是他们将孩子送给我。每天晚上,他们趁孩子睡熟之后,将孩子通过隐秘小路抱出村子,放在我的洞府口,美其名曰是上供。你应该清楚,村里失踪的都是女孩儿,因为这里重男轻女现象严重,他们怕我盗男孩儿,断了家族香火,遂拿女孩儿来顶。附近村子都很穷,可村里家家户户都生了一堆子女,女孩儿成了家里的拖累,他们自然想甩掉这些包袱,我的出现只是一个契机。”南山震惊不已,杀了他他都不相信亲生父母会干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将自己亲生的女孩儿送到魔鬼,让她们死在魔子的森森白牙下。南山反驳道:“你别编了,我亲眼见过孩子的父母,他们失去孩子的痛苦绝不是装出来的,他们爱他们的孩子。”黑衣人道:“我当然相信他们的眼泪,他们将女儿送到洞口,个个都会哭,有的甚至哭晕过去。可那又怎么样呢?他们还是会再把孩子送给我。”南山无言以对,他不相信黑衣人的话,因为这种惨绝人寰的做法与他受到的教育完全背道而驰,他绝不认同。可他又想,他们的小命已经捏在黑衣人手上,只要他乐意,他随时可以弄死他们,黑衣人根本没必要在他们临死前还欺骗他们。南山更关心失踪的孩子去了哪儿。黑衣人冷笑道:“我说被我吃了,你信吗?”南山想起山洞里随处可见的白骨,一阵头晕目眩,数十名孩子,活生生的生命,花儿一样的年纪,竟真被烹煮蚕食,化成白骨?他非常恶心,胃里翻腾不已,黑衣人冷漠的立在他面前,南山道:“连那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你还是人吗?”黑衣人冷冷道:“我当然不是人,我是魈。”“你……”南山挣扎着想坐起来,黑衣人的钢刀已经架上了他脖子,丁一说:“如果事实真是这样,我觉得没人性的不是他,而是这些孩子的父母。明知道把孩子送这儿来会被吃掉,他们还这样做,真是禽兽不如。”黑衣人转而对丁一说:“说好话也没用,你一样要死。”丁一笑道:“我做度魈人已经太久了,早厌倦了,死对我来说,也许是种解脱,所以我并不怕死。”黑衣人手提钢刀逼近丁一,道:“你们都说不怕死,那我该先杀谁呢?”丁一道:“我是他老板,我杀过的魈自己都数不过来,你要报仇的话,当然是先拿我开刀了。”黑衣人点头,道:“有道理,那就先杀你吧。”他将钢刀架上了丁一脖子,南山惊叫道:“别……”丁一不在乎的说:“十八年后又是条好汉,哭哭啼啼娘们儿似的有什么意思,折了你丁大爷的英雄气概。”黑衣人欲动手,丁一道:“不过,我觉得孩子你一定没吃,山洞里有太多亡灵,我能嗅出他们的味道,你的洞府很干净。”黑衣人呆住了,丁一道:“如果我猜的没错,你一定是把他们都送走了,远离了这片是非地,对么?”黑衣人沉默了,丁一与南山对视一眼,丁一道:“我听过你的故事,你为了找到亲生父母,花了长达十多年的时间,走遍了大半个中国。你这样做,是因为心里有爱,一个心里有爱的人魈,已经有了人性,所以他绝对干不出吃孩子的事。”黑衣人道:“我杀过不少度魈人,你是最聪明的一位。”丁一道:“告诉我们,你将那些可怜的孩子送到哪儿去了?”黑衣人道:“我来到这儿之后,附近山民流传着魔子食人的传说,村里丢过一个男孩儿,那男孩儿其实是在山上被豺狼叼走,村民们认定是我吃掉了那孩子。于是,巫婆神汉们暗中宣扬,要拿女孩儿向我进攻,否则我会吃掉他们所有的孩子,甚至毁掉他们的村子。陆续有村民将家里女孩儿送过来,我见到她们,就想到自己的可怜身世,又觉得这些孩子的父母根本不爱她们,让她们再回到父母身边,她们也不会幸福。所以,我将她们送往不同城市的孤儿院,希望她们得到良好教育,未来的人生能够幸福。”南山非常吃惊黑衣人竟然能做出这种善举,他可是一只人性沦丧的魈啊,却远比这整座村子里的人都更有人性。可既然他这么善良,又怎么会沦落成人魈呢?南山百思不得其解,他认为唯一的可能,是黑衣人在撒谎,他可是魔子,又是魈,他不可能将到嘴的女童拱手送出去。丁一道:“我相信你的话,我在晚报上的确见过孤儿院神秘出现无主儿童的报道,据说他们还丧失了记忆。”黑衣人道:“人之所以活得痛苦,很大原因是因为记忆力太好,忘掉不愉快的过去,对她们未来的人生有好处。”丁一笑笑,道:“你做人的话,一定是个好人,这么好的人,又怎么会沦为人魈呢?我很好奇!”黑衣人在枯藤中蹲坐下来,将头埋进膝盖里,南山注意到,他双肩微微颤动,像是在强忍着哭泣。斗笠遮住了他面容,让人没办法看清他神情,但南山能猜到,他痛哭的背后,一定深藏着无法面对的过去。黑衣人哽咽道:“我这辈子只有一个愿望,我想亲口问问我的父母,他们将我生下来,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南山不明白黑衣人的意思,难道他责怪父母从小将他遗弃,以至于他不能享受亲生父母的爱么?黑衣人突然掀开斗笠,南山吓得后退好几步,背部顶上了洞壁。斗笠下面是一张奇丑无比的脸,更令南山吃惊的是,这还是一张女人的脸。脸虽丑,可皮肤却出奇的白皙细嫩,简直可以坐美肤广告。她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让她变丑的原因是她脸上有块碗口那么大的烫痕,那痕迹明显不是意外,而是刻意为之,像是块奇特的图案。她左脸虽丑陋不堪,右脸却光滑无比,从她眉目轮廓来看,如果她脸上没有这块疤痕,她一定是位不折不扣的美女。可就是因为有这块大疤,她变得面目狰狞,别人看她一眼都会浑身起鸡皮疙瘩。黑衣人道:“因为这块疤,我从小到大忍受了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过着牲畜不如的生活,忍受着来自全世界的嘲笑。听说这块疤是我生下来就被人烙上去的,我怀疑是我亲生父母,我要他们亲口告诉我,为什么将我抛弃的同时,还要在我身上留下这种可怕的印记?”南山忍不住劝黑衣人说:“也许是你父母的仇家留下的呢?”黑衣人冷笑道:“疤痕肯定是我父母烙下的,为了逼出这个秘密,我活活烧死了我的养父母,他们变成骨灰之前,终于忍不住煎熬,对我说了真话。”南山倒吸一口冷气,他注意她眼神泛着冷冽的光,丁一道:“你因为弑父杀母沦落成魈?”黑衣人笑道:“当然不只这么简单,我还杀了他们三个孩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是我的兄弟。”南山吓得手足冰冷,黑衣人的所作所为令人发指,甚至超过他以前见过所有人魈的恶行,难怪丁一听说他的举止模样,立刻决定找到他。丁一道:“你在度魈人眼里,可是上了黑名单的,十名度魈人因你而死。我做度魈人这么久,没见过比你更恶劣的人魈,竟然敢杀十名度魈人。”黑衣人不屑道:“加上你俩,是十二。”丁一道:“你当然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杀了我们,你听说过没,从来没有度不了的魈。我们度不了你,别的度魈人一定可以。”黑衣人逐渐冷静下来,她对丁一说:“生死对我来说,我根本不在乎,我活着的唯一目的,是想找到我亲生父母。至于什么时候灰飞烟灭,又是哪个度魈人来收拾我,对我来说并不重要。”丁一又道:“你是我见过的最分裂的人魈,你比谁都凶残,又比谁都善良,实在是矛盾。”黑衣人面无表情,道:“魔鬼的孩子会善良么?我只是同情我们共同的遭遇,现在的她们,是过去的我,我不会伤害跟我同病相怜的孩子们,我只会杀那些虎毒食子的亲人。”他突然出手,丁一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落入他手里,他掐着丁一的脖子,将他拎了起来,丁一浑身颤抖,脸色涨得通红,在他手里绵羊一般毫无反抗之力。南山想救丁一,黑衣人轻轻一推,南山稻草人似的翻身栽倒在地,再没力气爬起来,他眼前都是黑衣人半张脸上狰狞的血肉疙瘩。他突然脑子疼得厉害,像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似的,电光火石的瞬间,他竟然察觉到对那血肉模糊的印记非常熟悉,像是某种神秘图腾。丁一挣扎道:“我相信,你一定不会杀我!”黑衣人笑了笑,幽幽道:“是么?我猜你撑不过三分钟,顶多三分钟。”她手上用力,丁一喉骨发出脆响,南山突然奋力抱住黑衣人的双腿,将她扑倒在地,丁一趁机从她手里挣脱出来。黑衣人踹开南山,朝丁一扑过去,丁一厉声吼道:“我见过你亲生父母,我见过你脸上的烙印,这些还不够吗?”黑衣人扑在半空的身体活生生凝固住,她沉声道:“为什么?”丁一道:“因为你是魔子。”“魔子?因为是魔子,所以要承受这样的悲剧和痛苦么?因为是魔子,就一定要承受正常人无法承受的痛苦?”丁一深吸了口气,异常平静道:“你父母为你烙下这个印记的时候,我就在他们面前,亲耳听到你痛苦的挣扎和啼哭声。”黑衣人瞪大了眼睛,她吃惊的盯着丁一,丁一云淡风轻的立在她面前,就算这个时候,他依旧那么平静,平静到让她怀疑,她并非为了求生才说这些。黑衣人道:“你到底看到了什么?”丁一却说:“都是过去的事,再提也没什么意思。放我们走吧,也许我能帮你找到你的亲生父母,问清楚他们为什么要对你做这些?”黑衣人凝视着他,他目光柔和的望着黑衣人那张丑陋的脸,南山发现,丁一从来没有这样温柔的看一个人,更别说这么丑的女人。良久,黑衣人长叹一声,道:“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丁一道:“你也可以杀了我,选择权在你手上。”黑衣人像下定了决心,他转而对丁一和南山道:“你们走吧,三个月后我去找你们,如果你们没找到我想要的,我会杀了你们。”丁一带着南山走出山洞,秦大可率众警察蜂拥过来,秦大可急不可耐道:“情况怎么样了?抓住凶手没?”丁一望向茫茫苍穹,碧蓝的天空出人意外的灰暗下来,暗云汹涌,白天变成了黑夜,南山立在丁一面前,他突然注意到,他惆怅的眼睛竟然噙满了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