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漫天落霞如一袭最上等的绯红缎子,铺满了半边天际。初夏的黄昏,桃夭居蔷薇盛开,朵朵迎风摇曳,美景如画。将离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终于等来了擦干头发和脸、换了干净衣服的赵白英。赵白英拘束地坐在椅子上,低着头一副罪孽深重的模样。雪雁送好茶水,退出门外,又贴心地关上了门。客厅内,只剩下将离、赵白英、二姨娘和凌霄四人。将离喝了口茶水,淡淡道:“赵七方才来说,赵管家刚送走孟老大。孟老大放了话,五日后再来。”赵白英脸色一白,头低得更低了。将离叹了口气:“二哥哥,赵家的情况府里别人或许不清楚,难道你也不清楚?赵家的账上,根本就没有十万两银子,你哪来的底气借这么多钱?”赵白英低低道:“我也只是想帮家里……”将离觉得她再叹下去,真要成老太婆了:“二哥哥,你是十七岁,不是七岁,这世上哪来掉馅饼的好事?”赵白英突然抬起头,呆呆瞧着墙:“静言说,这是祖传的方子,能帮赵家大赚一笔。静言,她那么温柔善良……”林静言,如她的名字一般,是个文静寡言的女子。二月底,还有几分春寒料峭,她穿一身单薄的藕色粗布衣衫,站在柳树下。柔软的柳枝拂过她苍白的脸,她紧紧抓着包裹,惊恐地瞧着面前几位地痞流氓。像所有烂俗的话本一样,落难的美人,总会有一位年轻的公子相救。只不过,这次的英雄光环落在了赵白英身上。当赵白英脱下自己的月白外套,裹住林静言露出雪白胳膊和小腿的身子时,一段看似浪漫的爱情故事便开始了。赵白英租了如意坊的一个二进院子,收留了寻亲人不遇的孤女林静言。原本是三五天去瞧她一次,很快变成隔天一次,最后变成日日皆去。两人海誓山盟,赵白英直言等赵老爷归来,便上门求娶林静言。林静言自是感动不已,视赵白英为此生依靠。后来,黄河水灾的消息传来,赵老爷生死未卜,赵家又遭结账之事。赵白英看着日落西山的赵家,愁眉不展。林静言知晓赵家的困境后,拿出一个方子,说是祖传治瘤症的,十分有效,希望能相助在药铺做事的赵白英。赵白英本是不愿意的,但林静言偎依在他怀里,柔声道此生所有的一切都交付于他,只愿他能善待自己。赵白英将她紧紧拥住,发誓定不辜负于她。第二日,他带着那张方子来至赵家药铺,找坐诊大夫瞧了。坐诊大夫只说这方子无十八反,配药也都是好的,但有没有效就不好说了。正在此时,铺子来了位客人,听闻赵白英和坐诊大夫的对话,言自己老父得了瘤症,时日不多,如今也只是喝些药让身子舒服些罢了。反正死马当作活马医,这个方子他倒愿意去试试。赵白英还有几分犹豫,却耐不住那客人再三请求,终于还是让伙计按方子配了药。客人满怀希望地带着药走了。过了七日,那客人又来了,激动地称老父喝了按那方子配的药,已经能下床了,希望再配七日。赵白英吃惊之下,亦是十分高兴,立刻让伙计继续配药。后来那客人又来了一次,待第四次来的时候,道他老父快要痊愈了,这方子真乃奇方啊!他不但在药铺门口大加称赞,更是直接带了几位家里有人得瘤症的男子前来。赵家药铺因为这一张治瘤症的方子客似云来。那些日子,赵白英的腰都暗暗直了几分,私底下更是将林静言宠成了掌上明珠。只是好景不长,林静言的父亲寻到了林静言,并得知女儿将祖传方子交给了赵白英。林父脾气暴躁,大骂赵白英骗了她女儿又骗走他家秘方,非要赵白英拿出十万两银子,作为她女儿的聘礼,至于那个方子他就当就嫁妆了,不然的话,他就去报官,说赵白英骗人骗钱。赵白英为了林静言,为了那个已经赚了几千两银子的秘方,毅然找孟老大借了十万两银子,言明一年后归还本息。林父拿到银子后,才善罢甘休。本以为给了银子后,赵家的生意会蒸蒸日上,他和静言便能厮守终生。谁知道,噩梦才刚刚开始。按方子吃了药的病患死了,他们的家人抬着棺材来铺子门口堵着,其他的病患又一个个病入膏肓;而得知这一切的孟老大,撕毁协议,要他还钱。这些还不是最让他绝望的,给他致命一击的是林静言的消失。就像她悄然出现在扬州城一般,在病患闹事的第一天,她便悄然消失在如意坊的院落里,他没日没夜地找遍了整个扬州城,却再也没有任何关于林静言的音讯。二姨娘听完,抹着眼泪骂赵白英糊涂。凌霄咬牙切齿:“那两个骗子,我们去报官,一定要找到他们!”将离曾瞧见赵白英买胭脂和宠物,今日之事一得之,便已经猜到了几分,倒也不算意外。她沉思片许,问赵白英:“赵管家说,你曾来找过我,是来找我借钱的吗?”赵白英不知她会突然提起这事,愣了愣,点了点头算是承认。将离又问:“那为什么后来又不借了?”赵白英有些难以启齿:“你一个未及笄的姑娘,担负那么大一家子实在不容易,我如何也算赵家的长子,理应分担一些,怎还能再找你借钱呢?”将离听了,心中一暖。若这话是从其他赵家男儿口中所述,她不信,但出自赵白英的口,她信。赵将离的记忆告诉她,赵白英并非心思深沉的男子。那年元宵,他明明可以到赵夫人面前邀功,可他却只是默默离开,并无多言。将离起身走到门前,打开门喊了声“雪雁、百灵”,一直守在不远处的雪雁和百灵疾步过来。将离开口吩咐:“雪雁,端晚饭过来,二姨娘和二公子、五小姐今晚在这里吃饭;百灵,去喊六小姐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