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镜拿了两袋茶叶来，一袋交给将离，另一袋交给薇芜：“这袋是赵施主上次来让小僧留的。难得两位施主都爱这茶，实乃小僧荣幸。小僧还得去打理菜园，先告辞了，施主请便。”将离恭敬接过：“谢谢师父，是我们叨唠了，师父自去忙吧。”明镜的一袭僧袍早已洗得泛白，但穿在他身上却自有一股飘然出世之感。将离暗自叹息，这副皮囊，做和尚实在可惜了。若是在现代，长成明镜这样的，混娱乐圈绝对可以红透半边天。佛也拜了，茶也喝了，时辰不早，也该回去了。将离转头唤薇芜，却见她仍怔怔地看着明镜的背影发呆，心中不安之感愈浓。回去的当晚，将离借口头疼，让薇芜留宿桃夭居，陪自己同睡。两人躺在床上，将离不是喜欢绕弯子的人，便直截了当地问：“你喜欢明镜吗？”薇芜的呼吸一滞，并没有作答，将离心中却已了然。“你肠胃不好，喝不惯性凉的绿茶，平常最多喝些正山小种。可你每次去，明镜却都会给你留一袋野茶，是你告诉他，喜欢那茶吧。”将离平平静静地阐述，“还有你看他的眼神，不一样的。”薇芜沉默许久，才开口轻道：“四姐姐，我该怎么办？”将离翻身坐起，靠在床边，轻笑道：“喜欢人并没有错，你不必一副罪孽深重的样子。明镜他是一个出家人，可也是一个男子。”薇芜亦坐了起来，有些震惊地看着将离：“四姐姐，从来没有人与我这般说。这件事压在我心底很久了，我很怕，怕被别人知道，也怕莫名其妙地嫁个陌生的人。”将离前世也算谈过一场纯纯的校园恋情，明白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她拉着薇芜冰凉的手，柔声道：“如果你愿意，可以和我说说你的想法。”薇芜咬了咬唇，道：“我只是心悦于他，仅此罢了。他自小入了空门，早就断了红尘情缘。他会在菩萨坐下过完一生，而我也会嫁作他人妇，这便是我们的结局，再无别的可能。”将离有些心疼地抱住她。薇芜什么都明白，只是管不住自己的心。她和那个叫明镜的僧人，只有相忘于江湖的结局。为爱飞蛾扑火，这种事将离前世在电视里看看还行，教人去冲破门第世俗，那便是坑人了。薇芜在她怀里轻声道：“难过的时候，我会想他，想见见他，和他说说话。四姐姐，我什么都不做，以后就去看看他，可以吗？”将离摇头：“不可以。既然是没有结果的事，与其深陷下去，不如到此为止。于你，于他，都好。”薇芜默默落泪。将离叹息一声：“好好哭一场，明日又是崭新的一日。”次日，是个艳阳天。将离和薇芜聊得晚了，起得便有些迟。将离还在洗脸，百灵就过来说赵管家已经在桃夭居门口绕了好多圈，问了她不止十遍“四小姐起了吗”。能让赵管家如此着急，看来不是小事。将离匆忙梳洗换装，连早饭也不吃，便让百灵将赵管家请进来。赵管家一见将离，便急吼吼地开口：“四小姐，不好了，出大事了。”将离示意他坐下，递给他一杯茶：“先喝口水，润润嗓子再说。”赵管家从早上得到消息起，便滴水未进，此时嗓子干得冒烟，他一口喝干茶水，深吸了两口气，将事情细细道来：“今日一大清早，我收到消息，说是黄河决堤了，整个河东道、河北道和河南道大部分地区都成了一片汪洋，淹死的、饿死的、冻死的，不计其数，三道之地，人都快没了！”将离有种不好的预感，一个多月前，赵老爷北上，河南和河东道是必经之地。赵管家立刻证实了这个预感：“前两天，我收到钱先生的来信，估摸算算，这几天老爷便是在河东道的太原府。”“什么？！”将离也变了脸色，脑子里有一时间的空白。“四小姐，你说现在如何是好？”赵老爷要是出事，这个家就完了，他赵来福下半辈子要喝西北风去了。将离在屋里来回地走，见赵管家眼巴巴地看着她，几次想要开口，赶紧打断：“你先别说话，让我好好想想。”将离脑子也乱了，赵老爷对于这个家的重要性是傻子都明白的事。当务之急，自然是探得赵老爷的下落，可办法呢？只要有一线生机，都得用尽一切方子保赵老爷无恙归来。这已是最好的情况了，若赵老爷命没这么硬，比较不幸的话……这个家怎么办？深呼吸，深呼吸，将离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再乱的情况，都要冷静，再冷静。“赵管家，你说前两天收到钱先生的来信，钱先生是怎么寄信给你的？”如果她没记错，赵老爷的苑柳阁似乎养着几对信鸽。可赵管家却给了他另外的答案：“钱先生的信是通过驿站送来的。每次老爷出门，隔十天左右，都会通过驿站送一封信报平安。”将离秀眉微蹙：“不用信鸽吗？”赵管家有些纳闷地看着将离：“不用啊。”刚说完，他又似想起了什么，“四小姐你是说苑柳阁的信鸽吧？那些信鸽是老爷养着的，具体用来做什么，不清楚。”“那还有别的办法，可以打探到爹爹的下落吗？”此刻，将离也没心思去探究那几对鸽子了，只希望尽快想到能联系到赵老爷的办法。古代就这点不好，通讯太不方便了，在现代这就是一个电话的事。赵管家想了想，道：“因年初的贪腐案，与赵家一样，失了一大笔银子的富商也是有的，所以去北方做生意的不仅老爷，还有其他的商家，也许可以问问他们的家人，能否有联络的法子。”看来也只能如此了，将离点点头：“那就麻烦赵管家了。”赵管家道：“四小姐客气了，那我就赶紧去打探了——”“慢着！”将离猛然想起了什么，“不能打听。”“啊？”将离解释：“我记得有些货款的账是三个月一结吧？再过些日子，那些掌柜就要上门来结账了，按赵家如今的情形，并没有银子可周转，原本我打算凭大家多年的合作关系，将账期延一延。可若是爹爹下落不明的消息传出去，那就不是延账期的事了，那些掌柜怕是后脚就得上门讨钱了。”赵管家愣在当场，他也真是急糊涂了，亏得四小姐心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