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怀新填完交班表,孟教授边叮嘱守夜事宜边走在前面。听见她碎碎念念的声音,两人都停下了脚步。不明所以的季怀新抬脚就要去病房,但被老师拉住了。孟教授:“算了,不是病人,让她去吧。”这个时间,病房里还有家属?季怀新刚调来孟教授身边没两天,还不太清楚这栋楼里的病人,好奇道:“不是病人的话,那是谁?”孟教授摇了摇头,拿出病历本,指了指:“正是我让你特别关注的那位唐三金的家属。”季怀新猛然听到唐三金这个名字时,愣了一下。这个名字……很耳熟,但他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了。“怎么了?”季怀新摇了摇头,“没,我只是听着这声音,有点难过。”明明那个碎碎念的人,一直在说一些看似轻松的话题,但听上去,好像要世界末日了。孟教授叹着气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这样的职业,习惯就好。”见多了生离死别之后,对生死早已麻木了。-孟教授送十安出的医院,站在台阶上目送她下楼。“白天也过来看看他吧,至少要看看他睁开眼睛的样子。”十安虽然点着头,但脚下的步子却快得出奇,恨不得一刻也不要再逗留。走着走着,最后甚至小跑了起来,她还记得,方熙年在停车场等她,只是不知道,这么久他还在不在?十安一口气跑到了停车场,这个时间的医院停车场很空,一眼望过去能看到头,但看来看去都没看到方熙年的身影。他应该早走了吧。虽然早有预料,也说不上失望,但十安还是在心里骂了一句伪君子不守信用,她似乎已经完全不记得,就在几个小时前,明明自己不要让人家留下的。“算了,走了就走了吧。”十安嘀咕一声,她也抬脚,想要快步离开这个地方。只是,刚出门,就一把撞进了温热的怀抱。“你要去那儿?”熟稔的清泉声在耳边响起,十安猛地推开那堵温热的墙,但因为她的力气向来大,两人差点摔倒。方熙年手里还拿着吃过一半的葱油饼,一把扶住了她的手臂,险险站稳后,他略尴尬地松开手。十安低着头,他也要低头才能看清楚她的脸。十安的眼睛有点红,方熙年脸色一沉。“你是不是以为我走了?”方熙年抿了抿唇角,解释道:“我看你很久没下来,就把车开出去买早餐。”唐十安看着他,闷闷的声音传来:“不是因为你。”“谁欺负你了?”说出口的话,满是关心。十安冷不丁抬头看他,看到他眼里满是担忧,她这才注意到原来她的眼睛有酸涩感袭来,估计很红吧。十安吸了下鼻子,倔强地撇嘴:“谁敢欺负我,我打死他。”方熙年见她这样,终于松了口气笑了。伸手低头去拿西装外套里的手帕,递给她时才发现自己满手的油迹。油纸包的葱油饼也没能幸免,早就被充足的油汁浸染。明明是看上去绅士有风度的男人,却大口吃东西还吃得油乎乎,外人不曾见过他这样……只有她,不止一次,将他所有光鲜的外表都拆穿得干干净净。方熙年有点尴尬地用手帕擦了擦自己的手指,沉默了一会,才将手中的食物递给她。“饿了吧?先垫垫胃。”他用自己的不拆穿,绅士地化解她不想提及的尴尬。不知道为什么,他越是这样,越温柔,十安就越反感。她不想伸手,一点也不想接受他的好意,虚伪也好,真实的也好。见她不动,方熙年又说:“你不是爱喝豆浆吗?”十安垂在两侧的手不由自主地动了动。他还记得,但是他为什么要记得这么一件小事?她不伸手,他也没收手。半分钟过去了。哎,算了。他们之间的博弈,一向是她输。她接过食物,大口大口毫无形象地吃着。“你先上车吧,我吃完就过去。”为了不弄脏他昂贵的车,她想在上车之前吃完两个包装袋里的食物。十安边吃着东西,边朝着路边的垃圾桶走去,方熙年看着她的小动作,微微蹙着眉。十安扔掉垃圾回来看见他一脸便秘,“干嘛?怪吓人的。”就这么一会都不愿意等她?方熙年看她的眼,染上了一层莫名的含义,她看不懂,但他还是微微一笑摇头,拉开车门。“谢了。”她客气说着,上车。“从前你,可没有这么礼貌。”方熙年紧蹙的眉宇没有松开。当然啊,以前她认定他是粉丝,而她在他身边自诩保护者出现,她能允许他骑在自己的头上造次吗?尽管每次都是她听他的话,但她才是老大啊。只是,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这句话,是怎么都没说出口的,十安垂下眼忽然道:“我能睡一会吗?”睡一会儿,是礼貌的沉默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