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殿中,明苏还未出宫,她与三皇子说完了话,风雪大作,阻了她出宫的路,她见天色不早,gān脆就在殿中歇一晚。 正要睡,殿外便响起了敲门声。 打开一看,却是皇后身边的女官。明苏依旧决定不再见皇后了,何况她眼下一心挂怀郑宓,正要命人劝她走,那女官急道:“陛下忽然驾临仁明殿,天这样晚了……” 明苏打断了她:“陛下驾临仁明殿,这不是好事?” 云桑来此是自作主张,心中既急且慌,听公主之意,是不愿援手,忙道:“可……” “姑姑回去吧。”明苏说道,挥了下手,立即便有宦官来,推着云桑出去。 宫门被关上了。将人关在了外头。 明苏转身回殿,炉上的水沸了。她走了过去,拎起水壶,沏了杯浓茶。 她想好了,不再见皇后,何况帝后相谐,本就是理所应当,与她何gān? 沸水注入壶中,茶香四溢,可明苏非但不觉心旷神怡,反倒略略烦躁。 她静等了片刻,提壶,泻下一盅清茶。 “我不想侍寝。”皇后的声音骤然间在她脑海中响起。 明苏端起茶盅,观赏茶色。 “我不会侍寝。”皇后不依不饶。 明苏冷漠地想,与我不相gān,我只想阿宓,我不能对不起阿宓。她低头闻了闻茶香。 玄过入门来,正要说话,殿下突然站了起来,将手中的茶盅在桌上一顿,快步走了出去,闯入了风雪之中。 第四十一章 人老了, 难免怀旧。 皇帝今早在乔婕妤身边醒来,忽觉身边这宠幸了月余的女子像是一夜之间失了颜色,索然无味。 他回了紫宸殿, 又觉后宫之中, 美人虽多, 却无格外亮眼之人,皆是平庸之辈。 正想着不如择日往行宫一趟,兴许能有佳人偶遇, 天便下起了大雪。 空中白茫茫的一片,入目俱是纷飞的雪花, 自紫宸殿外望去, 这皇宫好似被大雪掩埋, 这冬日仿佛永不消融。 皇帝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多年的那个冬日, 他初次见到废后, 也是这样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 这些年, 他过得顺心顺意,每每想起郑家恨意犹在, 可更多的,却是得意,郑泓再qiáng势又如何,如今还不是全族皆亡,一丝血脉都未留下。 但今日, 他隐隐地竟有些怀念, 怀念起那时,他才十五岁,尚未及冠, 还是锦衣玉冠,意气奋发的少年天子,他见了郑氏,不知她是何人,却觉眼前一亮,满心都是这是谁家女儿,竟是如此姿容。 后来,自母后处知晓了她是太傅之女,是母后召入宫来说话的,那日的惊艳便完完全全转为了厌恶。 待他们大婚,他小意温柔,郑氏也还算识趣,倒也过得平静。 今日又见了这样大的雪,皇帝忽然有些想念起郑氏来。 结为夫妇二十六载,自少年时起便相伴的人,再是怨恨防备,也少不得有许多温存而宁静的岁月。 何况郑氏本就秉性温良,贤淑端庄,有她在,后宫从未使他有过片刻烦心。 皇帝一想就想到了入夜,决定去仁明殿瞧瞧。到了仁明殿,却看到殿中走出一人来。 那人身着后服,自殿中迎出,像极了多年前,每回他来仁明殿时的模样。 怀念之意dàng然无存,皇帝心中蓦然间涌出无数恶意,当年他惧她畏她,不敢放肆,可如今这后宫,谁不是任他拿捏搓弄? 歌舞虽好,但皇帝看惯了,也不觉有什么新意。 他望向皇后笑道:“歌舞迟两日看也不急,朕与皇后的新婚之夜却是等了许久了。” 郑宓不慌不忙,瞥了他一眼,嫣然笑道:“莫非陛下以为,臣妾心意,便仅此而已?” 皇帝让她这一笑,撩拨得心痒,略略又多了分耐性:“那还有什么?” 郑宓转头望向前方,方才清泠如山巅之雪的管弦之声骤然一变,插?入了婉转缠绵的琴声,殿外漆黑的夜色中,点点亮光由远及近,中间衬托着一女子,仿佛自雪中走来的jīng怪,身段娇软,面容妩媚,就像是专为勾引人心而生。 琴声由丝竹烘托着,越来越缠绵,越来越娇柔,越来越动人心魄,美人的舞姿和乐声,眼波媚得似妖jīng一般,不住地朝着皇帝望,似是一只柔弱无骨的手,勾上了皇帝的胸膛。 皇帝看得痴迷。 边上来了一宫人,走到皇后身边福下身,她手中捧着一壶酒。 皇后与她对视一眼,取过酒,替皇帝满上,端起酒盏,送到皇帝唇畔。 宫道黑漆漆的,只有两盏宫灯泛着微弱的光,明苏走得飞快,步子一下下踏在雪上,发出的声响,使得她心烦意乱。 只望皇后能多拖一会儿,免得她白白赶这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