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飞鸿在调试电视。 一旁的叶小荷很痴迷，嘴角洋溢着梦幻的微笑。 “少宇，你看啊，我家里的长虹彩电很清晰，声音也好听。” “小荷，我看到了。” “还是有点不敢相信，我家里真的拥有了一台彩电。” 叶小荷用一双小手捂住了脸。 小女孩太幸福了，甚至不敢去看自己家里的彩电。 泪水，从指缝间流出。 “小荷不哭，我来了，我就在这里！” “嘻嘻，我才不哭呢，今天是1997年第一天，是我和妈妈的好日子。” 叶小荷笑着流泪，开始用清脆的声音预告节目—— “观众朋友们，欢迎观看叶小荷家里的长虹彩电，叶小荷来给大家预告晚上的节目。” “18点08分，大风车；18点56分，历史上的今天；19点，新闻联播；19点38分，焦点访谈；19点55分，神州风采……，现在播放天气预报，下雪啦，降温啦，穿着波司登羽绒服的叶小荷，一点都不冷。” 云少宇微笑看着，听着。 此刻，他只能在心里说话：“小荷，你的记忆力好，哪怕看电视，都那么用心，电视节目所有的细节都印在了你的心里，没有谁比你更热爱生活。” 云飞鸿和赵红英面色凝重。 内心太多的情感，不能够全部表达。 刘桂霞多少有点尴尬，微笑着抚摸女儿的马尾辫。 “也不怪我家小荷傻气，以前家里什么都没有，今天，家里什么都有了。彩电、冰箱、洗衣机，都是费电的家当。” “妈妈，你别怕，家里交不起电费，我来发电，嘟嘟嘟……” 叶小荷开心的旋转着，心里把自己想象成了发电机。 一不小心，叶小荷就撞到了赵红英怀里。 赵红英急忙亲了这漂亮的小脸蛋，笑着说：“小荷，你看啊，电费在你云叔手里。” 叶小荷依偎在赵红英怀里，茫然的看向了云飞鸿。 云飞鸿拿出了一个信封。 里面鼓鼓囊囊，肯定都是钱。 刘桂霞急忙说道：“云飞鸿，你这是干什么，少来这一套！你是不是忘了，两年前，20万现金，我都给你扔了！” “然后呢？” 云飞鸿低沉说话，“你这臭女人也确实是刚强，真就把那么多钱给扔大街上了，可是之后，你和小荷过的是什么日子？也许你觉得自己很光荣，可是小荷受苦了！夜里，我梦到了长贵，在梦里，他狠狠扇我耳光，怪我没照顾好你和小荷。” 刘桂霞有点相信。 云飞鸿继续发挥，“在梦里，揍了我一顿之后，长贵满脸泪痕问我，大鸿，97年了，我媳妇和孩子是不是也该好过点了？” 云飞鸿抬起了刘桂霞的手，将信封放在她手里。 “里面的钱用来改善你和小荷的生活，同时，这也算是我给天堂里长贵的一封信。” 云飞鸿的说法太厚重，也太有情谊。 刘桂霞几乎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这也太多了，这是多少啊？” “肯定没有20万那么多，只有8800元。桂霞，你视金钱如粪土的豪气，我早就领教过了。” 云飞鸿俊朗的笑着。 刘桂霞的脸上洋溢着绯红。 35岁，她那么年轻，也那么风韵。 一旁的赵红英，双手放裤兜里，微蹙眉头看着。 “我草，桂霞这姐们，就是比我漂亮。” “红英，你有你的富贵，你有你的味道，我比不了。” “我和大鸿这么想的，以后每个春节，给小荷包6600元红包，然后你给少宇一个600的红包。大红包和小红包都是很吉祥的数字。余下来的钱，你和小荷贴补生活。” “红英，你和大鸿的心意我懂，可这不合适，我有工作，我是人民教师，我能赚钱养育小荷，怎么能够让你们……” “就你那点工资，就算你民转公以后，工资翻两倍，又能有多少钱？再加上过年我家里给小荷的红包，一共也没多少钱。你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东观镇，但你别忘了，东观镇属于燕京，大都市。燕京很繁华，有钱人太多了。” 赵红英句句在理，刘桂霞无言以对。 良久之后，刘桂霞轻声道：“你们要怎样，那就怎样。我一个寡妇带着一个小女孩，惹不起矿霸一家子。” “桂霞，你谅解我了？”云飞鸿眼里泛着泪光。 “也许，从来就没有怪过你，毕竟当初长贵去了你的金矿干活儿，我也挺高兴的，在街上，我也显摆过，谁能想到后来悲剧了？” 刘桂霞没有哭声，可泪水止不住的流，“长贵没了，我有多么在乎长贵，我就有多么痛恨钱……” 赵红英及时见缝插针，说道：“你有多么痛恨钱，你和小荷的日子就有多么苦。” “我想自强不息，我太想做个女强人了，可是生活不允许啊。我家小荷买不起一根雪糕，我家小荷从地上捡起别的小朋友丢掉的棒棒糖，我家小荷去晒谷场捡豆子被打，我家小荷冬天挨冻……，都怪我，怪我……” 刘桂霞狠狠扇自己耳光。 这女人对自己真够狠的，鼻血都给打出来了。 一旁看着的叶小荷吓坏了，哇的一声哭了。 “妈妈，你不要打自己，如果你很难受，你就打小荷。等过了春节，小荷就11岁了，吃得住打。” 叶小荷扑到了母亲怀里，嚎啕痛哭…… 赵红英帮刘桂霞洗掉了鼻血。 “妈妈，你的脸还是肿的，小荷带你去医院看看。” 叶小荷娇小的身体，浑身发抖，想带着母亲去医院。 “小荷，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97年元旦这一天，妈妈的脸，是被生活打肿了。以后，妈妈想开了。” 叶小荷还是浑身发抖，茫然的看着母亲。 她太小，有的画面看不懂，有的话语听不懂。 云飞鸿和赵红英很坦然，今天的场面激烈了点儿，却是个良好的开端。 “少宇，你带着小荷去咱家里拿酒菜过来，中午就在小荷家里吃饭。” 云少宇拉着叶小荷的手，跑了出去。 “少宇，我家的厨房，也能做出好菜来吗？” “能。” “少宇，我家的餐桌很小，放不下几盘菜。” “小荷，等将来，你家也会有大餐桌。你家的水泥地，会变成漂亮的地板砖。” 一路小跑，走在熟悉的小路上。 云少宇的脑海，浮现的又是前世的情景。 彼时，一直到上了初中，叶小荷依然是个清贫的女孩。 少女时代，她的瓜子脸更美了，依然还是两个马尾辫，身上依然还是陈旧的衣服。 曾经，叶小荷走在教室里，运动鞋坏掉了，整个右脚都跑了出来，惹得全班同学哄堂大笑。 曾经，叶小荷站在美特斯邦威专卖店外面发呆良久，终于还是两手空空走开，用母亲给她买衣服的钱，给家里买了食用油和一点排骨。 …… 云少宇和叶小荷，拿了好多肉菜和蔬菜，还有两瓶五粮液，两瓶红酒，走在小路上。 “我家里有冰箱了，也有钱交电费，以后家里有了一点肉，不用再放到惠民商店的冰柜里。” 听着叶小荷甘甜的声音，云少宇很懂。 不管东观镇的人怎么说白梅，在叶小荷心里，白梅都是好人。 云少宇开始后悔，自己曾经打过白梅一个耳光。 叶小荷家里很温馨。 刘桂霞和赵红英在厨房做菜。 云飞鸿坐在小客厅沙发上，抽着烟，看着电视，想着心思。 云少宇和叶小荷一边看电视，一边弹玻璃球。 地不平，玻璃球总是拐弯。 但是叶小荷的心情格外好，时而就要赞美家里的长虹彩电。 几道家常菜端上了餐桌。 青椒肉丝，四喜丸子，油炸带鱼，麻辣豆腐，酱香牛肉和油炸黄生米。 “家里的餐桌又小又破，六个菜就满了。红英，你小心点，你坐的椅子有点问题，别摔到地上。” “我一直悠着呢，坐你家的椅子有点像蹲马步，多亏了我功夫好。”赵红英笑着。 刘桂霞嘴唇翕动，似乎再说，你就骚吧。 一起碰杯。 这顿饭，云少宇和叶小荷，也要来一点五粮液。 “好辣，很小的时候，我还以为越是好酒就越是甜，所以大人们都爱喝好酒。后来，爸爸告诉我，不是这样的。爸爸还说，大人们爱喝酒，就是在追求快喝醉时晕乎乎的感觉。” 叶小荷情不自禁就提到了父亲。 但是，刘桂霞没有流泪。 云飞鸿的小手机响了，来电又是赛优商贸公司唐子川。 “大鸿，我这边帮你物色了三个人，你可以从中选一个当副总，你什么时候方便，我去找你？” “我和媳妇孩子，在桂霞家里吃饭呢，今天元旦，我送了桂霞不少家电，好酒好菜庆贺呢。” “那我……” “你等晚上八点左右再来，但愿这次，能选出一个靠谱的人才。” 云飞鸿挂断了电话。 刘桂霞也明白，有些话就是故意说给唐子川听的。 赵红英说道：“其实唐子川挺怕媳妇的，他媳妇家里有点能量。” 云飞鸿点燃了一支烟，同时点头表示，就是这么回事。 这时候，叶小荷端起了小酒盅。 “少宇，我敬你。” 云少宇也端起酒盅，和叶小荷碰了一下。 “小荷，你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你呢？” “我……” 云少宇开始忽闪眼睛，吐舌头。 “这小崽子，一提学习就烦躁，学习成绩都要和小明看齐了。” 赵红英抬手就给云少宇头顶来了一巴掌，没怎么用力，但是有点响亮。 “妈，你又揍我。” 云少宇看似委屈，可心里高兴。 今天，自己如果不挨揍，那就不够完美。 叶小荷似乎也觉得云少宇欠揍，娇滴滴哼着：“让你不好好学习。” “我会炒股。” “我会炒菜。” 叶小荷一双凤眼闪啊闪，小嘴巴喊着，“超级玛丽！七龙珠！合金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