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面人置若罔闻,钢刀再入三分,王刚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忽然嗷的一声,被口急痰呛晕了过去。xiaoshuocms.net 见过男人没种的,没见过这么没种的,蒙面人一下子僵住了,转头看向巷口屋檐下。 “少爷?”他朝那团团的黑暗处叫了一声,似乎在等待指令。 淅淅沥沥的雨终于止住,屋檐下缓缓踱出一双玉色的软靴,不沾半分泥泞,不落半滴细雨,颜色美好温润,仿佛那来不及挂云的雨后初晴。 哒哒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庞弯丢开手中铜镜,唰的朝来人看去。 “怎么才回来?”她的声音还带着娇滴滴的童音,“买个包子而已,又不是要你去牵头猪来杀!” 王刚垂下头:“小的动作迟缓,请小主子饶命。” “饶命?”庞弯眉一竖,眼一瞪,嘴一撇,“今日之事,只有砍了你的头卤来下酒才能消我心头之恨!” 王刚默不作声,背脊僵直,袖子里的手悄悄握成了拳。 “拿来。”一只细白纤细的手伸到他面前。 王刚疑惑抬起头。 “拿来呀!”庞弯眉头紧拧,声音拔高,只见她手一甩,两个翠绿的玉镯相互撞击,发出叮铃叮铃的响声。 “包子!我的包子!”她愤愤提醒眼前人。 王刚这才想起有包子的事,他将身子弓的更低,埋首道:“小主子饶命!小的刚才赶路太着急,不小心将包子丢水沟里了!” 庞弯今天一大早便差王刚去买吃食,如今饿了整整四个时辰,却等只来这句话,她气得笑了。 “王刚,你太优秀了。”她挑起王刚的下巴,用最温柔,最甜蜜的笑容面对他。 王刚见她笑靥如花,一时之间有点迷茫。 却不曾想下一瞬间就有道鞭子砸在他身上:“啪”! “难道你不知道,可以半路再买个馒头回来吗?!”抬头一看,庞弯正手持金鞭凶神恶煞瞪着他。 王刚身子一震,没有说话。 今天庞弯使鞭的力道和往日没有什么不同,但王刚脸上并没有显出和平时一样痛苦中又带着些许陶醉的神情,反而有点扭曲起来。 “你病了?”庞弯奇怪,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却被王刚躲开了。 “失恋了?中毒了?被人下蛊了?古里古怪!”庞弯看他一眼,懒得再理,转身一甩袖子走开。 晚饭是庞弯亲自去酒楼定的,点了几个招牌菜,配上青梅酒,叫小二送上了雅间。 “……小主子不是吃素么?”王刚看到满桌的菜肉,不仅有些诧异。 “你家小主子今天差点就被饿死了,还不趁机犒劳一下自己?”庞弯很不高兴他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王刚乖乖噤了声。 “坐!吃!”庞弯看也不看他,言简意赅朝他扔来一双筷子。 王刚一怔,站着没动。 “干什么?跟我闹情绪?”庞弯杏眼圆睁朝他呲牙,“你还想挨鞭子?” 王刚这才将屁股挪到板凳上。 月色当空,美景如画,两个人吭哧吭哧大吃一顿。 酒饱饭足后,满脸晕红的庞弯忽然抓起一个莲花盘,开始伤春悲秋起来。 “王刚,你说白莲花好看吗?”她打了个酒嗝。 王刚不知她飞来这句有何深意,只能揣摩着答道:“不错。” 庞弯似愤怒,又似不甘的嘟起嘴:“是不是你们这里的人,都喜欢白莲花?” 王刚瞧她样子微醺,猜测多半是醉了,便不动声色道:“莲素来品性高洁,濯清涟而不妖,出淤泥而不染,白莲又是莲中最皎洁无暇的品种,自然没有人不喜欢。” 哪知他这话音刚一落地,对面人立刻就砸了盘子。 “为什么?为什么?!”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庞弯的眼眶里冒出来,她脸红,鼻子也红,整个人就跟沸水里捞出的虾子一样由内红到外。 “王刚!”她忽然大叫一声,伸手去抓王刚的袖子,吓得王刚赶紧从椅子上弹起来。 “王刚!”她又叫一声,嘴巴瘪得不能再瘪,表情万分委屈楚楚可怜。 “为什么不是我?明明应该是我的!都该是我的!我的!”眼泪好像瀑布般源源不断流到庞弯腮边,钻入了颈窝,打湿了她衣襟大片,“为什么我是她?为什么她不是我?” 她胡言乱语的声音越来越大,已经有好事者朝这边探头探脑来。 王刚有些看不下去了,伸手准备去抓庞弯的领子。 哪知庞弯却顺势撩起他的袖子,胡乱擦了把鼻涕眼泪,嘴里不停哼哼唧唧:“王刚,你家小主子我,苦哇!好苦哇!” 王刚瞧着一片狼藉的衣袖,咬牙切齿提醒:“小主子有话咱回去说……” 哪知庞弯却摇头晃脑起来:“没用的!回去也没用!我心里的苦,你们都不明白……” 王刚忍无可忍手起掌落,将她敲晕了拎出酒楼外。 桃花树下走 这夜庞弯做了个不太安生的梦,梦里有对璧人朝她携手而来,笑语盈盈含情脉脉。 “弯弯,我顾溪居终于找到了此生挚爱,咱俩就此别过吧!”那白袍美青年朝她极其潇洒的挥挥手,“从此相忘于江湖,永不复见!” 庞弯很不甘心,她大步流星跑上前去抓住那女子肩膀,想要看清第三者究竟是何方神圣。 这一看不要紧,吓得她哇哇大叫起来——那女子没有五官,整颗头颅就是一朵白莲! 这么一惊一乍,也就醒了,起身看窗外已是日晒三竿。 “小主子醒了?要不要沐浴?”王刚站在窗户边晒衣服,乐呵呵的。 “昨天我是不是醉了?”庞弯揉揉酸痛的后脑勺,“给你添麻烦了吧?” 王刚一怔,随即使劲摇头:“小主子的事就是我的事。” 庞弯扑哧一笑:“什么时候这么狗腿了?你又没卖身给我!” 哪知王刚却噗通跪倒在地:“小人心甘情愿卖身给主子!”说着还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小的盼这一天很久盼了很久,连卖身契也早准备好了!” 庞弯探头迷迷糊糊瞅那卖身契一眼,果然是白字黑字清清楚楚,只差她落款。 “买包子不急,卖自己比谁都急!”她嘟囔了一句,并没有接过那卖身契,“当一辈子仆人有什么好?”边打呵欠边走下床榻,极其没姿态的伸懒腰,“别卖!别卖!” 王刚见她毫不在意的走开,失望的将纸条收回怀里揣起来。 洗漱完毕用早,王刚很殷勤的端来了热气腾腾的大肉包,庞弯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孺子可教也。” 王刚趁机伸手朝自己怀里摸去,却见庞弯杏眼一瞪:“不许强买强卖!” 于是苦着脸又将手收回来。 二人吃着早点,王刚忽然道:“小主子出来这么久了,不想念家里人吗?” 庞弯正在喝八宝粥,嘴里含混:“他们巴不得我出来历练。” 王刚眼神一动:“莫非小主子是武林世家?” 庞弯没吭声,自顾自继续喝粥。 王刚见她神色如常,又道:“瞧着小主子也是有功夫的人,不知师出何门何派?” 庞弯乐了,冲他咧嘴,两颗小虎牙明晃晃的:“胆儿肥了啊,套我话?” 王刚脸色未变一本正经:“跟着小主子这么久,难免好奇嘛,八卦乃人之天性,小主子勿怪。” 庞弯不生气,慢条斯理喝完最后一口粥,用帕子抹了抹油光光的嘴。 “哼,你小主子的名头忒大了,说出来可是吓死人!为了不让你被吓死,我还是暂时先保留答案!”她搁下这句话扬长而去,留下王刚在原地七窍生烟。 吃完饭,王刚本以为小主子要继续练习那“桑婵之姿”,不想却被庞弯叫住,去市面上买了文房四宝回来。 “小主子是要开始修习书画?”他将笔墨砚台一一摆放在书桌上,心里着实好奇。 “即将告别这个小镇,我今日诗兴大发。”庞弯紧紧盯着宣纸,脸上浮现出一种奇特的决绝来。 “小主子准备动身上路?”王刚不动声色。 “我要为抛弃我的人作诗一首,纪念这里逝去的爱恋。”庞弯却答非所问,整个人都笼罩着在一层朦朦的梦幻幽光里。 王刚大吃一惊,心想在这里一月有余,小主子除了听书就是照镜子,跟男人说的话加起来都不超过十句,怎么突然就被人抛弃,有一段逝去的爱恋了? 无论如何他也想不到,这个“从暗恋到热恋再到失恋”的经过是由庞弯独自一人完成的。 只见庞弯手执毛笔,在纸上一气呵成写下“大手牵小手,桃花树下走”十个大字,落款是“顾郎与我”。 “顾”字甚是潦草,王刚弯下腰,想凑拢看得更清楚一些。 却见庞弯笔一甩,几滴硕大的墨水沾上了他的脸。 “哎呀我不是故意的。”庞弯用特别无辜的表情看着他,红唇朝角落一努,“那儿有水,你去洗把脸吧!” 王刚微微一笑,从架子上取下帕子沾水擦拭面颊。 庞弯瞧着他一举一动,忽然道:“还有这儿没擦干净!”说着从就他手中夺过帕子。 她擦得很仔细,也很用力,任何细小的地方都不放过,一直擦得王刚的脸皮慢慢变红,再擦就要掉下来。 王刚忍着疼,自始自终一声未吭。 “算了!怎么擦也擦不掉,你用东西洗洗吧!”庞弯负气的丢下帕子。 王刚点头,抓起胰子当着庞弯的面彻底洗了个脸。 庞弯看着他,仿佛什么东西想不通,眉头渐渐蹙起来。 王刚洗完脸正用帕子擦干,忽然听到庞弯幽幽的问话声。 “你说,要是你有一件非常珍贵,全天下都觊觎的宝贝,你会将它放在哪里呢?” 王刚一怔,随即笑道:“倘若不能带走,就做个迷宫,找最凶猛的珍禽和最精锐的部下看守,若是此宝物能带走……”他顿了顿,道:“自然是要随时带在身边。” 庞弯点点头,似乎觉得他言辞颇有道理。 王刚奇道:“小主子可是在找什么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