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南书房。 邵卿洺听沈岸汇报了荣亲王同容德皇太后在梅园的交锋。 荣亲王对熙宁倒真是上心,为了她不惜得罪容德。可这样一来,邵卿洺越发怀疑荣亲王的用心,毕竟前世他对熙宁的迫害不少,怎么可能这辈子就转性了呢。 一定有阴谋。 邵卿洺叮嘱沈岸继续监视慈宁宫,容德和荣亲王向来有勾结,他倒是要看看荣亲王为熙宁,究竟能做到何种地步。 有了叶天祺的灵丹妙药,熙宁的身体康复的很快。 邵卿洺去探视她时,身上还带着刚得知荣亲王所做之事的怒气,以及暴风雪过后的寒气。 熙宁心思敏感,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邵卿洺生怕怒意影响到她,收敛了骇人的气势。 “冷吗?朕让李安再拿几个暖炉来。” “不用,已经很暖和了,”屋内的碳火热得熙宁昏昏欲睡,邵卿洺真是把她保护得太好了。 邵卿洺抓起熙宁柔软的小手,握入掌心,“手这么凉,还说不冷?” “真的不冷,我额头都冒汗了呢。”熙宁撩了下头发,露出光洁的额头。 “哦,”邵卿洺讪笑,是他紧张过头了。 在外头守着的李安听到邵卿洺爽朗的笑声,微微叹气,帝王太痴情不是好事,对宁姑娘来说,福祸相依。以后得专门找人守着宁姑娘才行,再出点什么事,他这把老骨头也是经不起折腾了。 邵卿洺也是这么想的,之前让暗卫护着熙宁,可终归有不方便的时候,他有心想让尔岚一直陪在熙宁身边,就怕安亲王不同意,他若是闹腾起来,也有得自己头疼。 至于哑巴宫女木兰,那不在邵卿洺的考虑范围内,看她比划手语,都能把人急死。 邵卿洺心下有了主意,开始征求熙宁的意见,“宁儿,你身边没人不行,朕派个宫女日日伴着你吧,也好让朕安心。若你有事,她也能第一时间通知朕。” “我自己就是个宫女,要人伺候算怎么回事,不妥。” “你别把她当是伺候你的,就当是个玩伴,像尔岚那样,不行吗?” 熙宁笑吟吟道,“我同尔岚十几年的交情,旁人无法轻易取代。” 邵卿洺思忖着道,“朕找来的这人,一定合你心意。” 熙宁随口说道,“好,若合我心意,我就留下她,不然,她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 “朕赌你一定满意,宁儿,要不要同朕打个赌?” 熙宁略微诧异,这有什么可赌的,满不满意不还是自己的一句话吗?但既然邵卿洺难得好兴致,她倒是可以配合,“好啊,圣上拿什么做赌注?” “只要是这宫里的东西,随便什么你都能拿走。”包括朕的一颗真心,也愿意双手奉上。“那若是你输了呢?” “我有的,圣上都有,您还想要什么?”熙宁很怕邵卿洺此时旧事重提,她有些后悔答应同邵卿洺打这个赌。 好在邵卿洺并未僭越,只道,“具体朕也没想好,宁儿可否允诺朕一个承诺,朕想到再问你要。” 熙宁没有不假思索就同意,而是道,“这个承诺必须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圣上不可勉强我,您可答应?” “好。”邵卿洺又怎么舍得勉强她。 他妥协的如此爽快,倒是让熙宁有些不适应。 午后,邵卿洺安排的宫女就被带到熙宁面前。 熙宁惊喜道,“原来是你。” 正是在凤栖山上曾经同熙宁共住一屋的宫女碧玉。 祭祀开始后的当晚,熙宁就失踪了,可把碧玉急坏了,生怕她冲撞了哪位贵人被责罚,找了许久。也就是那次,邵卿洺知道了碧玉的存在,看在她对熙宁一片关怀之心的份上,这次将她调出浣衣局,专门陪伴熙宁。 碧玉也是大喜过望,“熙宁,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原来你在这里享福呢。李公公说让我来乾清宫伺候一位姑娘,我还纳闷呢,原来是你。这里可是乾清宫,你难道是圣上的妃嫔?”她突然紧张地捂住嘴,“我上次没有胡言乱语说圣上的坏话吧,阿弥陀佛,我要是说了,你就当没听到,行不行?” “你确实在胡言乱语,”熙宁故意吓她,见她满脸惊恐,才道,“不过不是说圣上坏话,而是我的身份,我也是这乾清宫的宫女,只是受了伤,圣上仁慈,许我在这里休养,你也不是来伺候我的,等我康复,我们一起伺候圣上。” “圣上即便再仁慈,也不会允许一个宫女住进他的寝殿,我才不信,”碧玉又不傻,凡不合常理之事,必有蹊跷。 熙宁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说服碧玉暂时相信她的话,碧玉转念一想,眨了眨大眼睛,“熙宁,你不会告诉圣上,我偷吃御膳房的东西吧。” 熙宁想起当日碧玉给她吃得那盆肉片,笑出了声,“告诉圣上做什么,他有那么多吃的,抢他一点吃的怎么了?” 碧玉比了比大拇指,“够义气!” 熙宁之前就同碧玉投缘,现在更是一见如故,就把碧玉留在了身边。 碧玉知晓了熙宁这次受伤的缘由,气不过,一定要给张依依一点颜色瞧瞧。 熙宁自己也咽不下这口气,两人一商量,一拍即合。 邵卿洺听完熙宁和碧玉的计划,虽觉得是小打小闹,但只要熙宁开心,能解气,他就尽全力配合。 很快,乾清宫传出风声,宫女熙宁身染重病而亡,皇帝念着旧情,命人将她的尸体送回家乡,不日就要启程。 慈宁宫还未因这件事受到影响,倒是先招惹来一人。 荣亲王邵淮安。 “荣亲王,您稍候片刻,老奴这就去通传。” 荣亲王却是毫不理会,直接闯入南书房。 邵卿洺正同李司议事,李司见状,讶异地挑了挑眉。 李安气喘如牛地跑进来,“老奴来不及通报,实在罪该万死。” 邵卿洺却是淡定,“无妨,想必皇叔有急事。李司,你先退下吧,改日再议。” “臣遵旨。” 李司意味深长地看了荣亲王一眼,同李安一同离开了南书房。 邵卿洺趁荣亲王不察,及时戴上了助听器,笑看荣亲王,“皇叔匆忙进宫,有何事?” “我要见宁儿。”荣亲王开门见山道。 “哦?”邵卿洺戏谑道,“皇叔现下是以什么身份见宁儿?” 荣亲王哑然,诚然,他无话可说。 宫里的女子,包括宫女,都是皇帝的女人,他没有资格在皇帝面前造次。 邵卿洺起身,缓步走到荣亲王身边,“皇叔,你看,这是宁儿给朕做的助听器,有了这个,朕还能听到许多平日里听不到的话。” 明知道自己这样做很幼稚,还是没忍住,他是故意刺激荣亲王的,凭什么他之前打翻了醋缸子,这种抓心挠肺般的难受滋味,他要让荣亲王也尝一尝。 荣亲王怎会不清楚邵卿洺的意图,但他今日进宫的目的就是见熙宁一面,哪怕见不到人,知道她安好也可以。 他当然不信熙宁已死,他猜测这是邵卿洺使出的,针对慈宁宫的计谋,可到底还是不放心,总得亲眼所见,或是亲耳听到才行。 他直截了当地问道,“圣上,宁儿现下是否安然无恙?” “当然,她在朕身边安全得很,”邵卿洺觉得在这点上没有欺骗荣亲王的必要,一来本身也瞒不过他,二来也担心他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破坏了熙宁的计划,倒不如坦诚相告,他既然之前同容德皇太后因熙宁而起冲突,定能理解自己的这一举动。 荣亲王长吁一口气,拱了拱手,“好,臣告退。” 他走到门口之时,邵卿洺突然开口叫住他。 “皇叔请留步。” 荣亲王转过身,默然片刻,道,“圣上还有何吩咐?” 邵卿洺顿住,他明知道眼前这人一心要夺自己的皇位,抢走熙宁,可现在还不到挑明的时候。 “大雪初融,皇叔出门在外需小心。” 荣亲王虽诧异,但仍一笑了之。 慈宁宫外甬道。 张依依白日里听说了熙宁的事,本来有些瘆得慌,但姑母安慰她,熙宁死了,对她们反倒是件好事,死无对证,皇帝能奈她何。 她想想也对,一高兴,晚膳时还喝了点酒,现下,同鸣玉一起在甬道散步消食。 皇宫里什么都好,最好的是伙食,她喜爱跳舞,平时十分注重身材,可在宫里才待几日,衣服就快穿不下了。虽说姑母会让内务府给她量体裁新衣,但毕竟窈窕身材是自己的,总要注重一二。 既然自己同荣亲王再无可能,熙宁又已死,她还是决定把视线重新投射到邵卿洺身上。 这是个没有月亮的夜晚,夜空中只寥寥挂着几颗星星,甬道里黑漆漆的,鸣玉有些害怕,“小姐,我们快回宫吧。” “怕什么,瞧你这胆小如鼠的模样,”张依依还在取笑鸣玉,下一刻就尖叫出声,“啊!有鬼啊!” 只见墙上贴着一张惨白的脸,有阴森的声音从血盆大口中发出,“张依依,你害得我好惨啊,我今日是来索命的,你拿命来!” 一只结实巨大,完全不像人类的手向着张依依伸来,张依依吓得全身发抖,腿倒是没软,她发疯似得狂奔,一路尖叫,“鬼啊!” 鸣玉还没反应过来,一回头,一张惨白大脸对着她诡异一笑,她脑中一片空白,飞也似地往慈宁宫逃去,嘴里也大喊大叫。 与此同时,寿康宫外也发生了类似事件,一群太监遭遇熙宁的鬼魂索命,有人被当场吓到屁滚尿流。 碧玉看着落荒而逃的张依依,摘下脸上的面具,冷笑一声,把铁爪抗在肩上,笑着回乾清宫领赏去了。 另一边,在寿康宫行动的小毛子也回来了,瞧这一脸喜色,他那头的情形定然也十分精彩。 熙宁边听着二人的叙述,边夸赞道,“做得好。” 只可惜没能当场瞧见张依依的狼狈样,不然更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