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真正深沉地付出了爱,才会突破自己的心理障碍,从恐惧中解脱出来的吧? 沫蝉恍惚觉得有目光如刺在背,下意识扭头望一眼。灯光惨白,暗影幢幢,不应该有什么才对。 更何况外头还有小红守门,不会有人进来的。 沫蝉手指轻抚小兔发丝,她阖上眼睛,“小兔,姐姐一直后悔,那天为什么没有带你走……如果那天姐姐带你走了,你是不是便不会出事?” “姐姐好想知道你是如何死去的……小兔,姐姐不希望你就这样不明不白地离去了。小兔你告诉姐姐,好不好?” . 沫蝉阖着眼帘看不见,莫邪却紧张起来。他看见小兔的灵魂又袅袅从天灵盖升起,在沫蝉面前聚集成形! 此时沫蝉与小兔距离这样近,如果小兔执意非要带沫蝉一起走,那她现在伸手的话,他恐怕都来不及扑过去! 倘若他现在扑过去,为了护着沫蝉,只会驱散了小兔的魂……那如果沫蝉知道了,怕会更难过。 莫邪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屏住呼吸望着沫蝉。 沫蝉却猛地睁开眼睛,凝望眼前小兔飘渺的形象,惊喜地低喊,“小兔,是你么?” 莫邪大惊,她竟然看见小兔了!小兔绕着沫蝉,亲昵地贴过来,开心地笑,“姐姐,姐姐你来了。” 莫邪则心魂俱颤。小兔每贴近一次,沫蝉的灵魂便如丝缕青烟,被带走一缕。 沫蝉自己却不知道,只望着小兔笑,“小兔你显灵来见姐姐,告诉姐姐答案,是不是?” “姐姐真的想知道么?小兔不会说,姐姐自己来看吧。”小兔咬着手指,无限委屈,“姐姐,我觉得,妈妈不爱我……” . 小兔在说什么?她妈妈不爱她? 联想到江远枫说她妈妈到江宁医院去闹…… 还有初见小兔的那个月圆的晚上,小兔竟然自己一个人走丢了,才被恶犬撵。事后她爸妈说他们去超市,将小兔留在车子里,却没想到小兔自己溜出来……小兔是那么小的孩子,试想这对父母该有多粗心才会犯下这样的疏失。爸爸是个男人倒也罢了,可是妈妈怎么会没考虑到这个细节? 还有,在医院长廊上,小兔要沫蝉带她去卫生间;却被她妈妈走上来有些粗暴地阻止…… 这些事情,沫蝉当时不觉得怎样,可是此时回想却只觉心惊。 心惊之下,神思便更不能自主,她眼睁睁看着自己向小兔飘过去,融入小兔灵体。她知道这样不妥,却不知道如何收住自己的脚步。 突然,手腕被狠狠攫住,耳边一个狠厉嗓音,“虫,别睡!” . 沫蝉费尽力气撑开沉重的眼皮,瞧见眼前的人就乐了,“戴着耳钉的娘炮,又是你啊,呵呵呵。” 总是梦里才看见他,自己现在果然是睡着了。他的耳钉真邪性啊,幽光暗转,看得她困意更浓。 “听清楚我的话:你是虫,不是小兔。还有,我一直都在你身旁。” 沫蝉打着呵欠,“肿么了,这么严肃?” 却见莫邪伸手竖在唇边,叫她噤声。 沫蝉回眸一望,惊得还是叫了出来—— ----- 80、同船渡(4) ——她眼前竟然是产科病房,而她自己的眼睛望着镜子,瞧见自己竟然是个襁褓中的小婴儿!而抱着她的女人,讶然正是小兔妈妈! 她眼前围满了人,围着她看着笑着,“小兔好漂亮,真可爱……” 客人们终于走了,小兔妈猛地将她掼在一边,“哭哭哭,就知道哭!我也很想哭,我又找谁去哭?我真是前世欠你的,才会这辈子当你的妈!” . 眼前光影又是一转,小兔忐忑不安地抱着娃娃,被妈妈牵着手,走向陌生的幼儿园槎。5 幼儿园很美,老师也好亲切,可是小兔还是不想进去,小兔想跟妈妈回家。 妈妈松开手的刹那,小兔哭了,她推开老师的手,转身去扯妈妈的衣裳,“妈妈不走,小兔要回家。” 妈妈却转身就给了她一个巴掌,“三年了,你缠磨了我三年,还没缠磨够么?凭什么我的生活就都要只围着你打转!荣” . 打预防针,小兔怕得哭,妈妈却无声掐疼了她,警告她不许哭…… 小兔想去爷爷奶奶家玩,妈妈却冷冷拒绝了她的要求,告诉她不许去,就是不许去,必须留在家里练钢琴,不弹够10个小时,不许离开琴凳…… . 沫蝉恨得再也看不下去,挣扎着从小兔的灵识里退出来。她挥动手臂,真想跳出来抽小兔妈一个大耳刮子! 手臂一动,方察觉原来莫邪的手一直握着她的手腕。紧紧地。 沫蝉闭上眼睛,“看来小兔没说错,她妈妈真的不待见她。” “她妈妈知道她有先心病,打针一定会害怕,却故意不向医生说明,还逼着她连着打一个礼拜的针……她死了,她妈妈又拿这件事去向医院要钱。” “难道,她妈妈才是真正的凶手?” 她不愿接受。对于小孩子来说,妈妈是这世上最重要的人,是最可依赖的靠山,不是么? . 莫邪凝着她,却轻轻叹了口气。握着她的手朝着走廊深处去。 “你带我去哪?”她其实有些好奇,现在呈现虚无状态的她,他是怎么能那么专心地“装作”拉住她的手的? 他却没说话,只拉着她走,一直走进医生办公室。 医生忙着另一位产妇接生,夜晚值班的医生本就不多,办公室里便是空的。莫邪轻易找到小兔妈妈的病志,指给沫蝉看。 竟然是——“产后抑郁症。留院观察。” 沫蝉怔住,转眸望莫邪。 莫邪点头,“刚刚我溜出病房转了转,在走廊看见小兔爸爸。他正给小兔爷爷打电话,恳求小兔爷爷来看看孩子。” 沫蝉仰头,“什么意思?当了爷爷的,非但不高兴,还不肯来?” 莫邪叹息,“我站在电话旁听了听,原来是小兔爷爷重男轻女,听说家里绝后,气得不肯来看。” 莫邪凝望沫蝉,“小兔妈妈的病,也许就是来自这里。” 沫蝉便难过地垂下头去。原来是这样…… 其实不止是重男轻女的观念,还有一个女人生活角色的骤然变化。原本人比花娇,因为生育而变胖变老,还要打乱自己原有的生活,都只围着小孩子打转——这样内外交困,小兔妈便病了 小兔还小,她看见的也许只是母亲的横眉立目,她不明白母亲在生育她的过程中可能会病了。母亲的暴躁,不是不爱,而只是病了。 “我得回去,把这些都告诉小兔!” 可是左奔右突,沫蝉根本找不到回去的路径。就像她来,都不知道是怎么来的。 . 沫蝉闭上眼睛,“我这是在做梦,是不是?否则怎么会看见小兔生前的记忆,还有看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