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耻笑昨日愚蠢。bookzun.com 此刻练就的沉静坦然,亦是对往日辛苦追逐的嘲讽。 换个目标,爱情于女人并不是全部,于宫中女子,更是可有可无,似曾来过便是完满。 她仍有漫长岁月,却不想在此处终了余生。 唯有一搏,须臾争欢好过苟且度日。 莫寒侧过身,听着身旁袭远平稳的呼吸声,辗转难眠。 也许明日,也许下一刻,她惧怕的境遇便会降临,到时,是否还能忍下去。 她睁眼,看着顶端幔帐,细数时光。 一路逃亡似的赶到冷宫,却见一处静谧宫殿,安逸祥和,丝毫没有凄厉之色。 而紫玉见到遥勉时也没有他预想中的激动,只是淡笑着颔首,连拥抱都不曾给。但遥勉却是满足,也不多话,紫玉问一句他答一句,恭顺谦和,只是站在一旁一个劲地傻乐,嘴角都要被笑开花。 紫玉未的相貌未有大变,但气度风范已非当年娇柔少女,举手投足之间自由气韵,比之当今皇后婉容更胜几分。 而这样的女子,仿佛仍生活在金碧辉煌的殿堂,悠然平和,令人叹服。 老嬷嬷递上的茶具虽然简陋,却甚是干净,茶虽是粗茶,却经人挑选筛漏,清香宜人。 母子二人简略寒暄过后,紫玉便单刀直入地问莫寒来意,无惊诧更无半点忌讳。 莫寒放下茶盏,“你我旧识,客套话我便省了罢。遥勉生活得并不好,你可知道?” 紫玉点头,望向仍是傻笑着的遥勉,眼中波澜荡漾。 “过几日我会去同皇后说,将遥勉带到玉华殿养。今后有我照拂着,遥勉可说前途无忧。” “说条件吧。”紫玉说得很平静,仿佛早已习惯这样的交易,兴许更是厌恶。 莫寒环视一圈,屋内简陋,屋外地势开阔,且此刻应是无人知晓,正欲开口,却听紫玉淡漠道:“说吧,没人会在这费心思的。” 莫寒勾唇轻笑,大约是对这样的伙伴十分满意,“紫玉在宫里宫外大约还有许多人脉,可否借我一用?” 紫玉抬眼看她,眸如秋水生波,却暗藏刀刃,仿佛要将她看透。 半晌,却只是淡淡道:“公主说笑 。” “执掌后宫五年,皇后贤德,宽厚待人,后宫感念娘娘恩惠的人不在少数。且后宫如战场,皇后虽贵为一国之母不屑与小人争斗,但后宫制衡仍需眼线,不是么?再说到国丈,魏王乃大齐三大异姓王之一,先祖又是开国功臣,累世功勋,贵不可言。皇上虽想将其连根拔起,实际却只砍断主干,还剩枝蔓散落各处,而皇上忙着边疆战事,自是无暇过问。我不过借用片刻,紫玉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她有些紧张,藏在桌下的手不断擦着袖子,却仍是湿淋淋的一片。 紫玉抬头看一看天色,并无过多触动。“日已偏西,来寻公主的人怕是要到了。” 但凡到最后一击时,都不若先前紧张。莫寒已然平和许多,笑道:“紫玉难道真甘心再次终了一生?” “不无不可。” 仔细整理遥勉衣冠,面容温和。 “皇后,你一生荣耀,当是皇后,或者……皇太后。” 声音极小,却字字敲在紫玉心上,如雷声轰鸣,引来瓢泼大雨。 而紫玉仍是压抑着,冷笑道:“不过是冷宫中被废弃的皇后,紫玉不敢一般痴心妄想” 莫寒不语,挑眉看着遥勉。 紫玉不屑,回道:“废太子,亦不敢心存妄念。” 莫寒笑,深不可测,“紫玉你忘了,皇考是如何登上宝座的?还有袭远,他难道是等着兄弟们将玉玺双手奉上么?” 紫玉一惊,险些站不住脚,呆愣许久才正视眼前仿若无事的女人,压低了声音,恨恨道:“原是我忘了,你们澹台家的人都是彻头彻尾的疯子。” 仿佛是得了夸奖,莫寒嘴角弯起愉悦的弧度。“我可助你。但愿你敢倾力一搏。” 停了约莫一炷香时间,室内一声绵长叹息。 “名单要如何给你?那人定然在你身边设了眼线,这般出去必定被发现。” “十年前袭远送你的白狐可还在?” “制成了狐皮领子。他送的东西,全然当作宝贝似的藏着。”紫玉起身去取,折回时略带疲惫地问道,“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回头,看窗外金色苍穹,仿佛从未失去。 “ 要布一个局,一个死局。” 异地 马蹄踏着人的身体往前冲刺着,就像是在充满泥土腥味的沼泽中行军,死人的铠甲破碎 ,黑色的血沾满了马蹄和它胸前淡棕色的皮毛。 衣角仍残留着腐肉与白刃的气息,他勒马暂停,望着门前烈焰般灼热的红绸和众人脸上各自不同的笑容,脑中却不断闪回刀锋划过脖颈的画面,血肉模糊。 一样的红,一样的诡异面容。 一袭明黄立于阶下,繁华仪仗排满长街,锣鼓喧嚣,红鸾天禧,浩大声势空前绝后。 他下马行礼,却见天子和善容颜,急急扶起,宽言慰藉,“皇叔辛苦,当是朕向皇叔行礼。” 完颜煦自是称惶恐难受,而当今圣主完颜合剌亦不肯有丝毫敷衍,来来往往尽是溢美之词。 “陛下圣明,功均天地,明同日月。” 他垂首躬身,目光触及地上埃尘,眼角干涩,倦意席身,仿佛要叹一句红尘客梦,浮生若寄。 完颜合剌抚掌大笑,拍着完颜煦肩膀朗声道:“皇叔战功彪著,乃当世英雄,今日皇叔大婚,朕自当亲临,敬祝皇叔与郡主百年修好,永结同心。 他拱手道谢,忆及当日廷议,指点江山慷慨激昂,帝指蒲查部首领笑曰:“若此番六皇叔得胜归朝,便与蒲查部一结姻亲可好?” 二人惶恐谢恩,三呼万岁。 他低头,看着地板上的模糊倒影,仿佛在遥望每种不可触及的情感,本因埋葬的往日,此刻却依然鲜活如初。 浮生若寄,年少几何,黄叶又继,人间之恨,何啻千端。 “漫脱春衣浣酒红,江南二月最多风。梨花雪后酴醿雪,人在重帘浅梦中。” 晨雾弥漫,清冷花园逐渐显露出沉寂空落。远处隐没于天光之中的红色屋顶更为肃穆。 秋千在微凉的空气轻轻摆荡,裙角飞扬,她轻盈越过他的视线,像单薄纸片,只有秋千绳索发出细微呻吟,仿佛某些静谧夜晚,咬着下唇猫儿般羞涩呻吟的女子。 “姑母身子刚好,应当在屋子里多休息。早晨霜露重,当心受寒。” 掀开薄雾,得见小小少年白袍短袄,眼中全然是担忧,伸手拉住秋千一侧绳索,蹙眉与秋千上单薄如纸的女人对视。 “跟我说说话吧。”指尖描摹这男孩稚气未脱的轮廓,她望着他的眼,仿佛看见另一股幽深寒泉,似曾相识,镌刻在记忆深处。“ 家遥勉长大一定个俊俏男子,眉如远山含黛,眼似秋水凌波。” “姑母,您喜欢这么?汴梁,您的故乡。” “喜欢啊。当然喜欢。”她捏了捏遥勉的鼻子,用玩笑的口吻说道,“但我更喜欢燕京,春天也喜欢,夏天也喜欢,秋天也喜欢,冬天也喜欢。下雨天,大晴天……统统都喜欢……” 她侧过头,笑得让人心酸,“因为我爱的人在那里啊。” “您在难过么?” 莫寒一愣,刻意的笑容被打破,随之而来的是轻扬嘴角的云淡风轻,忍不住伸手去触碰眼前的干净少年。 此刻突然冒出奇怪念头,祈望青梅竹马,祈望两小无猜,祈望自牙牙学语时便牵完颜煦的手,伴他童年无忧,看他少年意气,望他男儿风华。结儿时情谊,伴来日坎坷。如此便不会在苍茫岁月中彼此错过,眼见年华似水,眼见生离死别。 祈愿一个难忘的相遇,一段美丽的邂逅。 尔后珍惜时光,每分每秒,十指相扣,缠绵不休。 只是现下,一切已成惘然。 她仰起脸,瞥见宫墙外,一轮红日跃跃欲试,仿佛宫墙内灼热升腾的欲望,吞噬寄居体内的灵魂。 许多人,不过是一块块会行走的没有知觉的肉而已。 “姑母,您在哭吗?”遥勉小心翼翼地问,即使在这样空寂的庭院中,细微声响都来回飘荡,被石墙反复哼唱。 她望向远处开阔地界,仿佛倒映在细流中的水仙,纯净平和。“我快死了。遥勉,我所能支配的时间已经不多。” 遥勉定住,却没来由地相信,亦是无故地后怕,恐惧来日无法弥补的失去。 “为什么呢?为什么要出去呢?在这里享受不是更好?”她继续说,继续问,仿佛天地只余她已人,自问自答,纤弱的双肩承受压得人崩溃的伤痛,“是自由么?对的,我想要自由,即使一天也好,你明白么?自由不是选择今天代什么首饰,穿什么衣服,自由是…………自由是决定自己的生活,自由是一种氛围,是与这里完全不同的空气,然后,自由之后我要去见他…………” 她在遥勉眼中急切的寻找,寻找某种带有肯定和理解的眼神,但她看到震惊,兴许还有过后的宽容体谅,但她已然明 ,必须独自承受,独自面对。 于是絮叨,自言自语。“只是想去看他一眼,在离开这个世界以前,看看他的脸,兴许还可趁着四下无人去偷一个拥抱,想要效仿某些感人画面,在他怀里死去,但这样,太痛苦,我怎么舍得。不过也许会是另一个场景,他已妻妾成群儿女绕膝,但无论是何种结局,我都要走上前去,告诉他…………” 红霞满天,远方残阳如一滴凝固的血,悬挂在燕京凛冽的暗紫色苍穹之中。 他卸下沉甸甸的铠甲,由侍从换上殷红喜服,房间里塞满了匆匆忙忙的人,从一角到另 角,从一个房间到另一个房间,喜跃抃舞。 镜中红衣男子,束发金冠,轩然霞举,却不见欣然笑意,只余漠然眼神,看这一桩利益掩盖下的完美姻缘。 走过喧嚣人群,他杯举杯畅饮,仿佛乐不可言,但凡敬酒者,来之不拒,眼角眉梢皆是笑意。 他本是千杯不醉,一轮喝下来,却起了踉跄,脚步虚浮。 宾客指他急着入洞房。 完颜合剌在首座同太后,皇后笑道:“这可谓酒不醉人人自醉,也罢,今日暂且放过六叔,来日定要讨回。” 众人哄笑,完颜煦由家仆搀着往新房去。 首座上,完颜合剌脸色忽地一沉,向一旁随侍使个眼色,复又转过脸来同众人玩笑。 当年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桥红袖招。 然而帝王生涯,青春孟浪是往昔旧梦,一文不值。 新房定在她走后扩建的院落,夜幕层层叠叠将灯火渲染得如烟花般魅惑。他足下不稳,斜靠在门栏,看着红烛魅影与血色霓衫。 略过喜娘们的繁复程式,他径直挑开盖头,俯视着新娘年轻姣好的面容,静默不语,嘴角挂着诡谲的笑。 喜娘们识趣地鱼贯而出,木门合上时发出绵长叫嚷,令红帐下的气氛愈发暧昧。 他不说话,摩挲着新娘细腻的肌肤,目光从新月般的眉眼到洌滟饱满的唇,他擒住新娘脖颈,突然重重地吻下去,带着某种沉寂已久的念想和幼稚可笑的报复。 新娘下意识地往后退,却被完颜煦一把捞起,迎上他近乎吞噬的亲吻。 她喘息呻吟,像飘来荡去的秋千,绵长而细微,欲语还羞,欲语还羞。 片刻停歇,他依旧紧绷着脸,像押赴刑场的犯人,或是被迫行刑的刽子手,却展现出郑重相对的气势。 新娘喘息着,抬起雾蒙蒙的眼睛看他,她的丈夫,战无不胜的男人,在女真人心中,他已成一尊神,崇敬瞻仰,此刻却活生生在眼前,喜怒哀乐全然展现。 她挺起胸脯,努力使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我的名字是宝音。以后就是你的王妃。” 他不说话,低头扯开她的大红色罩袍。 她在凌乱的衣衫中朝他喊:“宝音代表福泽,父亲说我会给你带来好运。” 冰冷的空气让她瑟缩,但随即遇上他滚烫的身躯。她有些害羞,面对赤裸的身躯,她想躲,却被吻住,几近窒息。 唇瓣被磕出了血, 尝到铁锈的味道,酸涩怪异,但却火一般炽热。 她仰头看着低垂的幔帐,层层眩晕。 宝音想,我会做一个好女人,做一个好王妃,如同母亲一样。然后我会爱这个男人,这个始终沉默的男人,这个在我身上宣泄的男。 宝音承受着破茧而出的疼痛,她睁着眼,幻想着未来的美好。 完颜煦离开的时候她瑟缩进床脚,继续她迷蒙的梦境。这样年轻的生命,未经风霜的纯净,总让人不忍伤害。 有人在夜幕中赏景,只听得潺潺溪水,自西向东,将王府割裂成破碎的两半。 月上中 ,完颜煦自房中走出,束发已散落两肩,夜风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