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度就等于力量,越古老就越强,这是一道难以形容的法则。 但这些早已是历史了,哪怕是当代最强的道人施展梅山五猖咒,也不一定能真的打通酆都铁朝山的通道,唤醒古代的战鬼英魂,这可比黄巾力士还要难招。 事实上,此时柳道人召唤出的这些所谓五猖兵马,都是些惨死的怨魂厉鬼,是自己养出来的兵马,骨灰就放在拉面摊子的柜子里,起咒就是通常召唤。 寻常怨魂厉鬼根本奈何不了实力极强的武者,气血饱满的武者光是释放一下杀意,这群厉鬼恐怕就得自己逃了,如同飞蛾扑火。 但柳道人有自信,这是因为厉鬼如今有着载体。 数十五猖兵马并未涌现白维,而是冲向了满目血红的佐藤崎,化作浓郁的漆黑烟雾,从他的嘴巴耳朵眼睛鼻孔里钻了进去,争先恐后。 白维侧过视线,此时佐藤崎头顶的词条被漆黑色污染,骤然变化。 【五猖凶鬼】 【血条:2000%】 字体呈现出淡红色,而之前只是淡黄色,提升了一个大级别。 佐藤崎的眼里,终于再也看不出半点的人性,只余下无穷无尽的暴戾和凶性。 柳道人抓着机会,蘸着血在符咒上画着歪歪扭扭的字体,大吼道。 “猖来!” 他挥动铃铛,咬牙切齿的下令道:“杀了这人!” 凶鬼扑向白维,这已经是一头野兽了,白维横刀阻拦,在内置了数十厉鬼冤魂的力量作用下,他感受到了相当不小的压力,左脚的地面浮现出裂痕,水泥地的边角位置被踩出坑洞。 “啧!”白维咋舌,且后跳少许距离,屈指弹向汉刀刀身,刀吟,虎吼。 刀柄尽头咬住铁环的猛虎牙齿仿佛发出铿锵声响。 改为双手持刀,深呼吸,举刀劈落,隐有猛虎虚影浮现。 凶鬼不知恐惧为何物,硬是吃了这一刀,被白维一刀劈在肩膀上,就像是被一头吊睛白额大虫摁住脑壳,对着地面猛地一砸……养过猫的都知道,猫科生物的利爪是真的很大力,平a连打还带暴击。 轰的一声,地面凹陷,凶鬼被一刀劈中,扑在地面上,七窍流血,暗红色的血色溢出,骨头都不知断了多少根,伴随着怨魂被碾碎的哀嚎,顷刻间血条蒸发了一半多。 白维瞥了眼汉刀,无名刀洋洋得意似的倒映着月光,在邀功。 他刚刚是解放了这把刀的固有能力,而不是他自己的气力,威力比上次还强不少,强化了? 看来邪神胎血价值挺高。 吞噬进化吗……斩龙闪听了直呼内行。 挥刀斩去凶鬼四肢,白维看向柳道人,和料想的一样,已经跑了,这种人最为惜命,不可能不跑。 毕竟是道士,逃命的手段肯定很多,只要不被瞬秒,离开后想要隐匿的办法要多少有多少。 白维有办法追踪,感叹号是藏不住的。 事件已经开启,随时随地都处于战斗状态,眼前随时标注着感叹号所在的方位。 走过拐角,他看向松动的圆形井盖,踢开盖子,嗅到里面飘出的异味,当即熄灭了追过去的想法。 天知道承太郎当时怎么会有闲工夫钻进去。 他决定在出口位置等着对方出来。 …… 柳道人从下水道里爬出来,是十分钟后的事,他也很难忍受下水道的异味,但为了活命,只能趟着水艰难往前,直至来到了污水排放的聚集地,他猜想已经快到污水处理厂了,便从某个通道里小心翼翼的走了出来。 没有人追来。 他放下悬着的心,坐下来,喘了一口气。 追不过来的……他自我安慰着。 身上的气息早就被恶臭掩盖了。 早就用道术屏蔽了自己的气息,除非是道行高过自己,否则没可能找到痕迹。 那是个武夫,又不是仙家。 再等一会儿,等天亮,去找个地方改头换面吧……不过是重新开始,又不是第一次了。 他经历过太多了,上一次活着,这一次也活着,下一次也一样,总能逃过苦难,逃过黑白无常的索魂夺命。 “哈哈哈哈哈……”他不由得笑出声:“最终,活下来的还是我……师傅,师兄,你们都看到了么?” 师兄说他命短,不如下山当个富家翁,所以他谋杀了师兄,夺了传承。 师傅说他活不过三十岁,所以他杀了师傅,抢了道统,流亡海外。 医生说他活不过半年,他倒是什么都没做,但现在二十年过去,当年的老医生也许都不在了,但他还活着。 过去有太多人给他判了死刑,可那群人都死了,只有他活着,独自一人活到了现在。 从小到大,几十年了,所有人,包括老田,都不想让我平平安安的活! 所以不能死,决不能! “我活着就是在与天争命!就是在嘲笑老天!” “我何错之有?” “何错之有!” 柳道人控诉着老天,癫狂的大笑着,嘲笑着老天给他定下的宿命。 只是这一次,宿命跟他开了一个致命玩笑,安静的夜色中,忽然回响起清澈的刀吟。 猖狂的嘲笑声,戛然而止。 该章节未审核通过 柳道人回过头,正要哀求,却见到了明亮的刀光打在了他的脸上。 他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了。 右手伸进衣兜里,掏出了一把枪。 面对二品武者,枪械能有多少作用,他不清楚,但殊死一搏,他还是扣下了扳机。 枪膛中爆发出剧烈声响,子弹划过膛线,旋转着飞向青年的眉心。 命中了。 柳道人一喜,但下一刻人影散去,命中的只是残影。 嗡!刀光轻撩,划过枪械前半段,钢铁一刀两断,同时落下的还有三节手指。 左派道人抱着手跪地惨叫,他又听到了刀吟,忙不迭抬起眼睛,艰涩的求饶。 “饶我一命,我道统都交给你。” 白维只是说:“你有什么遗言,可以说出来。” “我……”柳道人不想死,他也从未考虑过自己什么时候该说遗言。 明国人大多没有这种习惯,倒是瀛洲人很早就为自己想好了与世长辞的时候该说的话,要么是俳句,要么是诗词,作恶多端的刽子手、杀人不眨眼的武士、名震瀛洲的大名、将军,在死亡前都会放下牵挂一生的名利,咏唱些花鸟风月故乡人生的命题,仿佛这样的死很干净。 事实上,哪怕死到临头也不愿意接受的,才是人。 柳道人的枪都没有了,如何垂死挣扎? 他自己都不知道,只是拾起掉落在地的金属碎片,狠狠刺向白维。 最后的最后,他用的竟然不是道术,而是滑稽而拙劣的一刺,或许深藏在骨子里那枚灵魂并不是诵黄庭法自然规鬼神的道士,而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 青年挥刀。 好大一颗头颅飞起,血色顺着污水流淌。 几十年欲念,一瞬生灭。 哪怕是对待恶人,白维也追求无痛的杀法,符合他心中的基本道义……毕竟是无痛人流嘛。 他从尸体上摸出打火机,对着尸体一丢,加了一道神焰术式,魂魄也焚烧殆尽,执念也不会剩下。 …… 白维返回了拉面摊位。 佐藤崎靠在墙壁边上,被斩断的手脚粘粘上了一半,但此时已经开始失去自愈能力。 看得出,他也要死了。 很正常,因为道人死了,没人维持着术,他作为活死人,已经没人还能维持住他仅剩的半口生气。 白维搬来凳子,隔着五步距离坐下。 “有什么遗言吗?” “有,而且,很多。”佐藤崎挤出艰难的苦涩表情:“所以,就不说了……” 白维无声的点头。 “我这是,要死了吗?”佐藤崎问。 “是。” “挺好,挺好……”他低声说:“临死前,好歹有个人样,不然……我怎么去见妻子。” “你真的认为自己的儿子还活着?” “你以为我是傻子么?”佐藤崎沙哑道:“我觉得他还活着,不是骗自己,我知道他死了,但死的那个……不一定是我的儿子,在那天晚上,我接到了一个电话,听到了陌生的声音……但我又觉得那么熟悉,所以哪怕看到了尸体,我也觉得他也一定还活着,会回来找我,只是没想到,我最终还是没能等到。” 苍老的父亲咬着牙关,老泪纵横,多年苦等,化作一场无声的嚎哭。 “我还是,没能等到他肯定原谅我,肯再见我一面……” “我知道,这都是我自作自受。” “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 “我只想,再见他一面,我只是想,再拥抱他一下……” 佐藤崎的身体倒向地面,重重的落在地面上,再无半点声息。 他的时间,到了。 白维这次沉默了足足一刻钟的时间,良久,缓缓抬起掌心,准备将他的痕迹抹除干净。 突然,匆忙的脚步声传来。 一道人影扑到在尸体边上。 “你醒醒啊,大叔,你醒醒啊!” 北条少年跪在尸体边上,用力的握着尸体冰冷的手掌,捧着他的脸。 他用力的抱住了愈发冰冷的尸体,埋下脸,哭的撕心裂肺。 “求求你醒一醒,跟我说说话啊。” 他的声音那么悲怆,不像是为了熟人而痛哭流涕,分明是失去了至亲后的难过和哀伤。 他也终于不再掩饰了,凝视着中年人脸上尚未凝固的泪痕,缓缓念出六年不曾开口的那个字。 “爸……” …… 六年前,他还不是北条平太,而是佐藤大武。 母亲意外身亡,实际上是心力憔悴导致,他憎恨父亲太过于在意工作,忽略了家庭,也让美丽善良的母亲日益憔悴最终身亡,他在葬礼上大闹了一场,痛骂着父亲。 然后他挨了一巴掌,之后逃了出去。 在逃离家庭的过程中,他遇到了另一人,两个少年都是厌世,也就成了朋友。 两人相约去了树海,找个风景好的地方自杀。 在抵达青木原树海的那天夜晚,他和他的朋友都听到了声音,问他们愿不愿意交换彼此的人生。 于是,佐藤大武成了北条。 这份神奇让他们决定再多活一段时间。 两人过了大约一个月时间的交换人生……约好一个月后再去自尽。 变成了另一个人的佐藤大武度过了一个月的时间,他不想继续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