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命地猜,就像喜欢喝酒的人追求一种至高无上的酒,憧憬与追求的阶段无比美好,真正喝下肚时却发现是苦的,并不是那酒不好,而是太过至高无上,你根本不会品。qishenpack.com 我不是没有做过再喝一口,可能唇齿留香的梦,但是……我看着手中晃动的热茶,方非又算什么呢?也许他也是一坛好酒,我喝了二十多年,早已经唇齿留香,只是因为喝了太久,忽略了,直到他现在忽然离开,让我顿觉满口苦涩。久闻花香,以为空气就是这个味道的,花香消失之时才知道,原来自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撑着头,被这些忽然涌起的思绪弄得有些吃惊,为什么我坐在这里,脑中不知不觉地想这些事情?而我确实是第一次考虑方非与钱律的不同,虽然这些想法心里早已明白,但真正想清楚,成为一种认知却是第一次。 我喝了口茶,热意涌向全身,抬头看向钱律,他还有忙碌。我将茶放在旁边的桌子上,站起身往外走,不等他送我了吧,等他抽得出身我估计早顶不住了。 外面太热,我从室内带出的凉意换来一身的湿气,头也更晕。伸手招了辆出租车,想到自己从办公室里理出来的东西还在高坚的车上,算了,不要了吧,我直接上车去。 司机问我去哪里,我把地址告诉他,开了一段,我手中的电话响起来。 “在哪儿?”是钱律一贯的说话风格。 “我顶不住了,想先回家。”我说。 他沉默了一下,“先去医院,让他帮你看看,我晚上去看你。” 他口中的他自然是指方非,我迟疑地“嗯”了一声,然后挂了电话。看着窗外,对司机道:“去郊区送不送啊?”忽然好想回家,好想吃我妈烧的鱼。 我妈对我这个无业着病的女儿的忽然回来,有些痛心疾首,却没多说什么。看我病得糊里糊涂,马上将我送到镇上的医院,打了一针才放心。 家里大概是最好的疗伤地,我的高烧睡了一晚就好了,然后就趴在家里的凉席上看电视度日,接着又模式化地开始跟我妈吵架,早上吵,晚上又和好,第二天继续吵。 钱律打电话过来问我怎么不在家里,我说我回郊区了,想把一些事情想清楚。他那头好久都不说话,挂电话的时候才说,到了市区打电话给他。 我又这样半死不活地过了几天,然后我妈又开始让我去相亲。大热天的,我本来不想去,但我妈每天在我面前念,到最后实在要崩溃。心想,反正相了不下一百个了,多一个不算多,最多看完了就找个理由说不合适,也让我妈不用每天这么念。 听我妈说那男人就在隔壁村,在镇政府工作,也算是个公务员。那天一大早我妈就将我拖起来,用她的电瓶开快车载着我过去了。结果毫不意外,相亲对象还有男方家长都到会,另外再加个媒人,几个人在男方家的客厅里见面。没有空调,开了个电扇呼呼地吹,我有点想夺路而逃。 还好男的长相过得去,斯斯文文的样子。听说比我小一岁,不怎么敢看我,只是偶尔偷看几眼,话也不多,和我一样听着几个大人在那边胡夸自己的孩子,巴不得让对方觉得是高攀了自己。 我一直在无聊地喝可乐,以致于往厕所跑得勤。回来时发现桌上多了瓶澄汁,那男孩子看我回来,便打开盖子帮我倒了一杯,口中轻声道:“多喝碳酸饮料不好,喝这个吧。”说着笑了一笑,露出右边的虎牙,很可爱。 我拿起喝了一口,忘了说谢谢,只是看着他。有一刹那,他这样的笑容和柔和的声音让我想起方非,他也总是以医生的角度提醒我这个吃了不好,那个要少吃一样。 然后几个人围在一起吃了顿饭,有几个菜是那个男孩子烧的,他妈一边给我夹菜,一边又夸着自己的儿子能干,谁嫁给他谁就有福气。我吃了一口,果然做得不错,心里却不由自主地苦涩起来。 后来终于可以回去了,男方的妈妈让男孩子送我到公路,我妈很配合地走在前面,我和他走在后面。夏夜终于不似白天那样炎热,我们慢慢地走,都不说话,快到公路时,男孩子停下来,有些腼腆地问我要电话号码。 我回头看他,发现他与方非一样的清瘦,穿着白色的t恤,眼睛明亮而温和。我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说,但终于还是低着头道:“我有喜欢的人了,对不起。”然后不敢再看他,迅速跑开,上了我妈的电瓶车。 “刚才都说了什么,他有没有问你要电话?”路上,我妈问我。 我不回答,只是伸手抱紧我妈。 我妈开了一段,猛然停下来,回头看我:“怎么回事?怎么哭了?” 我的泪水落得凶,我妈伸来来帮我擦眼泪,我一把抱住她道:“怎么办?我好想方非。” 从来没有这么想过,这样的思念如同在我心口用力地挖了一刀。 那晚我把所有的事都讲给我妈听,我妈边听边叹气。第二天我还没起床,我就跑去找方非我母亲,我起床时,看到两人在他家的院子里聊着什么。再等我妈回来时,他说:“回市里去吧。小非说说,这几天小非应该会从云南回来了,想说什么跟他说清楚,总比一个人闷着强。” 我看着方非家院中攀了一架丝瓜藤,道:“可是他连我电话都不接了。” “他妈打电话给他也打不通啊,正担心呢。云南那边不是闹灾吗?可能没信号。别想太多,小非这孩子心实,再怎样也不会不接电话的,肯定有事情。” 我将信将疑,看着我妈一脸的关切,心里只觉得感动。也只有父母自始至终是最关心你的,即使经常吵架,即使有太多事情让他们不顺心,但他们永远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44、我也很爱你 我坐第二天的车回市区,我妈帮我做了一堆好吃的让我带过去。半路上我拿起手机又试着给方非拨过去,结果得到的回音是:“我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我有种心灰意冷的感觉,心里道:“非非,如果你再不理我,我们就真的玩完了。” 中午时到了市区,我窝在家里不想出去,到晚饭时将我妈做的菜热了一下,随便吃了点就开始看电话发呆。然后又不死心,拿了桌上的手机又拨,心想,如果再不通,打死我也不打了。结果还是关机,我直接将手机扔到地上,手机碎成好几块。 接下来,我干脆一门心思找工作。找了几家投出简历后,因为住的地方又没有座机,手机被我扔坏的关系,不得不跑去再买一个,不然如果有公司看中我的简历有意向要找我,就白白失掉了机会。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我挑了个才六七百的手机。才装上电话卡,就发现有好几条消息,我一条条往下翻,都是小金和我妈发来的,没有关于方非的任何消息。我叹了口气,有些茫然地看着街上的车来车往,不怎么想回家,就漫无目的地在街上乱走。 反正是坐了地铁又坐公交车,自己也不知道的目的地在哪里,然后抬起头时竟然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到了方非所在的医院。 我在门口站着,心想,方非会不会已经回来了,在里面上班?我要不要进去看个究竟?但如果他不理我怎么办?我是不是能够承受?而我终究忍不住想见他的渴望,直接往他的办公室跑去。 远远地就听到办公室里很热闹,门半关着只留了一条缝,我似乎听到了方非的声音,又觉得是自己幻听,心跳得飞快。我轻轻推开门往里面看,有一个消瘦的背影对着我,旁边是小芹还有几个方非的同事。小芹笑着,一拳打在那个背影上,很亲昵的样子。那背影应该也在笑,低低的笑声是我再熟悉不过的。 我猛地转身靠在墙上,原来已经回来了,原来过得很快乐,原来只是我活得狼狈。我咬紧了自己的唇,觉得全身都冷下来,很想冲进去揪住那个背影质问他:为什么不理我?为什么不接我电话?说过爱我的,现在为什么这么冷漠?却忽然觉得那还是以前的方非吗?那个任我欺负的方非?或许他会一把推开我,再没有以前的温顺。 办公室里还在说笑,有几个护士推搡着走过来,看了我一眼,准备推门进去。有一个认识我的,看到我笑了笑,道:“怎么不进去啊?”我摇摇头,转身就走。 只不过是从方非办公室奔到医院门口的距离,我却蹲下来猛喘。从小到大,接受了方非与我的身体结构的不一样,接受了他有一天比我高大,接受了他学习比我好,接受了他再也不肯叫我妈妈,却无法接受他对我冷漠、不管不顾。 钱律问我爱不爱方非,我始终不知道怎么回答,以前一直以为那只是喜欢、很喜欢而已,但在办公室看到他背影的一刹那,却分明感觉到了那不只是喜欢。我爱方非,很爱很爱。 忽然间意识到的事实将我击得溃不成军。原来是爱,让我苦不堪言、夜不能寐的焦灼原来是爱,那提到方非时胸口的疼痛原来是爱。只是,是不是明白得太晚? 我还在喘着气,觉得心里有太多的情感与失望没办法消化。我干脆坐了下来,一摸脸上全都是泪,怎么就哭了呢?我低着头,门口的警卫以为我出了什么事,走上来问我要不要帮忙,我只是摇头,让他不用管我。 脑中很乱,正进行考虑着要不要傻坐在这里,还是快点回家去,肩上却被拍了一下。我以为又是警卫,没抬头,想挣开他的手,道:“我没事,真的没事。” 然而那一挣却没有挣开,那只手牢牢地抓着我的肩,我顿时觉得不对,再挣了一下,同时抬起头。那个人蹲在我面前,脸上是意外和难以方喻的欣喜,我不由得张大嘴,好半天才道:“怎么是你?” “护士说你来过,所以我追出来,你是来找我?”他低低地问我,脸上仍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手似乎无意识地伸过来想摸我的脸。 我呆了呆,却马上反应过来,转头避开。他的手停在半空,慢慢地垂下来,脸上的欣喜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颓意。我不想去分析他脸上的表情,心里有气,站起身道:“我回家去。” “你还没回答我是不是来找我?”他迅速地拉住我的手,牢牢握住。 不找你又找谁呢?我觉得有些可笑,自己这几天疯了一般想见到他,他却问我这一句。我仰起头,用力地吸了口气道:“不是来找你,只是瞎逛,正好逛到这里。” 他本来握紧的手因为我的话顿时松了松,却还是没放开,半天才道:“可你为什么哭?钱律呢?是不是他没和你在一起?” 我猛地一甩手,“和钱律有什么关系?我哭了?汗呢?”我用手擦了擦,无所谓地说。 分明是很想见的,分明是看到他的一瞬间恨不得扑上去抱住他,可是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出这么无所谓的话来,而心却很诚实地疼痛起来。 方非的表情变幻莫测,不知在想什么。我应该转身走了,却僵在那里怎么也迈不开步子,两人在医院门口,在外人看来很是诡异。 身后的楼下,小芹跑下来叫方非,说主任等着他去做汇报,同时看了我一眼,转身就回楼里了。方非看看我,似乎万分不舍又没办法,最后道:“你先回去。”说完停了停,抓着头道:“你还住那里的话,等我汇报完我去找你。” 什么叫我还住那里的话?我一时反应不过来,看着方非奔回楼里去,我站在那里愣愣地出神。 我回了家,呆呆地坐在沙发里,想了很多事,最后却什么事也没想通,反而越想越乱,一直想到很晚,才发现自己午饭和晚饭都没吃。实在饿得不行,我才从沙发上坐起来,到冰箱里找东西吃,不小心碰倒装了汤的碗,当的一声,碗碎成几片,汤了泼了一地。我气恼地看着满地的狼藉,很不甘愿地捡起那些碎片,拿了抹布蹲在地上擦,弄了一手油。我心里恼火至极,却又没办法,在水龙头上洗了下抹布,拧干继续蹲下来擦冰箱底下。一张便签纸被我连同冰箱底溅到的汤水一起擦了出来,上面有字,我拿起来看: 娟娟: 我去云南几天,本来想发条消息给你,但怕你不回,这样我又忍不住想打电话给你,说些不理智的话,所以只能留言。 方非 原来他留了言的,并不是不吭一声就走。我看着纸条,什么叫不理智的话?为什么怕自己忍不住打电话给我?为什么我完全不懂? 门外有钥匙转动的声音,应该是方非回来了。我看到被我扫到门口的汤碗碎片,忙站起来,方非开门进来时,我一只手抵在他的胸口拦住他,道:“小心,别踩到。” 方非扶住我的手,避开那堆碎片,看到屋里的狼藉,道:“怎么了,弄破手没有?”说着抓了我的手看。 也只是方非在这个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我受伤了没有。我喉间一哽,不知怎的忽然想哭,抽回头道:“我饿了。” 厨房里已经很久没有飘出那么熟悉的香味了,我看着方非熟练地翻炒几个菜又盖上锅盖,回头又蹲下来处理地上的狼藉。他变黑变瘦了,蹲下来时,自宽大的t恤领口可以看到他黝黑结实的后背。 “云南那边灾情很严重吗?”我其实想问他的是留言是什么意思,开口却是这样的问题。 “嗯,比较严重,好多地方缺水得厉害。”说到这个,他微微皱起眉,站起来道,“真希望那边快点下场大雨。” 我点点头,没有再说话,厨房里顿时静得吓人,只有锅里煮菜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