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唐子浚悔恨不已,“都怪我欠思量,没能想到这一层。301book.com只怕经这一番折腾,那查仵作早已逃到山下了……” “有绳子才能逃吗?”香瓜突然没头没脑地叫道,“那没事的,他逃不掉!” 众人全愣住:“香瓜,他为何逃不掉?” “哎呀,俺一时也不知道咋说……一会儿你们就知道了!”香瓜冲前一指,“密室就在那儿,咱快进去吧!” 果如香瓜所言。众人冲进密室后,查仵作还真在里头。 这会儿,石壁上那油毡已被扯掉,查仵作如同燋釜之蚁,望着崖下,踅来踅去。见冯慎等追来,查仵作急张拘诸,身子死死贴住石壁,妄图做困兽之挣。 众人见查仵作没逃掉,皆松了口气,取出钉镖袖箭,牢牢逼住查仵作。 唐子浚抬眼一扫,只见崖口绳索,仅余下短短一截,其他尽数被人裁去:“怪不得他逃不掉,原来绳子已被砍去。田姑娘,这是你做的?没承想你竟有如此远见!” “唐大哥,你别夸俺了,其实俺没料到他要逃……”香瓜搔了搔头,有些不好意思,“先前,你与唐姐姐只顾着毁那机关,俺帮不上忙。看那绳子挺结实的,就想抽上来留着绑歹人用……可没想到那绳子太长,俺拽了半天,也没全拽上来。没办法,俺就用刀割。可刚割下几段,你们就催着俺走,俺一着急,没拿住那些绳子,结果就把绳子掉悬崖下面去了……” 查仵作狠狠瞪了香瓜一眼,气得脸色铁青。 “你还敢瞪俺?”香瓜一撩袖子,亮出了甩手弩。 “不忙,”冯慎在香瓜腕上一按,对查仵作道,“查爷,您现在无路可逃了,束手就擒吧。” 查仵作环视一匝,面上煞白:“冯少爷……您这是照死里逼我哪……” 冯慎叹道:“查爷错了。非是冯某相逼,而是您一错再错、咎由自取!” 查仵作怔了半晌,突然双膝跪倒、泪涕齐流:“冯少爷!就算是我错了!我也没承想会走到这一步啊……你我同僚一场,好歹也是有缘……就冲着以往的情分……您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吧……” 看着查仵作痛哭流涕的样子,冯慎心下凄然:“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查爷,快起来吧。您若能幡然悔悟、痛改前非,我想府尹大人,也会对您酌情处置的……” “好……好……我一定幡然悔悟……我一定痛改前非……”查仵作一面叨念着,一面朝冯慎爬去。 冯慎不忍,欲将他扶起。岂料查仵作猛然暴起,从怀里摸出柄利刃,就朝冯慎捅来。“姓冯的!这一切全是你害的!老子就是死,也得拉上你垫背!” 唐子浚眼疾手快,还没等查仵作靠前,沉膝一顶,便将其撞开。查仵作这一下挨得不轻,身子狠狠地撞上石壁,又重重地跌在地上。石壁岁久松散,被撞下不少石砾,稀里哗啦的,滚了一地。 查仵作咳出几口血,又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手里的尖刀仍是不肯松开:“姓冯的……咳咳……老子……老子同你鱼死网破……” 香瓜与唐子淇大怒,扬起钉箭就要施射。 “都住手!”冯慎一声大喝。 “冯大哥!”香瓜急道,“可他还举着刀子呢!” “是啊!”唐子淇也叫道,“你不伤他,他反来杀你。跟这种恶人有甚好说?一镖射死便是!” “不可!”冯慎决意不允,“先留他性命,不得伤他!” “哈哈哈哈……”查仵作忽然发出狂笑,那狰狞的面目,如同是疯了一般,“姓冯的!你少在这假仁假义!你不杀我?那好!老子过去杀了你!” 说着,查仵作又扬起尖刀,直逼冯慎而来。 其他人见状,急得心似油煎。有心出镖毙了查仵作,奈何冯慎阻着不允。 冯慎左右闪躲,打算寻个破绽,将查仵作制住。可那查仵作发了狂,只索手足齐抡,把刀胡乱挥刺,竟逼得冯慎一时无法下手。冯慎步步倒退,查仵作步步紧逼。不知不觉,已来在悬崖边上。 查仵作执刀一挺,冯慎赶忙朝后一纵。不想背后即是石壁,一下子竟周转不开。 查仵作大喜,足脚一蹬,就想跃去劈刺。谁承想,就这么一蹬,恰好蹬在一块石砾上。查仵作脚底一滑,身子便猛冲出去,“嗷嗷”惨叫着,一头栽下悬崖! 第二十四章 岁聿其莫 突逢变故,众人猝不及防。冯慎冲到崖边,急急朝下打探。可崖下茫雾皑皑、深浅难测,已是目力不及。冯慎高唤数声,亦无人回应。飞霜凛冽,空余寒风呼啸。 香瓜冲下望了一眼,吐了吐舌头:“从这么高跌下去,怕是骨头都要摔散了……” “是呀,肯定是尸骨无存了,”唐子淇道,“他落得如此下场,也是罪有应得!” 冯慎怔立无语,心中滋味万千。 唐子浚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冯慎肩膀:“冯兄,咱们还有要事,莫在此耽搁……” 冯慎点点头:“走吧……” 几人退出密室后,又在山腹内各个石厅内细细搜寻。最终,找到了一只黑漆木匣。香瓜搬了块石头,将匣上锁头砸开,匣里两样物什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唐子淇眼尖,伸手夹起一本册子:“哥!是《辨闻谱》!” “不错!”唐子浚接来翻看几页,难抑内心激动,“终于将它寻回来了!” 香瓜打开匣中另一个布包,拨弄几下,喜道:“冯大哥,那些前挡也都在这里。” “好,”冯慎道,“既然东西都追了回来,那咱们这就出洞。只是外边战事未知,待会出去时,还应多多提防。” 众人点头,连声称是,将东西收掩入怀后,便出了山腹。 几人刚来在外头,就被一群官军围住。原来,官军已将隘口教匪肃清,正准备突攻入山腹。突见冯慎等人出来,皆以为是洞中残匪。 冯慎怕生了误会,赶紧表明身份。官军将几人盘查良久,这才打消了疑虑。 经这一役,天理恶徒几乎全覆。即便剩个把喘气的,也都被官军捆了,胡乱扔在道边。那四个持枪扈从,也在混战中弹尽力竭,被官军合毙,砍死在当场。 虽扫清恶寇,可官兵死伤也着实不小。山道上,尸首横七竖八,血溅得到处都是。一些重伤的兵士来不及救护,皆歪蜷在山石下,抱着断肢残臂,痛苦地呻吟哀号。山中老鸹嗅到血腥味,扑腾着翅子,绕着山盘旋。趁人不备,便冲下来在死尸身上狠啄一口。 遍地疮痍,令人目不忍视。冯慎心中凄恻,忙唤香瓜等人,帮衬着给伤兵包扎。清理尸首时,那四名扈从引起了冯慎注意。仔细验察一番后,冯慎若有所思。 等收拾完毕,官军便将那山腹封了,搀着伤员,拖着尸首,下山找乌勒登复命。 面见乌勒登,周世铭便将剿匪经过详诉一番,并引着冯慎等人,与乌勒登相见。 乍闻所部损失惨重,乌勒登不免扼腕悲慷。然见冯慎无恙,心下又稍觉宽慰。 冯慎与乌勒登寒暄几句,又提及查仵作坠崖之事。为保万全,乌勒登派人去岗后搜寻。 岗后,一条大河奔流不息。河面上凝聚的浮冰,都被湍急的河水冲得七零八散。水深滩窄,搜寻的兵士不敢大意,只好用绳索套住腰,踩着冰茬子在险滩上打探。 可四下里筛了好几通,别说是查仵作的尸首,就连血迹也没发现一摊。若没在岸滩上,那势必是落入河中。兵丁们又沿着河,朝下游寻出几里地,仍是一无所获。 兵丁无奈,只得实言相告。 “罢了,”乌勒登挥了挥手,“那河里冰冷刺骨,即便淹不死,也合着该冻死!那匪首的尸身,恐怕已冻成冰疙瘩,让暗涌冲到哪个犄角旮旯里了!不找了!传令下去:让将士们稍事休整,准备返京复命!” 话音刚落,一个兵丁便急慌慌奔来:“报!” 乌勒登眼珠子一瞪:“别急!怎么了?” 兵丁赶紧道:“回禀大人,前面大道上,又涌来大队人马!” “什么?”乌勒登一愣,“都是些什么装扮?” 兵丁回手一指,“看!他们来了!您老自己瞧瞧吧。” 乌勒登抬眼望去,前方果真涌来一哨人马。那些人身着笔挺的戎装,肩上扛的、腰里别的,皆是一水的长枪短械。打头的是个瘦高个,只见他将手一挥,身后人便四散开来,将乌勒登所带的官军团团围住。 见来者不善,众官兵全将刀拔了出来。乌勒登持马鞭一指,大喝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围阻官军?嫌命长了吗?” 那瘦高个纵马上前,环视一圈后,厉声道:“你们又是什么人?” 乌勒登大怒道:“眼瞎了?瞧不见本将军身上披挂?” 冯慎怕生事端,赶紧上前一步:“这位是乌勒登乌协台,身后众人,皆是京师巡捕营的兄弟们!” “哈哈哈,原来是‘大水冲了龙王庙’!”瘦高个笑着,冲乌勒登拱了拱手,“乌协台,失敬了!鄙人姓孙,带着手下弟兄驻扎此地。” 乌勒登还是老大不快:“既是驻地辖军,不好好扎营操练,跑到这里做什么?” “是这样,”瘦高个道,“我们接着线报,说此处有暴匪滋事。怕殃及无辜百姓,便赶紧过来平乱。” “马后炮!”乌勒登暗骂一声,又道,“匪寨已被我们拔去,用不着你们出手了!” “兵贵神速!乌协台治军当真了得!”瘦高个赞道,“这样一来,我们倒坐享其成了。” 乌勒登听后,面露得意。 瘦高个话锋突然一转:“那么,劳乌协台下令:将所获的活凶死犯尽数移交!” “移交?”乌勒登愣了,“移交给谁?” “自然是我们!”瘦高个道,“乌协台派兵替我们剿匪,这份恩情,我们永镌于心。可乌协台别忘了,这里是直隶地界,还轮不到巡捕营来插手!” “他奶奶的!拿根鸡毛当令箭!”乌勒登被惹怒,破口骂道,“这个手,老子还真就插定了!你能拿老子怎么样?” “哼哼,”瘦高个冷笑一声,一把掏出佩枪,“协台若不肯配合,鄙人就只好让它说话了!” 外围辖军见状,“呼啦”全拉开枪栓,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众官兵! 事发突然,官兵皆无预料,傻怔在当场,不知所以。 “想造反吗?一个个举着根烧火棍子吓唬谁?”乌勒登抽出马刀,目中似要喷出火来,“你们若是有胆,就朝老子开上一枪!” 瘦高个将短枪抬了抬:“协台,您可别逼我!” “逼你又怎样?”乌勒登喝道。 瘦高个眼一眯,目透杀机:“你大可试试!” 两军势如水火,一触即发。眼瞅着厮杀将起,冯慎急急一跃,横在乌勒登与瘦高个马前。 “且慢!”冯慎回头道,“乌将军,这位孙长官言之有理。既然案子出在直隶,理应由他们接手。” “什么?”乌勒登狠狠瞅了冯慎一眼,“小子,你到底哪头的?” “将军息怒”,冯慎赶紧道,“小不忍则乱大谋!此案牵连甚广,非一两句就能讲清,还是依了孙长官吧!” “那不行!”乌勒登道,“把人犯给他们,怎么跟王爷交代?” 冯慎道:“王爷此番着乌将军前来,一为剿匪,二为救人。眼下教匪已除,冯某又承将军搭救,亦安然无恙。咱们回京后,只需将经过禀明。至于移案探查,自有上头定夺。况且,若将军真与本地辖军火并起来,这事便会闹得不可收场。率军哗斗,可是重罪。个中利害,还请将军细细斟酌!” 乌勒登沉默半晌,从齿间迸出两字:“依你!” “谢将军!”冯慎又冲瘦高个道,“孙长官,请便吧!” “还是你识相!”瘦高个将短枪收起,朝后一招手,“弟兄们,动手!” 那些持枪辖军得令,便冲进官兵中,将一干活凶死犯拉运出来。 没一会儿,一名辖军奔过来,冲瘦高个耳语一阵。瘦高个脸色一变,又朝乌勒登道:“协台大人,前挡呢?也一并交出吧!” “什么前挡?”乌勒登忿道,“老子没见过!” 冯慎不动声色,从怀里取出前挡的包裹:“孙长官说的是这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