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兰几乎失去了自己的声音,声音干涩,“他们……好像察觉不到我们?” 虞兰曾听长老讲过,望知大陆上有一个门派,其中是以操控人偶为战,人偶相当于一个上好的法宝。哪怕只是死物,威力也惊人无比。 而如今,类似的存在就在眼前。 虞兰从前不明白长老说起人偶复杂的神情,如今却明白了。 当类人的存在做出人类的动作时,那引起的观感何止恐怖二字。 木盎然带着她穿行在房屋之中。 最外围是茅草屋,越到里面房屋越好,这让虞兰感觉眼熟。 “是不是很像望知大陆上的人?” 虞兰看向木盎然。 木盎然道,“弱肉强食,不管是修士还是凡人,没有能力的人只能在最外层,任人剥削,而最里层的人靠着剥削住在最豪华的地方。” 两人停在一处庭院前。 透过门口,能看到许多粗布稻草人来回忙碌,或端着水盆,或拿着扫把,来来回回的做着同样的事情,不知疲累。 木盎然转头,“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妄虚的道吗?” “天道法则……生老病死皆是天定,顺其自然……”虞兰明白了什么,“所以妄虚前辈创造了一个小世界,由稻草人日升日落?” “这是他的道,他创造了他们,然后透过这些,看到命运。” “命运?” 虞兰迷惑。 木盎然转而笑了,“天道法则哎,说来到底,不管是修士还是凡人的生老病死,最后不都是命运二字吗?” 虞兰沉默。 木盎然懂得好多,她却在她三言两语下明白了眼前一切。 “很……让人敬佩的道。” 命运捉摸不透,妄虚前辈却勇于以此为道,并且最重要的是,他还成功了。 “要不要进去看看?” 虞兰一愣,连忙摆手,“不……” 木盎然若有所思,“也是,一来就是最里层确实吃不消。” 她带着虞兰来到最开始的茅草屋,“我们进去看看吧?” 虞兰想说这难道不会被那两位大妖追上吗? 木盎然却仿佛明白她的顾虑,“我们得找出口在哪儿。” 这说服了虞兰,虞兰准备好攻击,小心翼翼的推开门。 她还不待再打开门,门缝就传来一道雾气,她只感觉头晕目眩,再睁开眼,周围是简陋的桌子,简陋的床。 “嘶!” 虞兰挪开手里的东西,发现刚才一时不慎被针刺到了,身体很快将手指含进嘴里。 感受着嘴里的血腥味,虞兰傻了。 她怎么这么娴熟? 她看到身体是自己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无法挣脱,只知道埋头刺绣,双手不受控制的绣出一个又一个绣品。 为什么? 为什么她动不了? 虞兰开始惊恐了,甚至开始后悔自己怎么那么不谨慎,就这样听从木盎然的话。 她也是这时候才发现,原来她不知不觉对木盎然无比信任。 不! 不能这样下去! 然而她还是无法控制自己,只能重复做着同一件事,只感觉眼睛干涩,手上也被扎了无数个孔。 “娘子!我回来了!” 浑厚的声音响起,虞兰终于能够抬头了,她看到木盎然…… 木盎然,这是什么回事? 然而她张口却是应承,然后起身去烧菜做饭,而木盎然放下锄头,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嘴上出现不属于她的浑厚鼾声。 木盎然! 木盎然! 她在心里这样叫着,嘴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逐渐她明白了,木盎然和她一样。 她如贤妻良母一样伺候着木盎然,为她做饭洗脚,伺候她睡觉,窗外一片混沌,却好像是天亮了。 虞兰麻木的起床做饭,伺候“夫君”吃饭,“夫君”扛着锄头出门了,她继续坐在桌前伺候。 她看着针头和刺绣,心里作呕,却只能重复做着同一件事。 虞兰已经学乖了,不再试着挣扎,而是在心里想:她凭什么要伺候木盎然吃饭洗脚? 木盎然消失在门口,来到一片黑暗的地方,面前是田地,手里是锄头。 周围全都是耕耘的稻草人。 她心里苦哈哈的埋头耕地,身体却如一个沉默老实的农夫一样,耕耘不休。 这么多稻草人里,只有木盎然一个真人,既诡异又恐怖。 渐渐的,木盎然白嫩的手老茧掉了又起,血肉模糊。 同样是进入同一个茅草屋,凭什么她变成“丈夫”,要在黑暗的田地上耕地不休?好像要把自己绑在这片土地上老死一样? 不讲理的是,她明明是修士,身体素质却好像真的变成普通的凡人一样。 她会因为握着锄头太久而疼痛,她会因为不断弯腰起身而腰痛,她会因为不停耕耘一天而疲惫不堪。 而她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这么做着,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唯有“晚上”能回茅草屋,然后第二天继续耕耘,毫无尽头。 渐渐的,木盎然也变得麻木了,痛苦不再是痛苦,厚厚的老茧已经让她习惯了耕耘。 时间长了,她发现自己精力不足了,手上开始有皱纹,她将自己所有身体的精血全奉献给了这片大地。 她老得比虞兰快多了。 终于,在某一日,将心血熬干的“农夫”珍视的锄头落下,木盎然倒在了这片田地里。 …… 虞兰很奇怪,她好像很久没看到她的“丈夫”了,这让她麻木的心有了些活力? 木盎然是出去了吗? 她看上去确实是老了不少。 刺绣虽然枯燥,但是她少了风吹雨晒。在她的国家,她曾经听人说只要不死于难产,女人总是比男人活得长一些。 那她是不是也快出去了? 可是很快,虞兰继续陷入麻木之中,加倍的刺绣,眼前只有刺绣刺绣刺绣…… 窗外,木盎然不断喘气,瞪着茅草屋。 窗里的稻草人早就被虞兰取代,苍老的虞兰满脸皱纹,眯着眼睛在刺绣。 可恶的妄虚,怪不得你的道是顺其自然。 除了围观才觉乐趣,参与其中却无法改变的感觉只让人吐血三升。 木盎然的身体重新有了活力,刚才逃跑的灵力又重新恢复。 木盎然感受着身体充沛的灵力,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好像心神也坚固了几分,丹田里的灵力触摸到通往下一层的壁垒。 是的,在农夫与绣娘的一亩三分地度过许多年之外,在真正的修士世界里,也不过过了不到一盏茶而已。 她只写了两位大妖一落到洞府就不断遭遇了如此折磨,所以才那么晚去夜息苏。 却不曾自己还上赶着来找虐。 木盎然握了握手,感受着灵力的增长。 不过…… 也不是没有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