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知为何,我们之间的书信被她父亲发现了。他父亲大发雷霆,将她禁足,不许她随意出入。我看不下去,在她及笄之后,央着父亲和母亲,上门提亲。可是她父亲却对我父母出言不逊,看不起我的出身。” 他的手撑着地,苍白的手掌狠狠地扣着地面,指甲划得地面吱吱作响。 南照眉眼一跳,难道他就是因为这样死了? 那鬼说到这里,突然口气一变,声音也不像方才那样柔和,他的眼眸充满仇恨,嘴角泛起恶毒的幅度。 “我不甘心,凭什么我就不能娶她?我和她情投意合,她父亲却多加阻拦,还恶意诋毁我的父母。”他说着说着,撑着地的手掌已经握成了拳头,狠狠地锤了一下地面。 “那日我原本已经想要放手,但是她却写信告诉我,她愿意和我在一起,于是我二人商议如何私奔。原本天衣无缝的计划,结果到了出走那日,我在我们相约的地方等了一整夜,她都没有来。来的却是她那狠毒的父亲!” 南照盯着他逐渐凶恶的脸,黑亮的眼眸在烛光下闪了闪,男子讲述的经历似乎在她脑海里形成一幕幕画面,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接下来发生的事,就是悲剧的开始。 “然后他就杀了你?” 聂影风开口问道,他看起来似乎没什么想法。 男子闻言抬眸一笑,却没有一丝温度,“他没有杀我,只是将我打残了。他散播谣言,说我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父母受了这样的诋毁,在宗族面前却连头也抬不起了。” “你们说,不过也只是门亲事,却让我家头也抬不起。所以我决心忘记那个女人,用死来证明我家的清白。只是奈何我死后却发现,私奔那日之后她便和别人定了亲。这让我怎么忍得下这口气!” “我怎么忍得下这口气!”他狠狠地捶着地面,青肿的脸色也遮不住他眼里的怨恨。他恨,他怨,他不甘心。 “所以,你就附身在郭三身上,然后潜入她府内想去问个明白,不料事情败露,被姚老爷抓个正着。” 男鬼抬头,发现说话的是这屋里一直未说话的南照。说话清冷,逻辑很清楚,很会分析,只是她是个女人。 他平生最痛恨的就是女人,如果不是那个女人,他不会变成这个样子,如果不是那个女人他的父母也不会这般难过,如果不是那个女人,他就到现在还游荡在人间,不得投胎转世。 他决定要将他的恨意刻到骨子里,一直到那个女人死去! 情不知何起,这种孽缘,不若当作从未见过,何苦要求那浅薄的缘分,成为这段孽缘的羁绊。 “不错,正是如此。”男子的嘴角翘起微弱的弧度,眼神却没有丝毫温度。 聂影风和冉冲一惊,这南照倒是知道不少。也是看向她的眼神越发严肃,这可是难得一见讲道理的女人,他们需要正视,需要珍惜。 邢文却忧心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听了他这番话,他心里惹来了不少忧虑。 “你是如何知道我去的是姚府?我未曾讲过,那户人家到底是谁。” 质问的口气似乎有些破坏气氛,但是南照并不介意,她乐于告诉他原因。 “你可知这里是哪里。”南照问道。 男子抬着青肿的脸颊,环顾四周,“也不过是一处普通的屋子。”他说完这话却看见南照摇了摇头。 “这里是衙门。” “衙门?” 南照点头,“不错,就是衙门。姚老爷到衙门状告郭三,也就是你附身的那个人。现在县令已经接下了这个案子,全衙门的人都在找他。” 都在找他?男子瞪着双眼,难以置信地开口问道:“那姚家居然还要来状告?告什么?” 南照盯着他的双眼,淡淡地回道:“状告郭三,轻薄他女儿。” 男子闻言眼神一暗,片刻后垂下头去,捏紧了拳头,许久才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来:“厚颜无耻!” 聂影风越听越糊涂,粗着嗓子问道:“什么?轻薄他女儿?” 冉冲在一旁瞪了那男子一眼,“那你倒是轻薄没有?如果你真的轻薄了,那真是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 男子猛地抬头,厌恶地摇着脑袋,“怎么可能,我绝对没有对她做过任何越矩的事。我现在这是想问明白为何她当时抛下我,为何要欺骗我。我对她绝对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邢文听到最后一句话,突然抬起了头,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南照的表情。要是她知道自己做了那种事,知道自己对她有那种非分之想,她会不会从此就躲起来? 南照没有发现邢文的异常,一直在思考如何帮郭三脱罪。现在郭三昏迷不醒,醒了也不知道自己做过何事。如此一来,知道事情真相的就只有姚家,只有姚家松口,这件事才有挽救的余地。 “既然如此,那位姚小姐可是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南照回眸,这句话正是一直未开口的邢文说的。他的语速不快,总是一股书生气,让人听起来总觉得很特别。 “对,那位姚小姐可是知道你前去找她的原因?”冉冲也应和了一句。 男子坐在地上目光晦涩,许久才点头,眼中水光闪烁,“她应该是知道的,我问她的事,绝不可能有第二个人知道。” 是啊,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可是她却什么反应都没有......轻叹,这情缘终是散了,仅剩下的只有恨意。 陈元清转眸,神情冷漠,直直地看向南照,长长的嘴角泛起诡异的幅度。南照微楞,只见那陈元清眼神一暗,在所有人都不还未反应过来的情况下,瞬间幻化成为空气,眨眼间便消失了踪影。 “糟了,他居然跑了!”聂影风和冉冲脸色一变,紧接着也追了出去,顿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怎么能跑了?南照上前也跑了几步,就被身后的人拦住。 “天色已晚,你还是先休息吧。”不愿意看她一整晚奔波,况且那是只鬼,她那里抓得住。 “况且郭兄还需要人照顾,有事我们明日再商议。”口吻不自觉加重,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 “可是,这件事查不清楚,郭三就.....”她想要辩驳,可是话还未说完,就被人打断。唇齿不知何时被人撬开,她的动作也随之停顿下来,这可怎么是好? 皱着眉头推开那人,却发现他早已消失,只留下颤抖着的蜡烛,在屋子里战战兢兢舞动着。 真是见了鬼!每次都这样,还能不能好好谈话了? 可是这事并没有那么简单,很快郭三藏在她屋子里的事就被林崇焕发现了。那林崇焕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一大早领着人来屋里强抓人。 南照拿着长剑站在门口,死活不让进,“林大人,这件事你都还没有查清楚,为何要抓人,况且还是来我屋子里抓人。你难道不知道女人的屋子是不能随便搜的吗?” 林崇焕站在人群的中间,挑着眉眼嬉笑道:“查不清楚那就更需要查,我哪里只会听姚老爷的片面之词,当然也要听听郭三说说到底发生了何事。只有这样本官才不会判下冤假错案。” 他眼神轻蔑,丝毫不畏惧南照手上的长剑,反而越发猖狂起来。他大摇大摆走到南照跟前,斜长的眼眸上下打量着南照,“姑娘一直自诩胜过男儿,我从前不知,惹姑娘不开心。现在我把姑娘和男儿同等对待,姑娘又觉得我过分。” 戏谑地口吻让南照偏过脑袋,重重地哼了一声。林崇焕也不在意,只觉得更是有趣,伸出手来想要挑起她的下巴,让他好生看看这女人生气时是什么模样。 不料手指刚碰到嫩滑的肌肤时,下一刻就被人打掉。 呵,脾气还真大! 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从耳根直至发梢,这个女人,倒是和他从前见过的颇为不同。纵使是凶了点,可是.......那也很有趣。他喜欢! 南照咬牙,这林崇焕又是在打什么主意,居然敢当众调戏她!正准备拔剑有所动作时,耳边却传来林崇焕若有若无,邪魅的嗓音,“你若是不让我进去,那就是你和那郭三有一腿,你这么凶的女人,也只有比你更凶的人才能驾驭得了,哈哈哈!” 什么!这种话他如何能说得出口! 南照忍无可忍,往后跳了两步,把出利剑指着那人,美目怒瞪,二话不说就要朝他刺去。林崇焕倒是没想到她反应如此剧烈,还这般迅速,心头‘咯噔’一跳,立马躲到了几个差役身后,晃着眼珠大叫道:“救命啊,有人要谋害本官啊!” 几个差役也在他的指挥下冲上前来拦住她,全然是一副她要害他的场面。果然这一喊叫,引来了不少人,南照脸色沉得厉害,冷哼一声,收回长剑。 林崇焕见着薛达几人也过来了,得意地笑道:“不过只是略施小计,南姑娘激动什么?还是觉得你自己不如本官有谋略?” 谋略?南照恨不得扯烂他这副嘴脸,”你真是够无耻的!“咬牙切齿地从嘴里挤出这几个字来,南照黑着脸站到一旁,但也没有打算让开。 林崇焕眨着媚眼,笑靥如花,”姑娘可真是谬赞了,我呢,不仅无耻,我还卑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