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笙帮药鹰洗完澡吹干毛时,它已经窝在毛巾里昏昏欲睡,她轻柔地抱起它走出洗手间。地板上,两只空空的不锈钢盆儿严重变形,仿佛被嚼了嚼又吐了出来。而那一大袋鸟食连袋子都不见了。瓶笙的心肝儿颤了一颤。那货分明没吃饱啊,会不会拿她和药鹰垫饥?四顾不见白虎的影子,走到床边,掀起被子一角,果然底下窝了蓬松的一小团,白茸茸的娇小模样,发出温柔的呼噜声,让她无法相信这家伙抻抻腰就能变成庞然巨虎。 尽管它此时小得可爱,她也没有勇气跟尊贵的神兽白虎大人挤被窝。替白虎盖回被子,自己找了条毛毯,抱着药鹰睡到了沙发上。 清晨,半睡半醒之际,拥了拥怀中的药鹰,感觉分外的温暖柔软,忍不住闭着眼睛,又拿脸颊蹭了蹭。嗯,毛茸茸的,好舒服。药鹰也发出舒适的呼噜噜声。 等一下。呼噜噜声?药鹰可不会发出这种猫特有的声音。 睁开眼睛,果不其然,怀中抱着的不再是药鹰,而是白茸茸的一团。白虎惬意无比地趴在她怀中,一对清蓝眸子眯眯地装着可爱。 而原本抱着的药鹰,不知什么时候被挤到了沙发下面的脚垫上,此时大概也是刚刚醒来,意识到主人的怀抱被占,正撑开一付战斗的架式,气势汹汹地竖着毛,要雪夺怀之恨! 瓶笙意识到不好,一声“不要”还没有喊出来,药鹰的勾嘴已向白虎小猫啄了下去。 白虎看似慵懒,其实早有防备,在药鹰出击的瞬间迅速变大……把原本抱着它的瓶笙结结实实踩在了巨大的爪子底下。 二禽兽的战斗尚未展开,就在瓶笙的惨叫声中暂停,白虎意识到自己数百斤重的份量踩在了她的小身子骨上,急忙跳开,见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以为她被踩死了,担心地探出脚掌拨拉了她几下。 原本打算以装死平息战火的瓶笙,被翻滚得晕头转向,再也装不下去,暴跳而起,两手分别戳着药鹰和白虎的脑门儿,怒道:“你们两个打啊!打啊!把主子我打死了,谁给你们弄饲料!谁给你们弄饲料!……” 吼一句,戳一下,戳得药鹰把脖子节节瑟缩了起来,白虎的身躯更是戳一下小一圈,被骂到最后,缩到史无前例的小,跟只小奶猫一样。 瓶笙戳够了,也没有解气,带着怒气开始收拾经历数次战争破坏的屋子,一边收拾,时不时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我的桌子!碎了!” “我的电视机!完了!” “我的花瓶!呜……” “啊!——血线鹿茸酒!砸了!砸了!” 一地红色水渍,是一大瓶红色酒液砸碎在地上形成的。血线鹿茸,取自雪山中极其罕见的白鹿的头顶,这种白鹿通体雪白,角却是红色,极其难得。把这种鹿茸浸泡于高度白酒,鹿角中的红色会随着时间流逝,如丝抽离般融进酒中,三年之后,酒色变红,而鹿茸则变得如玉般洁白。血线鹿茸酒可以解寒毒,对于冻僵濒死的人也有起死回生的疗效。这瓶原本颜色如红宝石般鲜红透明的酒液,已足足泡了三年,眼看着卖个好价了,却被这两只禽兽毁于一旦。 瓶笙心疼得咬牙切齿。跳起来找两块货算帐,药鹰见势不好,麻利地从窗口飞出去避风头;白虎则已经躲得无影无踪。瓶笙不罢休地到处搜索,终于从沙发垫子后面把小小一个毛团揪了出来。盛怒之下,忘记了该毛团随时可以变身成猛虎,只拎着它的脖子,拎到鼻尖前,一脸杀气:“小子……” 白虎惊恐地眨着一对蓝眸,居然丝毫不敢反抗,乖乖地听她训话。 瓶笙冷冷说:“小子,所有砸坏的东西都记在你的帐上。” 白虎耳朵一抖:“喵?!”尾音拖得高高的,对于这个决定表示不理解。打架也有药鹰的份儿,凭什么都记在它的帐上? 瓶笙忽然眼一眯,嘴角抿起一个奸笑:“等你主子来了让他结帐。” 白虎咕噜咽了一下口水,真正感觉到事情不妙。 瓶笙的瞳仁亮亮的,狼光闪闪地盯着白虎,直盯得它毛骨悚然,心头升上不好的预感。她温和地把它放到地上,拍抚了一下它的小脑袋,柔声说:“乖哦,去玩吧,不要再打碎东西了哦。” 白虎满腹狐疑,一步三回头地找地方晒太阳去了。 瓶笙心里有了底,系上围裙哼着小曲收拾残局,心情已是分外愉悦。 经过这一番闹腾,为了不招得瓶笙再度发飚,为了口粮,也为了不要给主人招麻烦,白虎理智地决定虎在屋檐下,暂时低低头。尽量地容忍药鹰的挑衅。每当药鹰打机会啄它一口、挠它一下时,它都默默告诉自己:不要跟一只凡鸟计较。当药鹰得寸进尺想把小猫状的它掐死时,它就忽地变成巨虎状,对药鹰虎视眈眈,以强大杀气逼得药鹰节节后退。 所以,瓶笙的屋子里,就有一只白虎时不时变大——变小,变大——变小,瓶笙不防备路过时,还会被突然鼓起来的老虎屁股顶一个跟头。 两只禽兽不再恶斗,屋子里却依然压抑着战争的气氛,不一定什么时候就会爆发。 所以,瓶笙出门采购“饲料”时,若是把这样两块货单独留在家里,说不定采购归来,房子都会成一片废墟。必须把两只分开,她得随身带一只去采购。药鹰是猛禽,是不能带入超市的。 白虎缩成小猫模样时,倒是可以揣在怀里抱进抱出。 可是…… 瓶笙把白虎拎到桌上,手指勾着它的毛下巴,严肃地说:“白虎。看着我。” 白虎紧张地眨巴着眼睛。 “现在,我要带你出去巡视一下世俗人间。你是一头有身份有教养血统纯正的神兽,要以爱护芸芸众生为己任,千万不要随意变身,不要惊扰到胆小的人类,感觉到饿时,也不要以路人充饥,更不要吃我充饥,吃人那是妖魔的行径。我们这就去买肉吃。进到超市里时,所有的东西是要付了钱、带回家才能吃的,这点浅薄的道理,作为尊贵的神兽您,肯定是懂得的,对吧?” 白虎被一顶顶神兽的大帽子扣得晕头转向,下巴昂得高高的,一脸超凡脱俗的高傲。见预防针打得差不多了,瓶笙在药鹰嫉妒的目光中,怀揣着白虎出了门。 一路上,白虎好奇地把脑袋探出她的衣襟,观赏人间的新鲜事物,看到眼花缭乱,兴奋又懵懂的表情,如同初睁眼的小猫崽第一次把脑袋探出篮子的边沿。 瓶笙看它模样可爱,禁不住微笑,低声跟它介绍着路边的事物。 及至进了超市,白虎一直表现得乖巧淡定,却突然被某种气味吸引了。瓶笙提着购物篮,只觉得怀中一空,急忙拿手一按时,发现白虎已光速蹿了出去,一根虎毛都没有按住。 四处张望,已不见了白虎的踪影。她的冷汗顿时下来了。